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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
可能过了五分钟,也可能过了十分钟,也可能过了更久,轿厢上方的灯终于再一次的亮起。
躲在她颈窝的人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一样,依旧一动不动。
她侧身低头终于在看到施未希的那一刻不自觉的鼻子一酸,落下的阴影也挡不住施未希脸上不正常的惨白,脖子上的虚汗一滴一滴的隐没在衣边,晕染了一大片痕迹。
手虽然被自己环绕着,但是两只手还是紧紧的抠在一起,指甲停留的地方凹陷了一大片,手背上也都是密密麻麻的或深或浅的凹陷,胳膊上也有一些之前未见的青紫色掐痕,眉头显然已经不知道蹙起了多久。
药如卿把人从怀里松开,双手爱怜的捧着她的脸,大拇指轻轻的帮她拭去眼角残存的泪水,“施未希,睁开眼睛看看我,有光了。”
光落在她的眼前像是没有感受到,眼皮不自觉的抖动,她还在害怕。
药如卿抬起头闭着眼睛吸了吸鼻子,把手掌遮在施未希眼前,“施未希,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们可以回家了。”
掌心感受到睫毛的刷动,她才把手掌挪开。
与她对视的眼睛里满是通红的血丝,整个人愣愣的,但是看到她还勉强挤出了一个笑。
她扶着施未希起身,无意去管前来道歉的物业,只是三言两语先把他们打发走了。
刚把人带回家,药如卿把整个房间的灯都打开后站在她施未希面前,“可以自己先去洗个澡吗?”
施未希点了点头就要转身往房间里走,看着她落寞的背影,药如卿追上去,“我就在外面等着你,不会走的。”
“嗯,我会尽快出来的。”
“没事,不用急,待会出来我给你上点药。”
施未希把胳膊往身后缩了一下,避开药如卿的视线,“没什么事,过两天就好了。”
药如卿憋着一口气,却还是如常道:“你先去洗澡。”
施未希还不知道现在药如卿因为她的一句话脸色变得有多难看,“我去给你拿一套我的衣服吧换上吧,你的裤子也脏了。”
她把花洒调成冷水,冰凉的液体洒在身上却没有任何感觉。
今天晚上还是被她搞砸了,药如卿也被吓到了吧,她对着镜子里的人拍拍脸,直到嘴角调出满意的弧度。
看着药如卿穿着她的衣服站在厨房,她真的好想过去在身后抱抱药如卿,可是她不能。
就在她呆呆的盯着药如卿出神的时候,药如卿像是有心灵感应般转了身,她才想起来药如卿在电梯里说过她都知道。
施未希想让气氛活跃一点,依旧扯着僵硬的嘴角笑道:“在做什么好吃的吗?”
药如卿没有回答她,看着她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是淡淡的说道:“去换件短袖衣服再出来。”
胳膊上的情况她自己心里很清楚,她不敢看药如卿,把目光转向了一边,“有点冷我就穿了长袖。”
药如卿从厨房出来,走到客厅把空调关了,“现在可以去换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药如卿现在心情好像不太好,果不其然还是被吓到了吧。
“我...”
药如卿放下手中的筷子,一步步向施未希走来,“施未希,你要是再拒绝,我现在立马就走。”
“我现在就去换,你别生气。”
怕再惹药如卿生气,她回房不仅换了衣服还换了裤子,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扭扭捏捏的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
药如卿也在想刚刚是不是对她太凶了,但是看着她白皙的腿上比胳膊上还要严重的淤青时候,又气又心疼,心情更复杂了。
“过来,坐下。”
从旁边的碗里拿出准备好的剥了壳的鸡蛋,在淤青的位置慢慢的滚来滚去,“疼的话跟我说,我下手轻一点。”
“嘶,不疼。”
药如卿忍不了了,把手里的鸡蛋随手放了回去,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施未希,冷漠的没有任何表情,在施未希一头雾水的时候,看着看着,不自觉却先红了眼眶。
施未希瞬间就慌了,“对不起,我错了,你别哭好不好?”
她手忙脚乱的去抽纸,不小心碰倒了心爱的手办,不过她已经无暇关心。
手刚伸到眼前,药如卿躲过了她的手,倔强的扭过头去。
施未希赶紧绕着沙发走了半圈,走到药如卿的另一边坐下,“我知道错了,你别哭,我看着难受。”
隐忍了一晚上的情绪在此刻倾泻而出,“你难受,你不承认怕黑把自己身上掐的青一块紫一块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看着有多难受,我知道我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但是我至少能帮你分担一些。”
施未希也自知理亏,只能弱弱的解释道:“我怕吓到你。”
“那你知不知道你不说更吓人,万一你...”
万一是什么急病发作,她又该怎么办,突然的意外,是她最讨厌的事情。
现在想想还很后怕,当时哄施未希的时候何尝不是在安抚她自己。
施未希心疼的帮药如卿擦着眼泪,哪知道越擦药如卿的眼眶就越红,“我以为我能忍得住的,谁知道应急灯那么快就没电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瞒着你了。”
“疼不疼。”
“当时疼,现在不碰它其实还好。”当时不疼她没有办法保持清醒,不过她都已经习惯了。
药如卿沉默了一会,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施未希手上的纸巾,“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虽然从电梯里出来她第一时间就提出了这样的建议被施未希否决了,但是她还是不放心,施未希很反常,反常的不像她。
“不用了,我只是在密闭的黑暗环境下情绪容易有过大的波动,人也更脆弱,医生说休息一会就好了,我之前也是这样的,不用担心。”
怕药如卿还是担心,她回房间拿出了前段时间检查报告,“你看嘛,只是有黑暗幽闭症,最近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今天真的只是个意外。”
施未希说的随意,好像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在意的大事,可是她抱着施未希时她的颤抖和身上的寒意都做不得假,她清楚的知道,施未希在害怕。
如果她当时不在,只有施未希一个人在电梯里的话,她不知道事情会有多糟糕。
看着施未希毫无血色的脸颊逐渐红润起来,药如卿看完检查报告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那你有吃药吗?”
“来秦城之后,就在慢慢尝试不吃药,最近已经好多了,只是从来没有尝试过在这种环境待这么长的时间,所以才有些失控,刚刚回房间吃过药了。”
“很久了吗?”
药如卿的一句话让她的思绪回到了十四岁那年,确实很久了,比她认识药如卿还要早。
她感觉自己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家里人却告诉她,她生病了,需要吃药。
生病了吗?好像是的,要不然为什么她总是开心不起来,变得孤僻、疑神疑鬼、恐惧幽暗狭小的环境,变得不像是她自己。
她记得,天是蓝色的云是白色的,可是为什么她抬头就是灰蒙蒙一片,医生却说她的眼睛没有问题。
明明她只是睡了一觉,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变得这么陌生。
医生告诉她,乖乖吃药才会变好,她就像是个机器人一样吞食着家里阿姨送过来的一大把不知名药片,可是她不喜欢药片和胶囊,不好吞,所以她总是趁人走后偷偷把藏在嘴里的的药吐了出去。
然后她就发现,家里的医生换了一批又一批,其实她想告诉她们吃不吃药都一样的,不开心还是不开心,难受还是难受,噩梦每天还是会变着法的来找她,可是她不想说话,很累。
后来,她习惯了,因为不仅是她变了,家里的每个人除了还不懂事施然,都对她小心翼翼,好像她是一件磕碰了就会碎掉的瓷器,只有乖乖吃药她们才会放心,好一点才能去上学。
“是很久了,今天晚上很抱歉。”
这已经是施未希道的不知道多少次歉了。
“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吓到你了。”
因为施未希并没有懂她的意思,药如卿并没有回话,只是轻柔的帮她揉着紫的有些发黑的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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