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野禾

作者:奥梨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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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衡


      边辽的夏与都城的夏不一样,这儿更为闷人又干燥,宋书禾这个臭讲究日日都要放一盆水在帐里,他生的白,一晒就生疼,出来都带着围帽,连步流筝看了都感叹自己都不如一个男人。

      祈在野将自己的寝帐边上的理出来做样子,将两个帐子缝在一起,中间掏了个洞,简陋的挂了一块布,夜半就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宋书禾抱过去,天亮了再送回来,或者没醒就直接等早上他自己个儿回去。

      从前将士们都听闻祈将军与宋大人针尖麦芒,现下倒是和气生财。

      大家伙儿议论纷纷:

      “听说这宋大人与祈将军总是意见相左,现下看着倒是多有和睦,怎么回事?”

      “嘘!我听说新皇上任,宋大人失了靠山,这会儿也不敢与祈将军顶嘴了。”

      “原来宋大人还是看形势的下菜碟的人呢,我还以为宋大人的骨头有多硬。”

      “不过祈将军对宋大人未免也太好了些,前日里我好还看见祈将军给宋大人端水呢!”

      “端什么水?洗脚水吗?”
      “差不多,得是洗脚水。”

      “两位大人现在关系都亲和成这样了吗?我记得半年前都城巡防那次,祈将军还要杀了宋大人呢!”

      “咳!还不是现在宋大人指望着祈将军打胜仗,也好去辽国谈判的时候多沾光!”

      “话可不能这么说,宋大人确实看起来有些招人讨厌,但是谏言下了那么多贪官污吏,就我媳妇街上那个臭管买卖的,别的谏官瞧都瞧不上眼的嫌这事儿太小,宋大人还是厉雷风行,直接办了。”

      “你这么说来也是,当时有个皇商收粮,十升要参烂粮成十二升,得我娘出条子,我娘胆小,哪敢糊弄当官的,那皇商也是被宋大人谏言了,听说后来在街上都生生要用马车把宋大人撞死呢。”

      “说起来祈将军也不容易,去年有一场仗,有个兄弟没了,家里六口人,都靠他一个,朝廷就给了三两银子贴补,他那娘子日日去哭,后来祈将军全给贴补了,还给他大儿子找了先生,给他娘子找了个绣娘的活计,今年吵着要来边辽追随祈将军,年纪尚小呢,没让。”

      “对了,怎么没见丁指挥使?”

      “丁指挥使守着公主寝帐呢,你就上那找他准成。”

      盘坐在军械库的七八人你一言我一语,手上修着破损的军械,又要磨刀磨箭。

      宋书禾在外头看着祈在野磨鬼刀,又要给十二修蹄子,把宋书禾放在阴凉处玩,祈在野还背了个水壶,就怕他玩一会儿渴了。

      宋书禾手上编着草环,有一茬没一茬的与祈在野聊天。

      “将军觉得边辽何时会发动?”宋书禾问。

      “辽国现下定然也是知道你已经到了,势必要做万全的准备来攻城壕,这一仗他只要赢了,割地赔款质子岁供都不能少了,那只熊门清,打赢了他辽国的兵都得姓熊。”祈在野一边磨刀,一边说话,今日光着膀子,线条甚是迷人,一晃一晃的,看着宋书禾心猿意马。

      “将军,一般打仗都是什么路数?”宋书禾定了定神,他还真真不是很懂打仗,兵书那都是虚的。

      “隶朝守城较多,攻出去少一些,一般大军临城,辽国都是投石,火油,天梯,骑兵冲锋。”祈在野抬头擦汗,继续说“也有夹击的,然后要抄很远,风险太大,很有可能整条线都被吃了,上回丁指挥使没日没夜的绕了一日,才烧了辽国的辎重。”

      宋书禾蹲在地上看祈在野,说“上回我去看边辽商贸,见他们农具比隶朝的农具要重得多,他们的军械是不是也比我们的好?”

      祈在野说“这是兵部的事,从前我爹在的时候说过要重铸军械,户部吵着说没钱,打一仗消耗的太多,也硬度确实也上不去多少,等他们制出来,怕是得等三年。”

      “我方轻,敌方重…”宋书禾看着祈在野给十二修马蹄,道“战马上战场,除了马铠,还有什么。”

      “就这马铠都生重,再往上马都要跑不动了。”祈在野说,看着宋书禾又焦躁的出汗,说“这里不常下雨,看把宋大人热坏了,不过这里若是下雨,下一次就是暴雨,辽国地势低,淹的就厉害。但是他们国运不错,甚少下雨。”

      “将军,能不能在战场埋细小的铁钉,他们的战马来了就扎进脚里头。”宋书禾一脸天真。

      “不太能实现,先不说战马跑起来没数,扎起来还不知道扎到谁,这种交战地,泥土跟沙子瓷实的很,不好办。”祈在野洗了手,摸了摸宋书禾的头。

      “晚上带你去摸月亮。”祈在野看着西边已沉,晚些玉衡便能刺月了。

      “好。”宋书禾将草环收起,说“回去给珍珠。”

      祈在野说“那珍珠日日都跟步流筝腻在一起,让她给带坏了。”

      “你带的不坏,还说步姑娘带坏了。”宋书禾背着手往军营走,一脚一脚的踢着沙子,说“我看珍珠很喜欢这里。”

      “给珍珠养了匹小马,被步流筝占了,不过流筝,也真的好,她嫁妆抬的箱子都还在后头押着,她倒是说了都贴补给这边辽,不到我去卖裤子,怎么也不能动。”祈在野收起了家伙事,牵着十二跟在宋书禾后头。

      宋书禾说“步姑娘是巾帼。”愣了一会儿低着头说“宋大人也有攒嫁妆了。”

      祈在野一听乐了,说“宋大人要什么嫁妆,我带嫁妆。”

      宋书禾一脸正经说“聘礼好像更贵。”

      祈在野吧唧亲了一口,说“小野要是败完了家底,宋大人可莫要嫌弃。”

      ***

      祈在野带着宋书禾去玉衡山,雾霭沉沉,冷月攀山。

      祈在野枕着手臂,支着一条腿,前面盘坐了一个宋书禾,祈在野把手握成一个圈,让宋书禾从圈里看月亮。

      祈在野说“摸摸你的月亮。”

      宋书禾转过身来,摸一摸祈在野的头,说“摸到了。”

      祈在野的脑袋蹭在宋书禾的手心,又把他抱在身上,鼻尖蹭来蹭去,像条狗一样。

      祈在野笑的露出一口白牙,眯着眼少年气尽显。

      祈在野背起宋书禾,奔跑在玉衡山顶,边追着月亮疯跑,边喊“野将军想要你什么苦都吃不上,什么梦都做得成,野将军要带你去最高的山顶,伸手就能够着月,要宋书禾往后,不用再瞻前顾后,不用再独自前行,野将军要你觉得来人世间走一遭,也有好滋味尝一尝,手心的掌纹再草率,野将军也要生生给你扭回来。”

      宋书禾被颠的根本没听清说的是啥,伸着手去摸到风,说“驾!”

      突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宋书禾的手心沾到一点儿朝露,突然掐着祈在野的领子说“快跑,回营!”

      祈在野说“怎么了,这般着急!”

      宋书禾笑着说“野将军,下雨了。”
      宋书禾又重复了一声,“下雨了。”

      祈在野偏头看他的笑,一瞬明白,一声口哨,十二奔来,二人飞速的往军营跑。

      祈在野下了马,边跑边说“大军集结!把丁指挥使叫过来!”

      众人不明所以,但是将军下令,不急不行。

      祈在野穿上铠甲,大喝“把营里的火油都带出来,将营地里有的箭都给将军备上!”

      没到一炷香,大军集结。

      丁八摇头晃脑,还摇着拨浪鼓,懒洋洋的说“今晚奇袭?”

      祈在野收拾着行装,说“我点骑兵破阵,你带步兵殿后。”

      祈在野从营帐出来,看着北方的辽国。目光如炬,站在白衣的宋书禾身边,在城墙上喝“今日之后,要他辽国开城门,派大使,备宴席,迎我隶朝使臣!”

      宋书禾替祈在野整理铠甲,眼神清亮,说“此战顺利,等你归家。”

      祈在野摸摸宋书禾的头,说“我走了。”

      祈在野跨上了十二,到了城壕口还回头看,接着迎着如钩的细月,奔驰在雨中,朝着边辽的驻地,一往无前。

      瓢泼的大雨倾注,祈在野在雨夜杀往耶律熊的大帐,耶律熊此刻也在已经得到了消息,辽兵驻扎在此线,开拔起来方便,但是又没有城壕这样的优势。

      祈在野在雨中高喊“狗熊,出来跟爹玩玩!”

      耶律熊的万箭开始齐发,但是今日风大,这些箭矢瑶瑶条条,根本近不了祈在野的身,耶律熊自然知道,若等步兵到了,战役只会更艰难,现下速战速决才是上策,这祈在野鬼精的很,打了三年的仗,他就是你追我跑,你停我叫,你攻我绕,打着圈的就会溜人,以至于耶律熊都花了好久才摸清祈在野到底有多少兵马。

      祈在野甚少就这般风驰攻占的时刻。

      但是祈在野知道,像老鼠打洞一般的棒棒捶捶他已经受够,没有人比他更想披霄决汉的一战。

      祈在野拉开大弓,风力加持,比平常更远些,大军箭矢如十万发密针行进,掩护着祈在野的逼近,耶律熊率兵冲出大营,与祈在野方正面厮杀。

      马蹄泥泞,战袍染血,重甲黑沉,嘶吼荡天。
      铁骑破阵,滚滚尘扬,惊雷哗亮,铁刀冷光。

      将士们分不清脸上沾染的是血还是雨,鼻腔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要屠杀,要见骨,要拿自己的刀砍出一段锦绣的前程,要刀剑相击之时我隶朝也有要守的万人家园,不止我这一具血肉之躯。

      想破我家国者!从我身上碾过去!

      利箭擦着耳边呼啸,有人的头颅滚翻在地,身后又有人举刀而上,但是此刻,我有要守护的东西,哪怕我今日是蝼蚁,也要薄薄如我命,不够载我九重报国心!

      有断肢的军士在地上爬行,有完整的半身还睁着眼看着南边,不想向北死,还想看一看都城的牵挂。

      祈在野咆哮在雨中,劈砍于各种盘桓的将领,四面都有绿目环视,祈在野是活的军功。

      祈在野的鬼刀发出冷色的反光,沾染了血更显得震慑无双,祈在野收起大刀,在马上飞快的拉响弓弦,丁八要来了,祈在野已经听见了,祈在野消耗了不少前锋,丁八率步兵冲进了交战地,这明明燥热的夏日,在这一夜如到了凛冬。

      雨只小了一会儿,雨水顺着地势往辽国大帐倾注,这是祈在野的机会,也是宋书禾的谋算。

      祈在野大喝“倒火油!”

      大桶的火油随着雨水跟坡度直直滚向辽军的大帐,翻到了疲惫的连片的辽国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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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玉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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