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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生
摩罗多已带着剩余的商队成员在魔界入口处等候多时。他们原路撤回,经过第一个村子时稍作休息,将流沙蝎袭击一事告知村民,让他们早作防范。而他想起魏雪知临行前与他说的话,不敢在村里待太久,怕引人注目,于是又撤到入口附近扎营,这样如有敌袭,可以直接退出魔界。
商队的一个老手蹲在他旁边闷闷抽了会儿烟,说:“头儿,那魏小哥纵然本领高强,只身深入魔界,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啊。哎,魏小哥是仗义。”
摩罗多沉默良久,道:“魏小哥是修仙之人,见多识广,必不会莽撞行事。咱们再等等。”
那人踌躇道:“只怕那巨蝎再来,咱们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人还不够拦住人家一尾巴针的。”
摩罗多有些烦躁:“你怕什么,真要来了,我就拼着这条命不要,也给你们送出去。”
那人臊得面红耳赤,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走了。
摩罗多把刀拿出来擦了又擦,骂了句脏话,把抹布丢在一边。
就在这时,他放在身边的小布袋突然开始发光,摩罗多愣了一下,忙伸手解开布袋,小心翼翼地捧出几个木雕的人偶来,将它们在地上一字排开。
莹白的光正是从那木偶身上泛出,不知被施了什么法术。
下一瞬,其中三个人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三个大活人,其中一个是昏迷不醒的魏雪知,另一个是假死的铃铛。
摩罗多的眼眶突然热了。
三天后,城主府。雕花木床上,层层叠叠的床幔中,高大的黑衣男子靠床柱坐着,一掌抵着少女后心。娇小而苍白的少女静静靠在他怀里,醒着的时候好似一根压不弯的竹,此时却如折翼的鸟一般脆弱,没有一丝生气。
旁边的香炉中燃着上好的安魂香。魏雪知这次两度灵力枯竭,好险没给把境界打回筑基,再加上与那黑影对战,魂魄亦是受损,可谓元气大伤。
大牛低头看了看她的侧颜,缓缓再渡过去一股本命灵力。
再不醒,本命灵力都要掏空了。
他将她极轻柔地放回床上,沉默地掖了掖被角,把她包成茧子。
魏雪知睁开眼睛时,盯着床顶发呆良久,愣是没想起来自己在哪。
门被轻轻推开,有人走到床前,剥开被子一角,然后坐在床沿搭住她的腕脉。
魏雪知的目光落在那只手上,又缓缓上移,对上那人的眼睛,慢慢开口道:“……前辈。”
大牛点点头,略出了一口气,侧过身让她看身后,一个矮小瘦弱的少年走上前来,二话没说拜倒在地。
魏雪知笑了笑:“铃铛。”
看着大牛眨了眨眼求助,表示自己没法伸手把他扶起来。
大牛挑了挑眉,意思是难道要城主亲自扶他起来?
魏雪知:“……”
还好铃铛认认真真行完大礼,自己爬了起来。他伸手将头发散了开来,显得更加清秀柔和,竟然也是个扮作男装的女孩子。
她抬起眼睛,看见床上人虚弱的样子,声音小小的,像是害怕太大声又给魏雪知震晕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铃铛只好求了这位大人,在府中等待仙子醒来,好来拜谢。得知仙子是仙子,所以亮明女儿身,免得唐突恩人。”
铃铛机警,一开始便假死,没有被亡灵伤害,后来又一直为魏雪知所护佑,最危急时也没放开,是以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在这个她不知是哪里的府邸里忐忑等待魏雪知醒来。
又说到商队众人已平安返回,铃铛将大家让她捎来的谢礼奉上,又捧出几个木偶还给她:“仙子的法术真是神了,我虽然没亲眼见到,但头儿给我说时,我也惊呆了。”
她马上又补充道:“不过头儿只给我说了,没给他们说。头儿让我把这宝贝还给恩人,还让我带个话,我们常在城东街上那个客栈落脚,我们不在时,那里的小二哥也能传话。仙子若有差遣,只管吩咐便是,我们无有不应的。”
魏雪知点点头,问:“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
铃铛摇摇头:“这次不太顺利,想是魔界最近有些乱了。头儿让我们都好好休整几天,去各处探听消息,等风头过去了,另寻一条商路进去。”
那摩罗多倒也明事理,知道这次危机并不寻常,也不去责怪铃铛没能报信。铃铛小小年纪九死一生,却临危不惧,也是好心性。
魏雪知便道:“你想多学些本事么?若想试着修行,我不日便要返回天道宫,你可与我同去。”
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也只能带你到外门,能否入门,还是要看你自己。”
言罢,看见大牛站在一旁抱臂靠着柱子,略偏着头,像是很专注地看着她,又好像在出神。
魏雪知不知为什么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
铃铛显然对天道宫的大名早有耳闻,眼睛一亮,而后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原来她家中还有两个弟妹,并无父母长辈。她便是为了养家糊口行走方便才扮作男子,直言此番若非魏雪知舍命搭救,家中弟妹也没命活了,好不容易脱险,更没办法置弟妹于不顾。
“不过,待他们大了,能自己谋生了,到那时,我会靠自己的双腿走到天道宫山脚下,通过试炼,成为仙子一样厉害的人。”
魏雪知有些赧然地摇摇头,却也赞她的胸怀:“有志气。”
她身体尚未痊愈,说了一阵话便有些气紧,大牛见状,亲自送客,把铃铛打发走了,命人送她出府。
那侍从干惯了这事,拿个布条将铃铛的眼睛一捆,便领着走了。
魏雪知没想到维持方寸城主的神秘感靠的是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手肘撑着床,盯着看了半天。
大牛关上门隔断了她的视线,问她:“你怎么知道你不日就得返回天道宫?”
“得?”魏雪知愣愣地重复。
大牛点了点她床头上的传讯玉符,拿起来给她看。
第一条讯息便是宣悟殿广而告之众弟子,五大宗门一月后将在云光顶举办枕戈之盟盟会,届时将有宗门间的大比,为了荣誉,命金丹以上弟子半月内返回集合参与选拔,择优胜者一同参会。
魏雪知躺回靠枕上,半垂了眼道:“我又不参加那个什么大比,回不回去,什么时候回去,又有什么关系。”
大牛鲜少听到她这种率性的话语,很是认可地点头:“不错,毕竟你师父已经决定派方晴柳参加了。”
魏雪知闻言把脖子一支,惊讶抬头:“你怎么知道?”
大牛理直气壮划拉一下玉符给她看:“因为还有下一封。”
魏雪知一时不知道该好奇讯息的内容,还是该惊异于他们之间突然拉近的距离。但是大牛前辈实在太过理所当然了,把玉符直接怼到她面前,她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去看玉符上面的字。
其实不止一封,宛柔、竹离和薛徵声都发了消息,连李万象都发来了问候,让魏雪知不要灰心云云。
其中又数薛徵声讲得最多,把声讨方晴柳靠关系拿到名额和她师父偏袒方晴柳不公到他姥姥家洋洋洒洒喷成了一篇大长文。
魏雪知看完他的著作,抬起气血双亏的手,颤颤巍巍回道:已阅。
她倒回枕头上,大牛将玉符放回床边,才解释道:“给你梳理经脉时,它亮起来好几次,往那边一看,就不小心看到了。”
“哦……”魏雪知木木地说,“没事,本来也没什么不能看的。”
然后才想起什么似的:“还没多谢前辈帮我疗伤。”
大牛眼睛弯了弯,不动声色在床沿坐下:“还没问你,当时多亏了你的法术,我们才能及时脱身,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个……傀儡术?”
魏雪知昏昏欲睡的双眼马上睁大了,有些来精神地说:“前辈果然见多识广,就是傀儡术的一种。去魔界之前,我将那老魔的方子又研究了一遍,看到了这种木偶的制作方法,使用的时候只要木偶与木偶指定之人不在同一个地方,催动法术便可交换人与木偶的位置。”
她歇了口气,接着道:“本来制作木偶是要所替之人的血或头发等物,一个木偶只可固定替代一个人。我为了以防万一,研究了很久,发现用梅花精的叶子就可以作为代替之物,改变两句法诀,就可以木偶随意交换任何人。”
“就是那梅花叶子长得太慢……用起来有点肉疼。”魏雪知叹了口气,“对了,梅花精没事吧?”
大牛摇摇头:“它也肉疼,抱着它光秃秃的枝子在哭呢。”
魏雪知笑了,眉眼弯弯,是苍白的小脸也掩不住的顾盼生辉。
大牛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刚醒来就说了这么久话,再睡会儿吧,养养神。”
魏雪知几乎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只觉得被他拍过的手,存在感突然无比强烈。
又休息了几天,等御剑无碍了,魏雪知便辞别大牛和方寸城众人,抵着半月时限返回天道宫。
回去之后,她突破金丹期的消息不胫而走,她也摇身一变,成为了天道宫数百年来最年轻的金丹修士。这样一来,方晴柳的位置就变得尴尬起来。本来即使是她对若虚真人软磨硬泡,让她没有经过选拔就拿到参加枕戈之盟的名额,大家念在她百年便突破金丹,也是年轻有为,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魏雪知也突破了金丹,而她才二十多岁。
这是令整个天道宫哗然震动的,绝对的天才。
魏雪知本人其实没什么感觉,她自回来后就几乎闭门不出,一是因为继续养伤,二是因为梅花精。
大牛前辈说,梅花精既认她为主,他留着也无用,便让她把宝瓶带回来了。
梅花枝的叶子还没长起来,连带着梅花精也蔫哒哒的,整日蜷缩在花瓣上养神,没精力出去乱跑。所以魏雪知暂时把宝瓶放进衣柜里上锁,时不时渡点灵力,喂一点灵丹妙药,看能不能让它快些恢复。
梅花精大都没什么反应,除了一样——归真灵露。这是一种帮助修炼的灵药,另有温养魂魄之效,给它用过之后,叶子生长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只是这东西太稀有,诛邪堂倒是有,但她倾尽所有也只换了一小瓶。等身体恢复了,少不得再去刷任务换些来。
这日宛柔来看她,李万象竟然也跟来了。二人因擦药结缘,李万象那小子便像背后灵似的,时不时在宛柔身边绕来绕去。宛柔呢,本来只是不好意思,后来因着受伤时得了他悉心照顾,态度也不由软和下来。
三人正说着话,门被扣响,下一刻薛徵声溜了进来,眼睛亮亮地宣布:“神君要追加参加枕戈之盟的名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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