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订逢春

　　江野原狰狞扭曲的凶狠模样不知所措地凝固住了，然而滚烫的汗淌个不停，胯前光溜溜的□□难耐地扭动，用黏糊的哼唧催促。

　　“看什么？滚！”有人把半瓶酒摔了过去。

　　酒瓶砸到肩头，威士忌溅到眼睛里，云闻书才从惊愕中回神，丢下句“走错房间了，不好意思”夺门而出后。江野原方才如梦初醒般，踹翻自行动起来的小子，抹掉额上冷汗，狂喘粗气。

　　“什么狗屎治安，白白让人看去了，妈的。”丢酒瓶那人狠嘬了两口烟，抓抓腿上人屁股，伸出舌头舔着嘴唇：“长了副欠艹样儿，是不是你同事啊？”
　　“是啦是啦，哥您需要的话，我马上把他找回来的呀。”
　　“叫小张安排进楼下——妈的，那他娘的男人女人？男的吧？奶奶个腿儿的。宁哥，你不如玩儿个…”另一人笑嘻嘻地托着怀里的屁股，话音未落，宁哥就被破风飞来的酒瓶正中脑门，抱头歪倒惨叫。

　　男男女女都小声惊呼起来，然后立马蛇一般缠住江野原，试图安抚突然发疯的客人。江野原恶狠狠甩开，把宁哥腿上的小子拔起来，往地上一摔，照肚子就是一脚：“你他妈给老子再说一遍！找谁？谁他娘的需要？！”

　　云闻书脚步虚浮地按开电梯，感觉身体里在翻搅涌动着某种发烫的液体。被那一股脑钻进肺里的涩，弄得有些想扯个人来扇一巴掌的烦躁沸腾的神志不清。

　　电梯门开了，走下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其中一人回头看了一眼，和同伴打了声招呼，回到电梯里，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嘿。能听见吗？你还好吗？”
　　云闻书不得已抬眼：“我没事，谢谢。”

　　“你是这儿的…？”
　　“不是，我对这儿不熟。”
　　“哦，我懂了。需要我送一下吗？”
　　“不了，我开车了。多谢你的好意。”

　　男人刚笑了笑，差几毫米合上电梯门缝中就闪过一张铁青狗脸。云闻书的无名火抑制不住的跳动，深吸两口气，谢过男人送到门口的好意，缩回车里继续深呼吸。
　　他没穿外套，却感觉很热。看着自己抖个不停的双手，确定了那古怪香味有问题，难怪要签该死的破协议。

　　云闻书十分不舒服地揪了揪修身长裤，找出湿巾擦脸，车门突然被大力踹到整个车抖。他知道是谁，也确实没应付不知道在那呼吸了多久的疯狗的自信，情急之下，锁死车门缓慢倒车。

　　他还是怕压到万一癫狂的疯狗的，但疯□□他娘的谁他妈谁车个篮子车，一看人要走，疯狂挥拳砸车窗。
　　那关节透出皮肉和玻璃不断碰撞出的动静，把云闻书听得既无比反胃又心尖发毛，忍不住看了一眼。

　　江野原的整张脸，在茶色车窗的另一面，宛如即将要被勾破的宽面片般，嘶吼着：“你他妈给老子滚下来！下来！滚下来！！”
　　云闻书当然不敢下去了，但理智告诉他起码，起码——他看向后视镜，和自己对视了两秒，按下缓缓车窗，淡道：“看来你似乎并不需要人…我来接，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了。”

　　“你不是喝酒了吗？谁他妈让你现在来的？谁他妈让你现在来的！！”江野原拽不开车门，就狠踹完车身后，从车窗里扯过他，鼻尖对鼻尖地继续吼道：“你贱不贱？你他娘的贱不贱！勾搭！勾搭…”
　　他急促地喘气，脸色更青了，突然哇的一声，吐了被扯去的人一身。

　　随胸前突如其来的一片暖意斜淌到小腹，云闻书口罩下的脸色也发白发青，车厢内狭小的空间弥漫起发苦的酸臭，他拳攥了又攥，怒意热气涌了又涌，最终只是冷冷道：“是啊。”

　　江野原撑着车剧烈呕吐了好一阵，脸都肉眼可见的肿了，才乱拍着从里面开了车门，钻进车里，臭烘烘的往云闻书身上靠。
　　云闻书冷静地抽出全部湿巾擦干净自己。片刻后，他推开不用安眠药牛奶就彻底睡死的疯狗，看着抖得愈发厉害的双手，多希望掌心里握的不是空气。

　　江野原醒过来的时候，四周一片黄昏之色。他不知道自己在哪，怎么了，只感觉头昏脑热口干舌燥，两只手都疼得要命，整个人没法形容的难受。
　　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是光溜溜的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就喊了两嗓子，喊完剧烈地咳起来。
　　就在他以为是云闻书人去房空时，卫生间里，有人应了一声。

　　元宵节热闹得很，带崽子逛夜市——云闻书试图掩盖自己属实不佳的状态，但赵忆参很快就发现了他是一坨浆糊，借买炸鸡柳的时间跟边青一阵嘀咕，回来就给了他一个脑瓜崩：“你啊你，又碰到什么郁闷事儿了？”

　　“嗯？”云闻书疑惑地看着他，赵忆参就凑近闻了闻：“我说你怎么还喷上香水了，老实交代，昨晚一个人偷偷喝了多少？”
　　“…啊？”云闻书看了小边一眼，边青也水汪汪地看着他，他缓慢的恍然大悟，无奈道：“不是我，我没喝酒。”

　　“哎哟，瞧瞧这人。”赵忆参朝边青很夸张的努了努嘴，云闻书又是一阵才反应过来，感情没告诉小崽子发生了什么，小崽子指使赵忆参问来了。
　　他倒也不至于和个小孩兜来斗去，就直接说了：“我真没喝酒，是去接个喝醉的…朋友，吐了我一身一车。车送去洗了，我也洗过了，就是怕还有味儿。折腾到天亮，累死我了。”

　　“哇…哦，姑娘啊？”
　　“…不是。”
　　“男的？咋啦，还怕喝多了给人占便宜啊？”

　　云闻书走在赵忆参身后，面无表情：“可能吧，哈哈哈。”

　　时间回到凌晨。
　　堪比扔进了一枚□□的车里，疯狗睡得跟死了一样。他在旁边神经质般的低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在性方面，他算看得开的——被疯狗逼出来的。他思想上倒没多洁身自好，功能也一切正常，但内心深处其实不太能接受自己只对同性感兴趣。所以每当柳羿脱光了来亲他，兴奋归兴奋肯定能做归肯定能做，但很有负罪感，总觉得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精神层面的见不得人的，事儿。

　　至于乱搞成疯狗这样…世界上就是有这种事这种圈这些人，有遮遮掩掩的就有恨不得当街上公猪的，他懂。他又不是那只猪，跟他有个鸡毛关系。

　　…不是吗？那仿佛原始人□□媾的画面还近在眼前，余音绕耳呢。疯狗那发/情野兽般的狗样子，手里掐的那光溜溜的…太眼见为实了，他没法不去想被疯狗弄晕后的自己被搞成过什么鬼样。

　　恶寒战栗间，他看着嘟嘟囔囔着要靠来的疯狗，眼神变了。宋南逼他，柳羿害他，疯狗不把他当人，肆意凌辱。他却只能往这些人凑在一起，挖好的坑里跳。
　　他们站在上面看着他，该有多可笑，自取其辱，卑贱者的活该倒霉啊。

　　他握住疯狗的脖子，把他按回副驾，系好安全带，盘算起附近的——忘了不在老家，附近没有海。
　　那假如，假如行驶途中，疯狗醒来，发疯扰乱驾驶，或者碰上疑似酒驾车辆，又或者两者兼备…这么想着，他推了推疯狗。

　　疯狗没动静，他就给了疯狗两耳光，手都打麻了，疯狗才哼了一声。这时，从没来得及关的车窗外传来脚步声，一句“人都准备好了，别让姓江那小子跑了。”传进他的耳朵，屏息细听中，大脑逐渐清明起来。

　　…他刚刚想干嘛？制造车祸弄死疯狗？…不是吧，他什么时候癫成这样了，杀/人？？真亏他想得出来，什么年代了，死伤牵连不到自己的概率多小不说，激情杀/人的牢饭…

　　“他真要跑，你有信心给他弄回来？我看不行咱下次吧。”
　　“下次猴年马月去！你以为找个乐意被掏肠子的容易？给你四十万你干不干？”
　　“咱不是私下还多给十五个嘛！但我怎么感觉悬呢，他别再不敢动手啊。”
　　“切，就他那傻逼样儿？输了小四百个没看出来不对，还跟咱赌呢。喝了酒吸了烟，可劲儿蹿腾蹿腾，甭说肠子，脑浆子都能给那小子掏出来。”

　　那随意到菜市场挑猪大肠的语气，给云闻书听得毛骨悚然，怀疑他们说的肠子到底是什么肠子。

　　“我还是觉得悬，宁哥脑瓜子还淌血呢，拉回去接着玩，傻子都能看出来不对吧。不对，我感觉他知道了什么，他不是叫了个人来吗！”
　　“那他娘的一看就是个鸭子好伐？那鸭子多长眼神，一看不对马上跑了。不然外边儿来的，老子高低得给他弄出个事儿来，省得出去瞎逼逼。”
　　“艹，我他妈不该听你的。这边儿什么样的找不着？外面叫个鸭子来干嘛！”

　　“挨哥几个草呗，还能干屁，别瞎几把想了，把你那破隐形相机检查——”声音戛然而止，云闻书从后视镜里看见那两个人看见了这辆倒出去一半的车，暗叫不好的同时，冒出了一个天才的，没什么比把疯狗原地扔下，让他们捡回去，不知道掏谁肠子但一定对疯狗不利的办法。

　　不过，万一说的是人呢…他看见他们黑着脸走过来，开车跑还是冒着被抓住的风险，扔完垃圾再开车跑…咬牙间，云闻书扭脸看了疯狗一眼，这一看，好悬没吓弹起来。

　　疯狗醒了，一道阴影完全遮住了他，正静静地看着前面。感受到目光，他转过头和云闻书对视，直到那两个人离车仅有十米，才开口道：“你他妈打我？”
　　“…没有啊。”云闻书汗都下来了。还好没争分夺秒直接扔，不然…脚步声骤停，车开出去一半，他们不到跟前看不见车里的情况，但显然是清晰的，听见了江野原清晰的声音。

　　偌大的停车场，突然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带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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