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水远亦归航

　　【五年前英国】
　　快乐的时光总是流逝的飞快，秦灏远在那些年月里十分真切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当然，日子过了身，想起来总好像是一眨眼，但实实在在经历的过程，却也都是一分一秒踩着过来的。
　　他和游亦航的“异地恋”谈的竟然意外的还不错。
　　虽然聚少离多，但他们确实在尽着最大的努力创造机会见面，秦灏远没有再没头苍蝇一样的逮住机会就往游亦航那跑，他学会了克制与等待，暂时的离别会让每一次的相见都分外的珍贵。他们努力的将所有可以共同陪伴的日子过的精彩。游亦航因为易岚的牵绊去不了太远的地方，不过欧洲还是能陪着秦灏远走一走的。
　　他们踏过尼斯的海，攀上因特拉肯的山，在地中海享受艳阳高照，也并肩瞻仰极寒之地的万里冰川。
　　而秦灏远总会想起小时候听过的那首歌：我陪你翻山越岭，却无心看风景。
　　秦灏天和秦灏然后来又来找过他们一次，好在这回知道先打招呼了。秦灏远也得以提前把家里没羞没臊的东西收一收。舒晴还是没和他们一块儿，她跑去大洋洲看珊瑚去了。
　　易岚状况时好时坏，不过疗养院照料得当，也是再没出现过危险的状况。游亦航还是会常常去看她，有时候秦灏远也一起，状态好的时候她很爱听秦灏远说话，宁城家里的事学校的事，渐渐的，好像所有人都慢慢习惯与适应了这样的日子。
　　那两年对秦灏远来说，大概就是所谓“岁月静好，只缺烦恼。”
　　一眨眼，他就已经到了大学的最后一年，很快就要与无忧无虑的校园时光作别。
　　关于未来的事，秦灏远其实一直在想，不过说来也没什么好想的，游亦航在这里，那他必然也会留在这里。
　　他向来是个行动派，一旦认真了起来，做事就很有计划，就像当年在宁城的初三，不声不响的就自己做好了前行的打算。
　　不过这次的事儿比那会儿大，他也没有拖太久，一边申请着校招，一边和家里说了自己的想法。
　　秦昭和温蕊当年自己就差点没回来，自然也不会对儿子决定留在异国有太多异议。至于其他的长辈，虽有不舍，但毕竟人家亲父母都表了态，他们也没什么好横加阻拦的。
　　彼时秦灏天已经回到秦楚做事，成为了秦严的接班人。比起一向随和的父母，秦灏远反而是担心秦灏天的反应更多些。
　　没想到秦灏天也是毫不犹豫的支持，他在视频里看着秦灏远，表情认真严肃：“小远，我当年就和你说过的，你就放心去走自己的路，家里的事你不用管。我的想法不变。”
　　秦灏远说不感动那肯定是假的，十分诚恳的说了句“谢谢大哥”。
　　秦灏天并不在意，只是叮嘱他：“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有空多回来看看。”

　　毕业季忙碌，秦灏远这年的寒假也没有回家，他想着等工作的事儿都落定了，他夏天再回去。
　　临近年尾，节日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浓厚。易岚最近的状态还算平稳，游亦航便向疗养院申请了，把她接出来一起跨年。
　　他们住回了郊区的房子，杜姐提前打扫过，还费心装扮了一番，窗户上贴了剪纸窗花，屋内壁炉前竖了棵不小的圣诞树，缠绕着灯带和彩球。
　　整一个中西结合。
　　易岚很久没出来了，看到什么都很高兴，喜滋滋的夸杜姐弄的好，还叮嘱她去准备几个红包，她要给孩子们发压岁钱。
　　31号那天，一大早杜姐就和面剁馅，和易岚一起包饺子。
　　秦灏远照例拿着手机和家里视频，都是熟人了，游亦航他们也都过来打了招呼，老朋友许久未见，聊的开心，其乐融融的。温蕊知道易岚的病，不过见她状态很好，也不多问，只笑着感谢她这些年帮忙照顾秦灏远。
　　易岚笑眯眯的：“客气什么呀，这么多年，小远也跟我亲儿子一样了。”
　　那边不知哪位长辈说了句：“小远这些年真是算的上半个游家人了。小远呐，你也大了，别老粘着你亦航哥哥，回头亦航女朋友要吃醋了的。”
　　一句玩笑话，秦家那边笑的还挺开心。
　　秦灏远脸上笑容僵一下，有点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只听游亦航淡然道：“没事的，我没有女朋友。”
　　温蕊关切的问：“亦航和灏天同龄是不是？那年纪也差不多了，是时候了。”她看一眼易岚：“嫂子心里也记挂呢吧。”
　　易岚笑笑：“他忙，顾不上。”
　　对面秦臻出现在画面里：“哎，是呢，灏天也一样，我们也懒得催他了。”她可能是想到自己女儿，笑着摇摇头，“现在的孩子们呐，心大着呢，野着呢，一时半会儿定不下来也是有的。和我们那时可不一样啦。”
　　挂视频前，温蕊心里到底还是记了刚才的玩笑，叮嘱了秦灏远一句：“小远，你亦航哥哥忙，你尽量少麻烦他。”
　　她话说的委婉，但毕竟那是他妈妈，秦灏远听得出那话外之音分明就是，别耽误人家找对象。
　　他心里没滋没味儿的，敷衍了两句就挂断了通话。

　　本以为就是一句无心之言，秦灏远没太放在心上，游亦航大概也是。只是没想到晚上吃饭时，他们本来正聊着秦灏远的几个面试和工作机会，易岚突然出了声：“亦航，是不是妈妈耽误你了。”
　　桌上所有人都一愣。
　　游亦航先反应过来：“妈，你说什么呢。”
　　易岚愣愣的望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饺子：“你这么多年，也没有找个人，是不是因为妈妈的病？”
　　游亦航放下了筷子：“不是。”
　　易岚抬眼看他：“那是因为什么呢？你这么大了，不是要催你现在就成家，但是好歹这么多年了，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这么好的年纪，你又是这么好的条件，就只忙着照顾我了，是不是？”
　　游亦航微微叹口气：“妈，不是这样的，感情这事讲缘分的，缘分也不能强求。”
　　易岚似乎是陷入了情绪里，她眼眶都微微的有些红：“可是你总一个人，妈妈也会担心啊。我现在这个样子，将来说不定哪天就不在了，到时候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你那么辛苦，饭都总不好好吃，身边连个陪着的人都没有，怎么办啊。”
　　游亦航走过去蹲在她的面前，握了她的手：“妈，不要说这种话，你别想那么多，安心的养病，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他笑了笑，“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行吗，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而且，即使没有女朋友，我怎么就孤苦伶仃一个人了，身边还是有很多朋友的啊。”
　　杜姐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太太，我们亦航这么优秀，即使暂时没有，未来想找个好姑娘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就说现在，他身边这些个朋友，也都是一等一的人中龙凤啊，别的不说，就秦家这几个，小远和他的哥哥姐姐们，那还不一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最主要的啊，还是都很讲义气，重情谊，都把亦航当自己家人一样的呢。”
　　一直没作声的秦灏远听见自己的名字，嘴比脑子快的接了句：“我会照顾亦航哥的。”
　　他话一出口自觉有哪里怪怪的，赶紧闭了嘴。
　　易岚大概只当他是孩子气的话，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倒是杜姐提到秦家，她想起了什么似的：“这么说起来，刚才看到阿臻，我想起来秦家的那位大小姐，叫什么来着，舒晴？”她眼尾微微弯起弧度看着游亦航，“你俩还有桩亲事在这里呢。”
　　游亦航有些无奈：“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老黄历了。”
　　易岚看起来挺高兴：“那可是你爷爷和秦家老爷子定下的亲事，你爷爷在世的时候不还总念叨么。要说什么包办婚姻确实是老套了，可是你和秦家姑娘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关系本来就好，也不算是不讲理的要安排你和不认识的人在一块儿，不是挺好的么？”
　　“妈，这话你跟我说说也就算了，但是你想过对方的感受吗？正因为我们熟悉，所以才知道彼此都没有那个想法，您就别操心了。”游亦航轻轻叹了口气。他实在是不愿说这些老生常谈的话题，但是面对易岚他必须要有十足十的耐心。
　　易岚嗔怪地看着他：“女孩子都害羞的呀，你这么优秀，她怎么会看不上呢？”她余光看到秦灏远，“你们能在一块儿小远一定特别高兴，小远一定也很希望亦航真的成为你的家人吧。”
　　秦灏远呆呆的“啊”了一声，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眼见着游亦航的表情冷下来，杜姐忙上前解围：“好了太太，孩子们都大了，他们年轻人也是不喜欢我们这些人总管他们的事，您就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吧。”
　　易岚看一眼游亦航，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一顿饭吃到最后，桌上几人都有些沉默。
　　饭后秦灏远路过厨房，听见杜姐和易岚说：“太太，小航这看着像是心里有人呐，您就别着急了，小航那孩子是个有数的，您放心吧……”
　　易岚叹道：“我也不是要催他，但是他爸爸那边……唉，他一日没个说法，我这心里就一天放心不下来。我这日子呀，过一天算一天了，也没别的念想了，就是想看到他好好的成家立业……”
　　秦灏远默默的走开了。

　　易岚的精神不算很好，饭后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就回房间睡了。
　　秦灏远约好了晚上和在美国的秦灏然舒晴视频，怕在客厅打扰，就回了房间打。
　　他住的三楼的客房，郊区四下很安静，显得有些冷清，他看着秦灏然和舒晴那边热热闹闹的，突然觉得有些孤独。
　　“游哥和岚姨呢？”秦灏然问。
　　“都休息了。”其实秦灏远也不知道游亦航在干什么，饭桌上诡异的对话之后他一直都挺沉默的，秦灏远说上楼打电话他也就是“嗯”了一声，并没有想要跟过来一起的意思。
　　“哦，你们那挺晚的了吧。那你也早点休息吧，新年快乐啊！我们这准备去时代广场人挤人去了！”舒晴笑道。
　　其实时间并不算太晚，不过秦灏远兴致不高，也没有太多想要继续的欲望，就和他们道了别，挂了电话。
　　他站在窗户边往外望，街道黑黢黢的，安静的有些可怕。侧耳听了一会儿，家里似乎也没有任何声音。
　　他给游亦航发信息：“你睡了吗？”
　　游亦航很快给他回复两个字：“过来。”
　　秦灏远噌的一下站起来出门，跑到楼梯边又开始蹑手蹑脚，做贼一般的摸到了二楼游亦航房间门口。
　　他抬手在门上轻轻敲了敲，手还没放下，门突然被打开，他直接被拽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开灯，他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自己被压在门板上吻的几乎要喘不上气。扑面而来的还有浓郁的酒气。
　　游亦航吻得很凶，像要把他吃了似的。
　　秦灏远本能的回应了一阵，在喘息的间隙中迷迷糊糊的问：“游亦航，你是不是不高兴。”
　　对方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也不敢动，就保持着被压在门板上的姿势，一时间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
　　良久，游亦航放开了他，走到床边拧亮了一盏床头灯。
　　“对不起。”游亦航坐在一旁的沙发椅上，捏了捏山根，“让你听那些……你心里也不好受吧。”
　　秦灏远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手按在他膝上，抬了眼看他：“你不用跟我道歉啊，家长们不是都爱说那些么，可以理解的。”
　　游亦航覆上他的手，轻轻道：“你会不会怪我？”
　　秦灏远愣一下：“怪你什么？”
　　“怪我没有办法告诉他们我其实不是一个人，我一直有人陪伴在我的身边，我一点也不孤苦伶仃，相反，我真的很幸福。”
　　秦灏远拼命摇头：“怎么可能怪你啊！我知道你心里比我难受。毕竟岚姨……”他犹豫了一下才道，“她是真的很担心你。”
　　游亦航手上使了力，把秦灏远拉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双手环了他的腰：“远儿，你可以不用这么懂事，我宁可你跟之前一样冲我乱发一通脾气。”
　　他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疲惫，秦灏远听了心疼得紧，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我没事的，我真的理解，我只恨我自己没办法替你分担更多，你不用觉得对我不起，你对不起谁都没有对不起我。”
　　游亦航埋头在秦灏远的胸前，声音沙哑：“远儿……我没法跟你保证……什么时候可以堂堂正正的告诉她我爱你……也许……最坏的可能……我永远也没法告诉她……我不知道……我以前跟你说很多大道理，未来有无限种可能，但是我……我不知道我和你的未来在哪里，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秦灏远一下下的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吻他的头发：“我不需要。就算你要说我还不许呢，岚姨好不容易平稳一点，现在的状况怎么能受刺激。我说我理解你是真心的，我没有委曲求全。你还记得吗，中学的时候在宁城，我们聊长大了想做什么，那时你不是和我说，想不明白也没关系，人生不是交作业有死线，什么时候都可以。在我这都是一个道理。”他稍稍往后一点，捧着游亦航的脸让他抬头，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声音不大，但是一字一顿的很坚定，“游亦航，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们在别人眼里是什么关系，我一点也不在乎。”他眨眨眼睛笑了：“而且我很相信你，你也不可能真的去按他们所想的去找个人结婚是不是，对你的这点信任我还是有的。所以又有什么关系呢？”
　　游亦航突然抱着他起身，顺势把他压在了床上。
　　秦灏远骤然感觉腾空，差点要惊呼出口，他紧紧的勾着游亦航的脖子，直到背后压上柔软的被褥，才来得及开口：“游亦航……”
　　“嗯？”对方的手已经从他衣服的下摆里伸进来，触到他敏感的腰际，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岚姨她们……她们也在这层……”秦灏远声音有些颤抖。
　　“所以呢？我他妈也不想在乎。”游亦航吻住秦灏远的耳垂，借着酒意说诨话，“要是听见了正好，省的我说不出口了。”
　　秦灏远最受不了的地方就是腰和耳朵，他感到一阵酥麻感从脊椎爬上了天灵盖，又不敢叫出声，只能低喘：“我晚上……听见杜姐跟岚姨说……你心里有人……”
　　游亦航抬起头，轻笑了一下，手上一把扯开了秦灏远的裤带，俯身下去：“有啊，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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