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脑壳

　　不在自己基地内最好的一点是什么？那当然是打了起床铃之后不用马上起床了。

　　秦方听着外面叮铃响的起床铃，响过后三声后又蒙上被子睡了半个小时，后来实在无聊才迷迷糊糊地起床，穿戴整齐后出了门。

　　这是她来到石油钻井的第四天。说实话，除了不管在哪儿都能看到海这一点之外，这儿没什么好的。床位不够，水源紧张，只要一开机器整个平台都在摇晃。第一次碰到时秦方还以为是地震，“嗖”地一下窜进桌子下面，被周围人好一顿嘲笑。

　　她打着哈欠来到食堂，此时工作人员大多已经离开，只剩三三两两的还留在座位上吃饭。她无精打采的地胡乱拿了点儿东西，没想到在即将吃完时眼睛撇到了刚进食堂的艺馨，马上低下了头企图躲避对方的视线。幸好对方没有发现她，让她得以叼着剩下的半根油条，弓着身子悄无声息的溜出了食堂。

　　并不是她想躲着对方，只是在她来到这里的第一晚时，对方对她提出的“前往科学院深造”属实是吓到了她，以至于她现在都忘不了对方当时说的：

　　“科学院会很乐意招收你这样的学生。”

　　“啊？”秦方不明白。“为什么？就因为我在海上破了个案？”

　　“当然不是，”艺馨笑着摇头。“逻辑敏捷，思维灵活，最重要的是有一颗正直和善良的心。”

　　秦方刚想在心里吐槽到底是怎么看出来她有正直和善良的心的，就听见对方继续说：“其实每个基地每年都会有几个名额，招收25岁以下的适龄人员前往科学院。但是名额不多，再加上每年都有不少人报名参加，竞争很激烈。”

　　“啊，这样啊。”秦方对这事儿实在没什么兴趣，于是便敷衍起来。“既然竞争那么激烈，肯定轮不上我。”

　　“但是，我作为科学院的联名导师，拥有推荐资格，可以推荐学员，使其破格录取。”没想到对方话锋一转，直接破了她的敷衍。

　　“诶？”一阵不妙涌上秦方的心头，直觉告诉她，这事绝对有条件。

　　果不其然，艺馨在下一句便说道：“前提是，录取人员必须在我所管理工作的辖区内。”

　　“也就是说……”秦方推测，“你想让我加入28区？”

　　看着对方微笑着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像在说“不愧是我看上的学生”。秦方随着海风缩了缩脖子。这一下倒是真的把她吓到了，想让她离开35区加入28区，她又不是什么抢手的宝贝。不过看着对方坚定的眼神，还是推辞道：“我、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艺馨好像比秦方自己都相信她，甚至已经开始替她规划好了未来。“你先去科学院读4年书，出来后就跟着我做课题……”

　　“我……不是保育机构出生的！”秦方打断了对方的美好畅想，特此说明道：“我以前是……流亡人员！甚至一个月前还是个黑户！”

　　“这有什么关系？联盟内以前是黑户的多了去了。”

　　看着面前这个小个子阿姨一脸认真的样子，秦方明白她今天是一定要把自己收入麾下不可，于是便也直接对她承认科学院竞争太大，自己难当重任。随后头也不回的跑下了吊桥，钻回了自己的土拨鼠洞穴。

　　本以为这就是结束，没想到第二天艺馨再次找到她，重申了自己的想法。

　　“我真的认为你非常合适，”她讲，“只要你加入28区，我甚至可以亲自带你进行实验课题。”

　　“我真的不行！”秦方从餐厅的椅子上跳起来。“谢谢您！但我真的不想去！”然后抓起自己快吃完的盘子，一溜烟逃离了食堂。

　　她是真的害了对方了。这几天无论她身处石油钻井的任何位置，都要担心对方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哪里冒出来，对她进行“加入28区”的洗脑活动，搞得她身心俱疲，做任何事都无精打采的。

　　这么一看还不如一开始就留在岸上。秦方无奈地扶额苦笑。现在看来，留在岸上倒不至于遇见这么多奇怪的人和离谱的事。

　　她叼着油条坐电梯来到了平台的最上方，找到了早已开始在此工作的陶然。他正拿着一个文件夹，一边看面前的测量工具一边记录着数据。

　　“你来了。”他在手中的本子上不断记着什么，还要时不时抬头看一下面前的工具。忙成这样还不忘抬头再问秦方一句，“吃完早饭了吗？”

　　秦方嚼着自己嘴边的半跟油条，还没等含糊地说了一句吃了，就听见陶然的命令。“来的正好，你帮我对一下那几个数据。”陶然从后面撕下一页纸，又抄了几个数据递给她。“去那边看看打的点位对不对。”

　　“唔，好。”她总算把油条咽了下去，接过了对方的纸开始帮忙。明明在基地的时候总是盼望着放假，没想到出了基地竟然又主动开始工作。人啊，真是矛盾。

　　好在他们在第五天的下午就要离开，不然秦方最后要么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艺馨逼疯，要么被不断塞给她工作的陶然累死。没想到这件事儿甚至在她登上28区派来接应的渔船那一刻还没有结束。她已经穿好了救生衣坐趴在了甲板的栏杆上，还能听到艺馨站在岸上边的平台上对她喊：“要一定要考虑我的提议啊！”

　　“我会考虑的！艺工！”秦方对她挥手再见。

　　“不要叫我艺工！叫我阿姨！”
　　船只在此刻启航，她站在船尾，看着岸上挥手告别的人和脚下的掀起的水花。

　　“呃……再见，阿姨！”秦方用颤抖的声音说，对着后方越来越小的人影挥了挥手。

　　至少回去的路上没再遇到什么离谱的事儿，总算能舒舒服服地享受一次海上风光，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同一片风景。真正回到28区基地已经是晚上9点了，船还没靠岸秦方就看到了站在岸上的对他们挥手的孙姐和大满，这么算来已是5天未见，心中也难免泛上些思念，于是便等在船舷处，刚停稳就迫不及待的冲下去，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回来了，这趟旅程怎么样？”孙姐问道，旁边的大满顺手接过了秦方的背包。

　　“呃，让我想想，”秦方掰着手指依次数道：“自然风光，丧尸袭击，信号丢失，还有还有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很厉害的工程师想让我当她的徒弟。离谱、充实又精彩。”

　　“别贫嘴了。”岸上的两人笑了笑，招呼着后面的陶然和老齐一起回了基地内。几人一起围坐在食堂，吃着专门为他们留下来的饭。孙悦讲述了他们不在的这几天基地内发生的事。

　　“那天，你们走后不久总控台就失去了你们的信号，然后就发动了大批人员出门出海寻找。接下来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孙悦说：“指挥官回来后抓了一批红蚁的人，发现他们确实正准备偷光缆。”

　　“确实，平台的人也跟我们讲了。”陶然说道：“听说都已经开始审讯了。”
　　“对，而且是联合审讯。”孙悦正色道。
　　“这么严重。”老齐挑眉。
　　“什么叫联合审讯？”秦方本着“不懂就要问”的原则打岔，顺利收获了老齐的一句“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就是联合各个基地的主要人负责人，就是指挥官，一起审讯。一般只有案件过大或涉及方过多的时候才会启用。”陶然向她解释，随后问道：“怎么，这个案子已经大成这样了吗？”
　　“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是在抓捕过程中发现了他们携带的什么东西，需要其他辖区的支持。”

　　“这样啊……不过也正常，红蚁的那些人嘛，总能搞出点儿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老齐说着，又想起来了自己曾经收缴的那个起瓶器。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你们可能不知道。”孙悦继续讲。“你们还记得你们去时坐的那艘船吗？”
　　“印象深刻。”秦方说：“我们就是在那里碰见了红蚁的人，然后就是丧尸。”秦方讲着突然反应过来，怎么他们回来那么久了都没有见到那艘船的船长？他不是说基地会把船拖回去，自己也会回来的吗？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她心底升起。

　　“那艘船的船长，失踪了。”果不其然，孙悦接下来就告诉了她这个不幸的消息。

　　“怎么会？！”秦方停下了拿着筷子的手。怎么会呢？她还记得当时分别时船长对自己说的。“不是说马上就会派拖船拖回去吗？那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会失踪？”她的情绪有些激动。那是跟妈妈有关的人，她本想回来后还可以再见对方一面，她还想问他更多关于妈妈的事，可是现在……她简直当场就要站起来拍桌子怒吼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在旁边的大满把她压了下来，让她慢慢平复心情。

　　“当时拖船赶到的时候一直没有人回应，上去检查后才发现船舱内没有任何人。”孙悦说。

　　“没有任何人……”秦方低头思索着，“可是我们走的时候，船长他……等等，难道——”

　　“没错，”仿佛是为了证明她的猜想，孙悦的表情阴沉下来，低声说道：“目前还没有消息，但大概率是被红蚁的人绑走了。”

　　“被红蚁绑走了！？”老齐先叫了出来，“他们竟然又回去了！？”

　　回去？秦方的记忆突然又回到了那天的甲板上，回到了她被丧尸袭击的那一刻，回到了旁边传来的那一声“我会回来——”

　　瞬间，她额头上渗出一滴冷汗。难道……是那个假水手？当时他对她说了要带她走，所以才又返回船上一趟。之后发现她已经离开，所以才绑走了船长吗？

　　她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船长不就是替她挡了……孙悦还在继续讲着什么，不过秦方没有心情再听下去了，她呆呆的看向窗外远处并不平静的海面，好像能透过玻璃听到海浪的滚滚声。

　　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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