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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晚上,季沉屿回来时,已是深夜。
我坐在客厅的黑暗里,没有开灯。他打开灯,看到我,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像往常一样,一边松着领带一边走向厨房,大概是想去倒水。
“你和贺淮之间的合作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响起,干涩而冰冷。自重生归来后,这是我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
季沉屿的脚步顿住,背影有瞬间的僵硬。他缓缓转过身,看向我,眉头微蹙:“喧喧?”
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冷眼看着他,努力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心虚或歉意,却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这平静彻底激怒了我。
“王淑华今天来了。”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她告诉我,贺淮给了你很多关键证据。这些年里,季沉屿,你一个字都没有跟我提过!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把我当成外人一样防着?!”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季沉屿,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用,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还是你认为我一直是个没长大的、只会跟在你身后叫你‘哥哥’的小屁孩?!”
季沉屿沉默地看着我,眸色深沉,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却依旧紧闭着双唇。
他的沉默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我所有的理智。愤怒、委屈、不被信任的痛苦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我猛地抬手——
“啪!”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
我用了些力道,手掌因为剧烈的撞击而阵阵发麻,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季沉屿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
过了几秒,他缓缓转回头,脸上没有任何愤怒,甚至没有惊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我的身影,里面盛满了一种近乎悲恸的心疼。仿佛我这一巴掌,不是打在他脸上,而是打在了他自己的心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他抬起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碰了碰自己红肿的脸颊,然后放下手,目光依旧牢牢锁着我,声音低沉沙哑,却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开:“因为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他动了动唇,似乎还有什么话挣扎着要涌出,但最终仍是归于沉默,将那未尽的言语死死关在了紧抿的唇线之后。
我僵在原地,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翻腾的怒火和尖锐的委屈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因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沉痛到近乎碎裂的情感,太过真实,真实得几乎要让我相信这拙劣的借口。
几乎。
这句话像一根淬毒的针,精准地刺破了我那片刻可笑的心软。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愚弄的愤怒,以更猛烈的姿态倒灌回来,几乎要灼穿我的五脏六腑!我猛地抬手,用力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直面我眼中重新燃起、且更加冰冷的火焰。
“受伤?” 我嗤笑一声,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危险的震颤。我知道,他肯定还有未尽的后半句,但他又一次选择了闭嘴,选择了隐瞒。
“你所谓的怕我受伤,”我的声音里淬满了冰碴,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嘲讽,“就是把我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季沉屿,别再拿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我。”
我逼近他,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试图从那片我始终看不透的幽深里,找到一丝裂痕。
“我们之间,说到底,算计和隐瞒……远比真心多得多。”
因为我对你,其实一无所知。
你他妈就是雾,老子身在其中却浑然不知,摸不着抓不住,也找不到出口。
我的指尖能感受到他下颌骨的坚硬,以及皮肤下细微的脉搏跳动。他没有任何反抗,只是那样看着我,眼神像一口望不到底的深井,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沉郁的痛楚。
这沉默更像是一种默认。
我猛地松开手,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地方,将他独自留在那片冰冷的光与暗的交界处。
季沉屿,你的沉默震耳欲聋。
令我畏惧。
摔门而出的巨响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冬夜的寒风像冰冷的刀子,瞬间穿透单薄的衣物,刺在皮肤上。可我感受不到冷,胸腔里那把被愤怒和失望灼烧的烈火,几乎要将我的血液都蒸干。季沉屿说的话和沉默在我脑子里反复撕扯,像两股相反的力量,几乎要让我裂开。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冷清的街道上,路灯将我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形单影只。周围的寂静放大了一切细微的声响,也放大了我内心的混乱。不知走了多久,一种微妙的不安感,像冰冷的蛛丝,悄然爬上脊背。
有人跟踪。
我顿住脚步,豁然转身,锐利的目光扫向身后空荡的街道。只有夜风吹动着枯叶,发出沙沙的轻响,看不到半个人影。是错觉吗?不,那种被窥视的、黏腻阴冷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绕着我。然而,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只顾着警惕身后,却忽略了来自前方的、更危险的獠牙。
刚拐进一个连接两条主干道的、相对僻静的短巷,一道异常刺眼的远光灯如同闪电般,毫无预兆地从巷口前方直射过来,瞬间吞噬了我的视野!我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眼前一片煞白。
几乎在同一瞬间,身后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不止一个!
妈的!前后夹击!
我瞳孔骤缩,凭借本能猛地向侧方闪避,试图躲开来自背后的偷袭。劲风擦着我的耳际掠过,我甚至能感觉到拳头带起的寒意。但对方的动作极快,配合默契,我避开了第一下,左侧肋骨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重击!剧痛传来,让我闷哼一声,动作不可避免地一滞。
就这片刻的迟缓,前方车灯熄灭,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车上窜下,直扑而来!前后左右,至少四个人!他们训练有素,出手狠辣,目标明确,就是要制服我!
我咬紧牙关,凭借着一股狠劲和前世残留的、混乱的打架记忆奋力反抗。肘击,格挡,闪避……混乱中,我似乎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和不知是谁的痛哼。我一拳砸在其中一个家伙的鼻梁上,温热的液体溅到我手上。
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早有预谋的围捕。我的反抗如同困兽之斗,很快就被更凶猛的力量压制。有人从背后死死锁住我的双臂,另一人猛地抬膝顶在我的腹部,剧烈的疼痛让我瞬间蜷缩,几乎窒息。
就在我因疼痛而失力的瞬间,后颈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尖锐的刺痛!像是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狠狠扎了进去!
不是普通的击打!是注射!
一股强烈的麻痹感如同电流般迅速从颈后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的力量像是被瞬间抽空,视线开始模糊、旋转。黑暗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吞噬了最后的光亮和意识。
在彻底陷入混沌的前一秒,我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在心底嘶吼出一个名字——
王、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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