弛豫

　　雨声很大连袭来脚步声都掩盖住了，梁勤英不知从哪里冒出，狡猾地笑着说：“高洋我找你好久了。”他把大黑伞丢在雨中，周围涌出数十个装备精良的特战人员，唰唰地举起枪支。将屋檐下的两人围住。
　　高洋进入雨中，抬头大笑着。这些年来，他已经接近真相了，没想到最后这一关总是过不去，命运总是在折磨人。
　　“好久不见，梁勤英。”
　　“我一直在想我到底在那见过你，你给我一种熟悉又讨厌的感觉，直到我来列川。我在这里见过你对吧。”
　　“是啊，那天我是终身难忘。”高洋说完便飞快地向梁勤英身边跑来。梁勤英早有准备，一颗子弹正中高洋的腿部。
　　费岩跑来挡在前面，举起双手急切说着：“梁部长，你别生气，这高洋平时脾气差……”
　　梁勤英大笑着说：“那天确实死了很多人，我的战友也死了。”自己又想起那段不堪的回忆。
　　“要杀就杀吧。”高洋跪在雨中，不忍在看费岩低声下气的求饶。
　　“杀人容易，要彻底摧毁一个人难。”梁勤英抬手一枪，射中了费岩的头颅。
　　伍莫惊慌地松下紧握的枪杆。
　　“你……”。高洋慌忙跪步的向前，他将费岩抱起，血迹一直顺着雨水消失的无影无踪，头颅上黑窟窿不断渗出血液。高洋无力剧痛，“你知道他是谁吗？”
　　“费家的孩子，父亲是荐安的国务长，他的叔伯也担任着荐安政府里的要员。”
　　“你怎么敢杀他？”高洋的墨镜早已碎裂，当初是因为费岩的家境，自己才毫无顾忌地找他。
　　“我可没杀！”梁勤英露出手枪后的尾标，是荐安军械的编码。“不是你杀的吗？高队长。”
　　“将他带走，你要活着，才能给费家交差。”梁勤英理解了孟将军留给他的一句话“越是混乱，目的才可实现”。
　　在几人接近高洋时，伍莫不知何时到高洋身旁，一手擒拿住一人上肢一折，那人迎疼倒下。再向后踢腿击中另一人的耳后。伍莫觉察梁勤英指挥射击，从腰包里拿出散光弹和烟雾弹，两颗同时击于地面。
　　“闭眼！”伍莫向高洋喊着。
　　伍莫背着高洋，已分不清后背上粘黏是血液还是雨水，或是汗水。两人已走了快半个小时，幸好这周围都是废弃办公楼。伍莫将其放下，咬住手电，观察着高洋腿上的伤势，幸好没伤着骨头和动脉血管，子弹穿过了肌肉，这种疼痛更明显。伍莫简单为其包扎。
　　在这慌忙的时段，伍莫似乎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向高洋示意，而后关了手电，起身贴近墙角，察觉那人慢慢逼近，一手握住那人前臂，将人翻倒压在地上。
　　“是我是我是我！”这声音无比熟悉。伍莫听出这是杨一木的声音。把人扶起。手电打开晃了晃杨一木的脸。
　　“你来着干嘛？”伍莫问。
　　杨一木皱着眉，“看热闹不行吗？”
　　“这太危险了，你快回去！”伍莫移开手电，继续查看高洋的伤势。
　　“这是止痛药和消炎药。”杨一木从背包里拿出这些药递了过去。
　　高洋低声道谢。
　　“好啊！现在我们得一起回家。”杨一木蹲下检查高洋的状态。
　　等到天逐渐变亮，几人在这废弃大楼躲了一夜，高洋的状态逐渐好转，几人决定要开始逐渐转移。幸运的是梁勤英似乎没有在追查他们，杨一木还补充道：他们巴不得你们逃跑，这样加重了你们嫌疑，就又有借口向荐安派驻军队。
　　高洋：“现在，靠我们两人的说辞，也不能证明什么？”
　　“证明没有，证据有。”杨一木举了举手里内存卡，“昨晚我都录下了，对不起，我没能救下你的朋友。”
　　高洋闭眼，一脸痛苦的神情像是在忏悔。
　　“高洋我们没时间在这待下去了，我知道你是列川事件受害者，我们三人都是，莫雨婷、向南、姚舒……他们都是。你告诉我，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早就该告诉你了。杨一木，你是杨济舟的儿子，也是我恩人的儿子。”
　　高洋毫无血色嘴唇微微蠕动，“我和费岩都是列川人，他是我的同学。因为家境不好的原因，我才会在列川的原石厂里找了一份夜工，在矿道里搬运原石。过得很苦，但我觉得那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光，我妹妹陪着我，还遇见对我好的人。”
　　高洋望着杨一木，杨一木看见他眼旁那一道触目的疤痕。“你父亲杨济舟教授是一个好人。”
　　高洋缓缓展开那段秘密，十六七岁的自己白天上学晚上做工的，之后遇见杨济舟教授。杨济舟看他比自己儿子年纪相仿，生活却过得极其辛苦，便一直资助他们兄妹。那天高洋带着妹妹来到这，想亲自感谢杨济舟。那是一个比以往更加寒冷的早上，还有几天就是跨年了，杨济舟教授也要回国了，自己想在此之前好好感谢一些他。
　　山洞下机器出问题了，杨济舟和他的同事正在办公室里愁云漫天想着主意。高洋主动提出他去修，之前那个机器出过几次问题，因为自己身材瘦小，可以很方便的进入机器内部，有好几次他们都派自己去。杨济舟本不打算让一个孩子去做这份危险的工作，可距离年后越来越近，工人们尽数休假回家了。这最后的数据是最关键的部分。
　　“好吧！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杨济舟把无线电递过去，“有什么危险，给杨叔叔说。”
　　高洋记忆中的杨济舟经常对他说。有什么困难，就给杨叔叔说。
　　由于机器是在洞穴里的矿井之下，杨济舟和他的同事们也来到矿洞内的监视室。高洋摸了摸妹妹的头，安抚着：“哥哥很快就回来，你在这里和杨叔叔待着，等回家就可以吃炖肉了。”妹妹乖巧地点着头。
　　高洋带好装备，随着矿井绳索而下。
　　导致故障也是很简单原因，高洋处理好，便爬了上去，在这中途上听见了巨大的爆炸声。高洋重新握紧了绳索。感觉上面也在将他向上拉。从矿井出来后，妹妹趴在杨济舟肩上哭，而面前出现了十几个人，他们穿着整齐一致军装，装备好了枪械，头盔上的电筒不断乱晃。
　　高洋问：“杨叔叔，怎么了？”
　　杨济舟惨淡地笑：“我们暂时出不去了，高洋不好意思，把你困在这了。”
　　其中一个人似乎是这支小队的领导者，“杨教授，你们放心，我们还留一支队伍在外面，很快我们就能出去。”
　　伍莫听到这里，“穆埃。”
　　“我看过穆埃的照片，的确是他。”高洋说完便接着讲述。
　　洞内将近二十个人被困了一周后，食物和水只有少部分。穆埃一边组织挖掘，一边探索洞内的仅存物质。有五六个人已经倒下。高洋和妹妹便照顾着这几个人。
　　“哥，我们好久去吃肉？”
　　“我们出去就可以了，我们坚持住。”高洋将妹妹紧拥在怀里。
　　在分发食物时，每人只有一小块压缩饼干，高洋拿到时，咀嚼了很久，舍不得吞下。妹妹正拿着压缩饼干，一个研究所的研究员将她推倒在地。把她的压缩饼干塞进嘴里，高洋发现自己连保护妹妹的力气都没有。
　　“你干什么？”一个军人捏住那人的衣领，把他推到在地。
　　“你干嘛保护荐安人？他们吃什么都没关系，我们要活着。要不是他们，我们才不会来这鬼地方？别管荐安人的死活。我们把他们丢进矿洞算了。”
　　“你……”
　　杨济舟默默将妹妹扶起，擦拭她的眼泪，手里剩下的饼干递给了妹妹。
　　“寒生放手。”
　　邱寒生站起，不忿地走到一边。
　　穆埃走过来，将手里压缩饼干递给杨济舟。
　　杨济舟推脱地摇了摇手。
　　“教授吃点吧。”
　　“穆队长，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高洋安抚好妹妹，心里担心杨济舟和穆埃商量对他们的处置，自己偷摸地跟来过去。
　　杨济舟把脖子上挂着的项链扯下，递给了穆埃。
　　“穆队长，这是我毕生的研究，你带出后，要全部公之于众。”
　　“杨教授……”
　　“我有心脏病，药也吃得完了。活不了多久了，不要浪费水和食物，这份些资料就是我活着的证明，它们活下去我便不会死。还有，这一场战争毫无意义，这就是证明，不要再这样下去了。知道吗？”
　　穆埃那时不懂杨教授为何说出这句“战争毫无意义”的话，好像长期的饥饿使他思维困乏。“教授你听我说，我们正在向上挖，很快就出去了。”
　　“小穆，你还年轻，这些孩子都还年轻，我见过美好的事物已经非常多了，也拥有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事物，我很满足。生死我早已看淡。但这两个孩子是无辜的，许多人也是无辜的。他们还有机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我最后的请求，不要伤害这些无辜的人，穆上尉。”杨济舟恳切地看着穆埃的眼睛，似乎眼镜下瞳孔里藏着一片海。穆埃却流不出一滴泪。
　　“我答应你的请求。我绝不枉杀一人，绝不！”
　　“请给我一颗子弹吧，穆上尉。”
　　故事的两个主角未发现藏在角落偷听的高洋。
　　高洋说完故事长吁一口气，“你父亲是吞弹自尽，他埋在那个洞穴里。”伍莫听完，看着杨一木的侧脸，那一闪而过的晶莹消失不见，睫毛却湿了。这个故事显然与之前邱寒生讲述的不一样。
　　“后来了？”杨一木清清嗓子说。
　　在向上挖掘的第十天，他们终于出去了。高洋虚弱背着妹妹，上来后，周围一片安静。因为周围都成了废墟。
　　“上面没有接应的人，我只想抱着我妹妹回家，”高洋惨白的嘴唇紧抿着，“在路上遇见泸择的士兵……
　　那时，我妹妹靠在我背后，整个世界变成废墟。身后的余温永远支撑着我，我哑声说：我们马上到家了。而后遇见穆埃他们，穆埃正指责梁勤英，我想留在地上接应的人是梁勤英。后面梁勤英发现我们，他举枪要杀了我们，穆埃拦住了他。他的子弹从我脸上穿过去，我脸上的疤痕就是这么来的。我们很害怕，偷偷溜走了。后来我们在废墟里躲躲藏藏，过了很久，我妹妹长期的营养不良，自己什么都帮不她，幸好她是在睡梦里去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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