俩小无拆

　　东嫤闹了一回离家出走，本打算借此说动耄耋仙放自己归家，好趁生辰时与家人伙伴们团聚。

　　谁知道耄耋仙无论如何不松口，连山门阵法也没有一点教给小徒弟的意思，似乎因为东嫤跑路印证了她先前的猜想，还把解法藏得更严实了。

　　门内师姐妹们虽说因着喜爱小师妹，平时对小家伙多有骄纵，在这件事上却无论如何不敢越俎代庖，因此东嫤始终无法自己下山去。

　　东嫤捧着心法秘诀边背边忘，满心惆怅一点儿没往脑子里记。企图通过先将文字记住再慢慢理解的方法来修习看来是不行了。

　　“唉——”

　　小丫头盘腿把书搁在膝头仰天叹气，引得前来解闷儿的师姐一阵好笑。

　　“好端端的，怎么还叹上气了？”

　　东嫤转头看清来人，立时挤了个苦瓜脸出来戚戚然喊：“程师姐。”

　　程师姐在东嫤身边坐下，看到小丫头怀里的书册心下了然，“让背书给难住了？”

　　东嫤点点头，却不忘关心人,“师姐身体好些了吗，听说你这次出去受了很重的伤。”

　　程师姐又伸手捏捏小家伙脑壳，笑道：“谢师妹关心，门内医术尚可，我正在恢复呢。”

　　东嫤闻言笑起来，被按摩得享受地眯了眯眼睛，盘腿坐久了换姿势时想起摊着的书又苦着一张脸，表情转换可谓精彩。

　　捏着小家伙毛茸茸脑壳爱不释手的人大发善心道：“可是哪里看不明白，尽管问师姐，别的不保证，释义还是有把握的。”

　　“不用啦，师姐还在养伤不宜劳神，我只是心情不太好，犯懒劲儿罢了，歇歇就好。”

　　“还生师父的气呢？”程师姐停下手干脆将小家伙裹怀里一顿搓，“她老人家只是性子急了些，说话直快，却是真的喜欢你的。”

　　东嫤小脸被搓挤成一团，从挤嘟起来的嘴里不甚清晰地吐出话来，“没有，我才不那么小气！”

　　“真的？”程师姐捞着下颌骨将东嫤的脸抬起来，看着对方舒展的眉眼和被挤嘟嘴的模样，不由被可爱得笑出声。

　　“真的！”东嫤不明白师姐在笑什么，觉得自己也该给师父挽回一下形象，“师父不是古板的人，那晚已经给我道过歉了。”

　　“这倒稀奇，你还能让她老人家承认错误？”

　　“知错就改，方为人师！”东嫤说话间眉毛和声调一起上扬，嘚瑟模样和耄耋仙如出一辙。

　　程师姐看了得趣，给小家伙搓得脑袋直晃。

　　“那是为什么心情不好，就那么想家？”

　　话刚说完就见东嫤笑容淡去，程师姐这时才惊觉失言，看小家伙低下头拔草，只好收手低头看她。

　　东嫤拔了一会儿，闷声道：“出来好几个月，怎么可能不想呢，但入门习武是我自己选的，本不应该懈怠，只是进益慢，有些憋屈，便更想家了。”

　　程师姐没想到小皮猴看着古灵精怪、没心没肺，竟也会有心事，没搭话，只伸手给小家伙抚着背，静静听着。

　　“我也仔细想过，要真回了家，我肯定就更离不开家了，虽说留下是我自己决定的，但当初上山确实是被拐来的，真回去了，估计得劳烦师父再拐一回。”

　　东嫤说到这儿，似乎自己也觉得好笑，扬起脸粲然道：“不过那时候能不能再拐回来可就不一定了！”

　　程师姐安抚地应和着回一个笑，心里却在想，到底是阖家美满中长大的孩子，凭着一腔酬志的热血决定留下来，迷茫时想家情有可原。

　　却不知该如何安慰，门内多有无家可归的孩子被捡回来培养教导，长大后各凭意愿选择留下还是出走，对多数姐妹来说，怀鹤门就是家。

　　可是，若以此来劝慰小家伙把这里当家，又有借良知胁迫的嫌疑，只会无端增重她心里的负担，想了想，还是选择鼓舞一把。

　　“放心，就是让师父再拐十次八次她也愿意，老人家有得是手段，倒是你，不是心怀远志嘛，定不甘心半途而废，修行本就是在挫折中进步，没有谁天生就会什么，勤学苦练就是。”

　　东嫤点点头，心情似乎不再低落。

　　程师姐继续道：“况且早些学成也能早些下山，与其浪费时间想东想西，不如将手头的事情尽全力做好，问题解决了，什么伤春悲秋也都迎刃而解了。”

　　“谢师姐开导，我明白的！”

　　程师姐又忍不住伸手去捏毛茸茸的小脑袋，“明白就好，正好这段时间我都不下山，闲着也是闲着，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师父不教的我教。”

　　东嫤正要应声，却被身后一声怒喝吓一跳。

　　“怎么，还想跟你师父抢徒弟？”

　　转头一看，耄耋仙竟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小皮猴又一次与阵法解法失之交臂。

　　东嫤一骨碌爬起来打招呼：“师父什么时候来的？”

　　“说坏话怕被我听全乎了？”早就在背后把谈话听全了的人才不承认听墙角。

　　程师姐这时候也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怎么会，我们可敬爱师父，谈到的都是景仰爱戴，正歌颂您的丰功伟绩呢，说曹操曹操到了。”

　　耄耋仙被自己徒弟一噎，总不能信誓旦旦反驳，暴露自己听墙角，气得往徒弟肩上一捏。

　　“哎，哎！师父，错了错了，师父！”程师姐绕着东嫤转圈躲，“再不敢了，徒儿身上还有伤呢！”

　　耄耋仙跟在后面转圈追，“看你油嘴滑舌、生龙活虎的，定是大好了，来让师父试试你在外几月，身手有没有长进。”

　　东嫤觉得好笑，原地转圈看她们笑闹，本还沉甸甸的心，不知怎的就在这笑闹中轻盈起来了。

　　程师姐哪是耄耋仙的对手，眼见拗不过，瞅空将东嫤一捞就往回飞奔，一边跑还一边喊：“嫤丫头的书还在地上呢，劳师父捡一下！”

　　东嫤趴在程师姐肩头只见耄耋仙果真俯身将书册捡起来，一边追一边骂小兔崽子，一路笑了回去。

　　奔回堂内，正做事的姐妹们笑着打过招呼，见掌门指着人就开始吵闹的架势，也知道老人家这会儿兴致高昂，正是处理门内事务的好时候，于是纷纷上前把耄耋仙团团围住，一点儿没给她推脱的机会。

　　一位同门将集册送到耄耋仙面前。

　　“嫤丫头年纪小，总不能逼得太紧，得让她休息休息嘛。”

　　耄耋仙瞪大眼睛：“谁不让……”

　　另一位立马就递上笔。

　　“就是呀，再说掌门师叔拿嫤丫头当借口多少次了，这回可不能再推脱。”

　　耄耋仙手攥得和嘴一样硬，“我没……”

　　围在旁边的人使劲儿掰手指企图把笔塞进去。

　　“上次师父说嫤丫头进步慢伤了孩子心，现在还催孩子用功也太急进了些，不如来操心操心自己该接手的事。”

　　“我们早说了，没催！”耄耋仙被缠得没办法，朝东嫤伸手，“你倒是说句话！”

　　东嫤眨眼看着，从一位师姐手中接过才从耄耋仙手里扯出来的书册，在对方眨眼示意中明白过来，师姐们这是给自己“撑腰”呢。

　　对东嫤眨眼的师姐回身就将耄耋仙的手按下。

　　“师父授业这么懈怠，不如对门内事务上点心，总不能哪头都捡不起来。”

　　耄耋仙嗓门儿都提高了，“谁懈怠了！”

　　“既不是懈怠，便是授业不精，还是重操一下旧业吧。”

　　“事情可多着呢！”

　　“走走走，往里进，往里进。”

　　说话间大家簇拥着耄耋仙就往里走，期间老顽童还不死心，想借口再跑，“我还有东西没给嫤丫头，是正事，是正事！”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祝师姐寄来了书信和包裹，我们交给嫤丫头让她自己看就好啦，您现在要做的才是正事！”

　　程师姐看着众人哈哈大笑，一拱手道：“师父忙，我们就先撤啦，晚饭见！”

　　钳制着耄耋仙的师姐妹们头也没回地招手回应：“回见，回见！”

　　东嫤这边找到包裹迫不及待地翻，只见一个锦盒，上书“阿嫤亲启”，一看就知道是逯儿的手笔，立马欢天喜地打开。

　　程师姐也不禁好奇一瞧，却是通体碧绿的一杆笔，漂亮归漂亮，但嫤丫头又不是手不释卷的读书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投其所好。

　　偏偏东嫤拿在手上把玩着，爱不释手。

　　“方才翻书叹气的是谁来着，竟拿着一只笔这么高兴？”

　　东嫤两手攥着笔杆，看样子压根儿没打算邀请旁人欣赏，眼里的高兴不作假，“是逯儿送给我的，一定是生辰礼物，她知道我在练字！”

　　程师姐闻言捻起一旁被冷落的信件问：“这应该是祝师姐写的信，不打开看看？”

　　“师姐帮我念吧，娘亲的字我也不太看得明白呢，”东嫤手指搓弄笔尖仔细端详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惊叫一声，“啊，我还得给逯儿送生辰礼！”

　　“得想想送什么，要不自己做一个好了，做什么好呢……”

　　程师姐这边才把信纸展开，就见小丫头嘴上念念叨叨一溜烟儿跑出去了。粗略扫了一眼信件，想想这会儿左右没什么事，于是拿着信往外追。

　　“你慢点儿跑！”

　　至于祝妍的来信，也无非是说自己正交代将府的事务，处理好后就会回山门陪东嫤常住，先将逯儿备好的生辰礼送来给小丫头解解闷。

　　自家人回门也不算坏规矩，毕竟自己的骨肉不身边，无论如何不能安心。于是果决的祝女侠当机立断就要奔着女儿来，相思苦就让东将军受着吧。

　　这么一来，即便离家千里万里，东嫤还是会由身边的长辈、姐妹、还有娘亲陪伴着，继续在爱里好好长大。

　　无论寒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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