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酸醋
“松开。”陈颂安将丛爻拉到他身侧,而丛爻的右手反被靳弋抓着没撒开。
两个男人暗中使劲。
丛爻两边同时挣扎,脸色难看:“松开我,弄疼我了。”
听到他声音,靳弋唰一下松了手,顺势将双臂交叠地站着。
见准机会,陈颂安将丛爻护在身后,得志地笑:“消失的人就不该回来,打扰别人清静很不礼貌。”
亲近还是清静?
靳弋歪了歪头,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丛爻甩开陈颂安的手臂,挡在他身前和靳弋面对面,眼眸硕动:“靳弋,你耳朵治好了吗?”他指了指他左耳。
还是戴了助听器?
靳弋弯下腰来,伸出右手亲昵地摸着丛爻的左耳侧,冷淡的一双眼泛起温柔:“听你的,治好了。”
他还是这么俯首帖耳。丛爻抿着唇笑,盯着他的眼睛眨了又眨。
真好。
这一刻,仿若又回到他们秘密交往的那些年月。
没有误会,没有质疑,没有分别。
眼里都只有彼此。
“看够了吗?”陈颂安突然站出来。
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丛爻收回刚才那一脸花痴相,挠了挠头发:“靳弋,怎么这么巧,你在这儿干嘛呢?”
换言之,咱俩好久不见,我有好多话想问你,赶紧找个借口带我走吧。
他冲靳弋挤了挤眉眼。
靳弋接收到信号,反手一指走廊那头的包厢:“时越也在,要不要跟我去见他?”
“好啊,”丛爻秒应,一点也不矜持,“上次遇到过他,但一直没机会叙旧,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快带我去吧。”他顺手抓住靳弋的胳膊,反客为主地领着靳弋去包厢。
陈颂安固滞在原地。
靳弋回头看,有些挑衅地上下打量他。
那道眼神令陈颂安攥紧了拳头。
他下意识地跟着他们,胜负欲一点又一点地被靳弋点燃。
推开707的包厢门,隔音墙霍然被外界空气震碎,一道走音严重到难听至极的歌声令他们怔在门外。
三脸黑线。
不凑巧,唱的是丛爻的出道成名曲。
他扯了扯唇角,抵黑看着屏幕前忘情投入的男人。
那不是,YY的老板`沈总'吗。
超尴尬。
他好想转身离开,却被回过神的靳弋锁住脖颈:“来都来了,介绍你们认识。”
“......”不是很需要。丛爻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手背掩光,压根不敢看屏幕的MV。
太古早,太社死。
靳弋走了过去,猛劲一推`沈总'脑袋,抑声警告他:“顾星言,再开嗓就罚你去隔壁唱个够。”
顾星言一脸懵地歪头盯他,而后侧过身来,越过靳弋看向他身后的两人。
他一只手伸过去忙切歌却误触下一首情歌,一只手仍半举着麦克风:“欢迎二位加入,我唱的还不错吧。”
“呃......”丛爻违心地点头,“挺...就挺...情绪饱满。”
“真的?”顾星言将麦克风塞给靳弋,一个纵身跳下转椅,冲到丛爻面前,完全天真相,“你是夸我吗?你是第一个夸我唱歌动情的人诶,居然还是原唱,可信度更高了,今晚我要发条微博让大伙儿都看看。”
丛爻浑身僵固不敢动弹。
他想,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我和老鱼前段时间见到的正经老板么。
他持怀疑态度。
想着,他滑了滑喉咙,很给面子地提议:“记得@我。”
“OK。”顾星言耍闹地比了个手势。
到这时,沙发角坐着的男人才停下喝酒,掀起眼皮来看,略带醉意地张口道:“大明星,快来坐啊。”
丛爻循声看去。
没看到脸,却有被男人无名指的戒指闪到眼睛。
靳弋搂着发愣的丛爻,将他带到时越旁边坐下,而他自己则坐在丛爻右边。
看到门口还站着一个,他不耐烦地敷衍:“那边那个,自己找缝坐。”
“靳弋,你别这么说,他也是我的朋友,”丛爻扬出笑,“颂安,你坐我旁边吧。”他起身,跨到靳弋右侧坐下。
颂安颂安,叫的真挺亲密啊。
靳弋捞来一瓶烈酒。
不知怎的,就想丛爻的目光都倾注在他身上,于是囫囵吞枣似的仰头喝酒。
听到动静,丛爻忙转过来,抓着他手,试图劝阻:“你别这么喝,很容易醉的。”
他拉下酒瓶,砰地丢到桌上,从一旁抽出纸张擦着靳弋嘴巴。
另一侧,陈颂安瞥了他俩一眼,很快垂下眼睛,从桌上拿来一瓶未开启的酒,拔开酒塞,赌气似的喝。
瓶底酒精犯泡,他喉咙滑不停。
比靳弋还狠,一瓶见底只用了十二秒。
靳弋用虎口抵着上唇,翘着二郎腿,侧着头看他发挥。
丛爻刚忙完这边,又转过身去。
就看到,陈颂安将瓶子扔到地上,伸出两指去提下一瓶酒。
左右都为难,左右都不顾。
他干脆从陈颂安手中抢走酒,护在怀里:“多大了还这样怄气,都不许再喝了。”
坐在另一张沙发的顾星言没绷住,噗嗤一声靠着沙发捧腹笑了出来:“你们真是,太搞笑了吧。”
“唱哪出啊你们,时越你看懂了吗?”
时越淡然一笑,事不关己:“习惯就好,上学的时候,老二也常这样。”
“算了,不说了,再叫两瓶酒来吧。”
“你今天到底咋了?来到现在二十分钟,你就光坐那儿喝酒也不唱歌,要不我帮你点一首歌吧。”顾星言善心大发地走去点歌台,说点就点。
听着歌,丛爻给自己倒了半杯酒,下唇轻轻碰着杯口,却听到右侧近在耳畔的嗓道:“轩仔和馒头还在等我们,人你也见过了,是不是该回我们的房间了?”
他放下酒杯,想想还是转头对靳弋说:“你结束之后可以等我一下么,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聊清楚。”
“随你。”靳弋吐出俩字。
他眼睁睁地看着丛爻被人带走,却在门合上之后,拿起刚才吻过丛爻唇角的玻璃杯,贴近唇瓣,和他残存的香气合二为一。
时越将这一幕看入眼中,笑了笑:“这么多年,你还对他念念不忘呢。”
靳弋搁下酒杯,转而拿起另一只玻璃杯,矢口否认:“过去吗,我早忘了。”
“是不是啊?”时越凑近他,闻了闻,“你喝的是酒吗?”
靳弋坐怀不乱:“嗯哼?”
“好酸啊。”时越晃了晃酒杯,轻笑了声。
“你醉了,等会儿让顾星言联系你家那位,早些来接你回家吧。”
“我没醉,别跟我提她,老子看见她就犯恶心。”
靳弋睨他:“有了?”
“滚蛋,”时越斜他,却不情愿,“嗯。”
“保真?”
“我看起来像在骗你吗?”
“她......”靳弋乱猜,“硬上弓?”
时越愤懑:“妈的,她在我酒里下药,事后我逼问她,她说都是老太太的主意。”
“其实这些年来,你也应该放下过去,和新的人开始一段新生活。”这话靳弋想说很久,只是一直没找到契机提出来。
“你呢,”时越反问,“什么时候放下过去?”
“......我和你不一样。”他从没想过放下,反而会刻入记忆,更加深爱那个人。
逝者已矣,忘了过去,和新的人开始新生。
旧者依存,回味过去,和旧的人迎接新生。
这是靳弋和时越的不同。
他们没有可比性。
时越刚到法定结婚年龄,就被他母亲逼着和一个华侨领证结了婚。
他没能力抗拒他母亲,当年瑾一意外离世,他也无能为力到挽救不回她的生命。
意外得知靳弋来京城之后,他才有了机会逃离他母亲的爪牙。
却没想到,跟回来一个狗皮膏药,日夜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时太太简直是他母亲的复制版。
很烦。
所以这两年,他常喝醉了才回家。
“有一件事你做的不对,”靳弋本不想提的,但不愿再看时越陷在泥潭,于是劝,“你不应该在家里的灵堂供奉瑾一的身后照,我想任何一个已婚女人都接受不了自己的丈夫在家里祭拜前任女友。但麦小姐从没因为这件事和你吵闹过,仔细想想,她对你也是仁至义尽了。”
“我又没逼她,她不爽可以离婚啊,我又不喜欢她。”
“那你为什么戒指不离手呢?”
装什么呢?
明明想从过去抽离,为什么又要迷惑自己的真心。
时越,你可怜的小心思,真是只有靳弋才能看懂。
“那你呢?”时越将话题踢过去,“既然还喜欢他,为什么闹到不可收场?”
“你知道我和他最致命的关键在哪儿吗?”靳弋问。
“说说看。”
他说爱我,却从不了解我。
我入了心,也迷失了自己。
再开始,我不想再围着他转圈。
“你的意思是,希望等他来追你?”时越揣测。
“哪儿敢呢,”靳弋沉重地向后一靠,“我配不上他。”
“哦”一声,时越笑了出来:“搞半天,您这是自卑了。”
“就坐几年牢而已,至于让你连自尊都丢了吗?”
“你知道吗,其他时候我都可以坦荡,唯独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我总能想起那五年的生不如死。我每天掐着手指数日子过,而他早已摇身成为冉冉之星,我还有什么能力什么资格和他并肩呢。”
“可你别忘了,他能有今天,和你的付出分不开的。”
是吗。
如果在牢里困上五年,可以换丛爻平安一世,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奋不顾身。
靳弋想。
这两年来,他每每藏匿于暗处,翘望丛爻走在光下时,他都会下意识地叩上帽子,然后点燃一支烟大口喘息着,而光处的人回头来看,却也只能看到他留下的一缕残烟。
就好像,他在以这种方式陪着喜欢的人。
送丛爻回家整整两年,并不足以挂齿。
越想走近,他越挣扎。
到最后,他将自己困在枷锁,怎么也走不出混乱的迷宫。
“要我说,”时越拍拍他肩,“你俩好好谈谈吧。”
“能复合就复合,不能复合就做回朋友关系。”
“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他起身:“我出去一下。”
靳弋看着时越离开。
一杯接一杯的酒入肚难安。
胃像灼烧般痛苦。
他拿起一片柠檬,塞在嘴巴里含着它。
酸尽褪去,苦不堪言。
他走出去靠着墙,两指夹住一支烟,叼着它。
走廊那头,丛爻在同一时间从包厢里走了出来。
抬头一刹。
他看到,靳弋独自在门外抽烟。
他现在烟瘾很重吗?
还是,他在以这种方式麻痹疼痛?
想着。
靳弋往这边看过来。
四目对视。
丛爻不受控地向前走,胳膊却被一只手掌抓住。
陈颂安锢住他:“门外有狗仔,现在跟我走。”
“等等,”丛爻加速说,“我就和他再说一句话。”
“以后不能说?”
“我怕,下次即是未期。”
陈颂安不再阻拦。
丛爻走过去,停在靳弋眼皮底下,抽出他嘴里叼着的烟头:“少抽烟,会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这次之后,应该很难再有这样偶然的机会见到你,所以有一件事我想解释清楚。”
“我害你失聪所说的那一句话是假的,我没和别人做过,你永远是我的第一个。”他低下头,眼尾灼红,“对不起靳弋,你等我这句道歉很久了吧,对不起,对不起......”
他捏着烟灰头,像一个犯错的小孩渴望得到别人的原谅。
特别特别心疼。
靳弋抚上他后脑将他抱入怀中,手掌摁着他脖颈大小刚好一只。
丛爻靠着他,眼泪打湿他左胸的衬衣。
“我从没怪责过你,我相信你啊。”
“这七年,你疼不疼?”
“再疼也没关系。”只要你无恙。
“靳弋,我们和好吧。”
“......”
“走了。”
陈颂安搭着丛爻一侧的肩,不敢使劲,却感觉有一道力量将丛爻推到他怀里。
他错愕地抱着丛爻。
靳弋说:“带他走吧,他喝醉了。”说完,他回到包厢,堵着门慢慢蹲下去。
顾星言举着麦克风唱得正嗨,突然停下歌喉来看他:“沈总,你怎么......哭了?”
靳弋高大的身躯蜷成一团,嗓音梗阻:“歌不错,唱得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星言后背一凉,摸着后脖颈,哐叽一声,丢掉麦克风。
还是不唱了吧。他想。封麦好了。
偌大的黑暗密室,靳弋缩在墙角想了很久。
他也终于明白了。
原来,比接受更痛苦的,是放手。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酸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