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诚惶诚恐

　　段尧忐忑着进去。

　　窜进鼻子里的烟味给他激得一咳嗽，稍适应后只觉得这香味道清雅绵长，煞是舒爽。

　　香烟飘飘袅袅，环绕着承天盘龙柱，柱子擎起碧云顶，碧云顶上有段尧看不清的壁画。

　　碧云顶下，十一个老爷爷老奶奶排排站，为首人便是风花子。

　　十一老者前则是一口棺材，朱红的色彩，竟然还有鎏金装点。

　　半开的棺材盖上点一盏不知什么材质的灯，在香烟气里散发着幽幽蓝光。

　　该不会我要躺进去吧，有点吓人……看起来随时可以下葬的样子……

　　“前辈们好。”段尧只认识一个风花子，干脆弯腰鞠躬表示礼貌。

　　反正，能和风花子比肩而立的肯定不是简单人物，讲礼貌就对了。

　　“进。”风花子道，搭配一身黑袍子，像极了殡仪馆工作人员。

　　段尧看看人，又看看棺材。

　　段尧心一横，双手摆成木乃伊的模样，纵身一跃。

　　如同一条泥鳅，头前脚后地滑进半开的棺材。

　　随着段尧的进入，棺材盖自行动弹，盖上去。

　　段尧眼睛还睁着呢，就见脚边可以进光的空挡消失。

　　别合上别合上……那种事情不要啊！

　　“轰——”地，最后一点缝隙也没了。

　　棺材内的空气一下变得稀薄。

　　这下段尧彻底出不去了。

　　在外面看不觉得，到了内胆中，段尧才察觉这棺材极其狭小，伸个手都费劲。

　　棺材盖被段尧拍打，发出闷闷的响声。

　　段尧尝试推动棺材盖，但实木棺材哪里能是他可以移动的？更何况还是用这种不适合发力的姿态。

　　棺材内的空气逐渐减少，段尧已经感到呼吸困难。

　　段尧放弃对棺材盖的试探，摸索起四周。他猜这周围有机关一类的东西。

　　天佑段尧，他果然在胯边棺材壁找到了某处凸起。

　　按下去。

　　咔哒。

　　头顶的棺材盖松动，天光倾泻而入。

　　段尧忙扣住那边缘，手臂用力。

　　棺材外边的声音通过缝隙溜进来。

　　段尧仔细分辨。

　　什么……段尧是个天才、夏眠心野了、乔语柒挺好服从管教、墨大水还得多练练、这块玉石不错我拿回去当摆设、等会儿去吃羊蝎子？

　　羊蝎子？

　　段尧精准捕捉这个词语。

　　想到羊蝎子的味道，段尧简直馋得要流口水了。

　　缺氧导致思想混沌，段尧现在满脑袋都在想着羊蝎子。

　　我也要吃羊蝎子！

　　大概美食的力量是天下间最大的，因着美食的激励，段尧双脚借力一蹬——

　　棺材盖整个滑落，掉落地面。

　　段尧腾地弹起，坐在棺材内胆大口大口吸气呼气。

　　憋得通红的脸渐渐恢复正常色彩。

　　缺氧、太可怕了。

　　无论是曾经冰湖里窒息的错觉，还是刚刚棺材里的经历，即使再多来几次，段尧也完全接受不了。

　　旋即段尧又想起羊蝎子。

　　肚子适时发出咕的一声。

　　饿了。

　　段尧不好意思地抬头，想着问问落耀门能不能提供餐食……诶？

　　段尧眼前的哪里是刚才的场景啊。

　　紫色的天和绿色的海浪，棺材漂浮在海面上。

　　“这是哪里？”

　　天地辽阔，回荡着段尧的声音。

　　段尧爬出棺材，迟疑地看看泛着点点星光的海水。

　　脚尖试探着点下去，硬硬的，是实体，可以站立。

　　段尧就站上去。

　　一簇花绽开。

　　段尧满脸问号，又往前走一步。

　　脚下又一簇花出现。

　　……哦，玛丽苏公主一样的待遇。

　　“如果真的把我当小公主就应该送食物来啊，我想吃羊蝎子了……”段尧为自己空荡荡的胃打抱不平。

　　一转眼几朵云停留在段尧身边，摸上去手感绵软，和棉花糖一样。

　　棉花糖啊，应该能吃。

　　最重要的是，云朵散发着和羊蝎子一样的香气。

　　撕下一小团送进嘴里，竟然是羊蝎子味的，口感、味道都和羊蝎子没两样。

　　段尧心有所感，嘴里念叨：“麻辣小龙虾、蒜蓉牛蛙、清蒸鲈鱼、甜甜花酿鸡，唔再来个快乐水吧。”

　　云朵牌送餐机，包试包灵。

　　段尧如愿以偿吃到了食物。

　　味道一绝。

　　好幸福～

　　吃饱喝足，段尧轻轻打了个嗝。

　　躺在温度正正好的海面上，看着天空星河流转。

　　左边一颗橙色的星星划到右边，那颗蓝色星星陨落，粉色的星星转着，长长的尾巴画出一个蚊香。

　　白光星星坠落海洋，坠在段尧身边。

　　段尧鬼使神差吃了一口。

　　星星的味道像是，被生锈的刀刺穿心脏。

　　一只眼睛代替了天空。

　　眼睛周边的东西都在旋转，快得看不清样子，唯一不动的就是那只眼睛。

　　段尧可以确定，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只眼睛。

　　眼睛注视着段尧。

　　这片海不能溺死段尧，段尧却觉得自己快要死在那只眼睛里了。

　　忽而，那颗眼珠子动了一下。

　　海水逆流、星空倒挂。

　　段尧飞起来。

　　他身子不受控地撞上眼睛。

　　像是撞上保鲜膜。

　　段尧一动都不能动。

　　保鲜膜覆盖住他，脚、裤子、大腿缝、手指、胳肢窝、脑袋一个都不放过，甚至头发丝都被塑封。

　　胸膛艰难起伏，征求更多空气的流入。

　　神思模糊间，段尧想起那只眼睛。

　　……是我自己的眼睛。

　　棺材外，十一名老者还在静静等候。

　　从段尧进入棺材开始，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就在实时直播，投影到空荡的墙壁上。

　　看到段尧掀开棺材盖来到一片辽阔地域，八字胡老者摸摸胡子，道：“这孩子，心性不错啊。”

　　一望无际的天空，表明这孩子心胸宽广；看似柔软却能容人的大海，则象征段尧有底线有原则，如水般善于变化。

　　白云的出现更是叫现场情绪抵达顶峰。

　　那可是白云啊！

　　当年风花子入门的时候，也不过出现了3朵而已！

　　“我挺看好着孩子的，”穿碎花棉袄的老奶奶笑呵呵道，“打个商量，审判结束后让这孩子当我徒弟如何？”

　　不等风花子开口，花白头发上夹着幼儿发夹的奶奶就道：

　　“想得美，我也看上这孩子了。听说他学习还不足四个月，却已经能半个小时到落耀门了。天才当然要由天才教授！”

　　发夹奶奶嫌弃地看看碎花棉袄。

　　“还是要听听这小友的想法。”

　　“哼。”

　　其他九人哈哈大笑。

　　落耀门上了些年纪的人都知道，这两位姑娘可是天生不对头。她俩吵吵闹闹几十年了，感情早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插手的存在。

　　轻松愉悦的氛围在眼睛出现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这、这是……”八字胡老者惊得话说不利索。

　　其余人面色阴沉。

　　眼睛，代表一条因果。

　　修炼之人最怕扯上因果，何况段尧这因果怎么看，都不像善缘。

　　风花子淡淡开口：“这是段尧的眼睛。”

　　是原本的段尧的眼睛，是平白被占据了身子的段尧的眼睛。

　　除风花子外，在场几人都不知道段尧穿书的事情。

　　他们只好奇为什么会有人自己和自己扯上因果啊？

　　很快，画面里的段尧落入被塑封的境地。

　　大家倒也不着急，因为他们清楚，真正的审判要开始了。

　　前头不过是一些测试而已。

　　审判第一道：资质审核。

　　审判第二道：恶行判决。

　　段尧做过的恶，会被一一放出。

　　但看看段尧的“恶行”，大家相顾无言。

　　“三岁时熏吐三名实习警员，原因是和小伙伴们捡狗屎做陷阱害得被捕杀人犯满身恶臭？”

　　“六岁做饭因太过难吃，导致小伙伴食物中毒？！”

　　“十四岁洋洋得意炫耀成绩，闹哭隔壁小孩……”

　　“十六岁打工时打断店老板三根肋骨，解救被拐卖小孩。”

　　……

　　画面里，段尧看不见的头顶位置，天雷迟迟不落下。

　　实在是太过奇葩。

　　伤人，确实是伤人了，但又有好心有好结果，全然算不上真正的“恶行”。

　　终于，唯一称得上恶行的事件出现了。

　　“十八岁，非法吸取他人灵力。”

　　也就是，吸取了田汉剧场里乔吉来灵力化作的火焰。。

　　“恶行，斩。”

　　天雷闪动，一举劈落！

　　天雷足有儿臂粗，要是落在段尧身上，不得给他烤个焦透？

　　第二道审判的声音同样传进门外三人耳中。

　　三人齐齐惊愕，就连墨阳也不由得向里看。

　　墨阳小脑袋里满满的疑惑：

　　从未听说有人因为直接吸取灵力被判处死刑的，不是应该等犯人交代被吸取灵力的人的情况后，再吊着命实施酷刑才对吗？

　　为什么这次这么果断？

　　夏眠顾不得什么规矩了，立时冲进去，乔语柒也跟上。唯有慢了一步的墨大水被拦在外边。

　　室内，香烟散去，棺材倾倒，本该散发蓝色灯光的灯熄灭，而老者们个个愕然。

　　段尧被棺材板板盖着。

　　乔语柒抬起棺材板，夏眠把他拖出来。

　　段尧身上无外伤，灵魂的气息依旧稳固，不像被天雷劈过的样子。

　　知道小年轻担心人，碎花棉袄和幼儿发夹一句接一句解释道。

　　“段尧自己挨过8道天雷。”

　　“这孩子很厉害，用出我们不识的防护术法。”

　　“最后一道天雷有个白色灵魂帮了他。”

　　“帮他挡下1道天雷。”

　　“天雷有9道。”

　　“分三波次、每波6秒钟一道，间隔0.5分钟。”

　　夏乔二人谁也没听她俩的说明。

　　因为夏眠怀里的人睁眼了。

　　段尧擎起手，却是向着乔语柒。

　　“好久不见了呀～”段尧说。

　　乔语柒浑身血液都凝滞了。

　　下一秒，段尧从夏眠怀里站起。

　　他摸摸自己的肚子，说：“我想吃羊蝎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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