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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
祁连琰一走,没过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静谧的黑暗中只剩下亦鸢一人,她盘腿坐了下来。
不知道叶岩和鲁曲到底有没有懂亦鸢的暗示,能不能把消息送到封府,如果他俩没有领会亦鸢的意思。估计过了今晚封府的人才能发现自己不见了。或许发现不了,因为有时亦鸢会连着几天出任务不回府,而府上的人更是忙碌,都在准备北上的行程。
公子会发现吗?他会来救我吗?
她自打半月前与公子谈话后,就再未见到过公子。公子这么忙,封煜公子的事,还有朝堂的事,都是棘手的,又怎么会关注到她这个小小的侍卫回没回去呢。
想到这里亦鸢有些黯然。伸手抚在额上,使劲晃了晃脑袋,现在最应该想的是目前的处境。深陷敌营,莞尔也不知被关到哪里去了。
自己受罪倒还罢了,就怕连累莞尔。莞尔这妮子虽然自诩自己能吃得了苦,但从小到大都是基本都是娇惯着养的,吃得好住得好,没受过什么罪,这半天功夫就跟她一起成为了阶下囚不知能不能撑得住。
方才听祁连琰的语气,莞尔给那些卫兵抛洒的只怕是猛药。
亦鸢忽然回想起自己刚来南邑时深陷中尉府的情形,不由得心中一紧,莞尔怎么跟以前的自己似的,出手没个轻重不考虑后果。此番栽到人手里,还能落下个好下场吗?想到这里亦鸢愈发焦灼不安。
不安归不安,现在这个情况自己再怎么着急也不管用,只能随机应变了。
亦鸢待身上被勒后的疼痛酸麻感完全消散后,试着扶墙站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在冰冷的地面坐得太久了,起来时腹部又有些隐痛。
亦鸢顺着背后的墙壁,一点一点摸索。下午祁连琰进来时亦鸢能借着光看清自己身处一间无窗的暗房内,整个房间密不透风只有门是开口,门外是一个院子,目之所及也都是类似的只有门的暗房,推测应是祁连府中专门用于关押犯人的地方。
胳膊外侧已经抵住墙壁,亦鸢再试着从侧边摸索。最终再没能摸到带门的那堵墙时,就被身上的铁链拽住了。看来这个长度不足以让她够到门。
站在最大长度的范围,亦鸢凝神倾听,墙外是隐隐的脚步声,行走来回很有规律,判断应是院内守卫的甲兵。
亦鸢颓然的坐在冰冷的地上,约束着她的铁链叮当作响。不知过去了多久,来人送饭的动静惊醒了她,借着门打开的空隙,她看见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她已经被囚禁了一晚上了。
亦鸢呆呆看着家丁将饭食放在中间的地上,她猛地扑过去焦急的说道:“小哥,跟我一起被抓进来的那个姑娘,她现在怎么样了?”
家丁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将饭碗打翻。他也不回答亦鸢的问题,只是出去又拿了一份进来,就这样一天先后来了三个送饭的人,都是送完饭就走,话一句也不说。亦鸢怎么做都无法从这三人嘴里得到一点消息,祁连琰将她扔在这里不闻不问,就是这么晾着她,消耗着她的意志力。
转眼又到了黑夜。
院子里甲兵的脚步声在黑屋里异常明显。亦鸢枯坐冰冷的地板上,猛然腹部一阵抽痛。过了一阵痛感越来越明显,一阵紧过一阵。
直到此时,这熟悉的痛感让亦鸢的心瞬间凉了半截。糟糕了,这段时间连续忙碌让她忘记了这几天恰好是她来月事的时候,这个感觉只怕再要不了两个时辰就该来葵水了。
一股恐慌从体内涌向四肢百骸,牢房内的温度似乎也骤然冷了下来,手脚冰凉,浑身颤抖。
或许划伤自己制造一些伤口,用其他部位的血迹做遮掩。
腹部又猛然传来一阵刺痛感,像是利刃从小腹中划过。亦鸢疼得站立不稳,伸手去扶墙,靠着墙缓缓的下移身子半跪在地上。过了莫约十几秒,这波的痛感终于是过去了。
亦鸢放松身子斜靠在墙壁上,不禁苦笑了起来。自从年前坠了冰湖,就好像是落下了毛病,来月事总会有些不舒服。有时却症状轻微也还能忍受,有时发作起来疼痛剧烈到让人无法正常行动,轻重与否,群凭运气。
此时是运气不佳,这样紧急的时候腹痛偏还严重了起来。
黑暗中腹痛一阵痛过一阵,亦鸢唯有咬牙坚持。也不知浑浑噩噩地过去了多久,外间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透过门缝隐隐可见有火把的光亮照亮了庭院。突然,牢房的门被“碰”的一声打开了,正是昨天见过的卫队长。
亦鸢勉强抬头去看,卫队长冷冷的注视着自己,脸色是说不出的阴沉,命令左右手下将亦鸢身上的铁链枷锁尽数解开,又将一副很短的手镣锁在亦鸢的手腕上,将她的手交叠着牢牢拘在身前。
做完这一切便喝道:“跟我走!”
亦鸢在甲兵的拖拽下踉踉跄跄地跟着卫队长出了牢房。
夜间的祁连府很是寂静。也许是军旅世家治家严格,祁连府中除夜间巡逻站岗的侍卫之外,再没有任何婢女小厮走动,只是偶尔能经过几间透着烛火光芒的主屋。不知是不是亦鸢的错觉,总觉得处处都透露着肃杀的味道。
走过一段曲折的路之后,前方是个宽敞的院子,院中火把的光十分耀眼,照得整个院子都如同白昼。见此场景亦鸢不由得心里发憷。
亦鸢跟着卫队长进去后不由得愣住,庭院里的阵仗不可谓不大,有两拨人在对峙。
一边整齐的列队着祁连府装备精良的甲兵,各个长刀配在身,簇拥着中间似笑非笑的祁连琰,他身边还有一位须发灰白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看衣着气度以及站位,应是祁连家族的掌家人。
另一边站的居然都是封家的人,却不是寻常的家仆,而是卫队武臣,他们穿着统一的武装,腰佩钢刀,右臂的衣物上有一个篆体的“封”字刺绣图案。公子烜则站在最前面,面无表情的与祁连琰对峙。
当亦鸢被卫兵押进场时,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盯在了她的身上。
而亦鸢的第一个反应是糟糕。这个阵仗和几年前大闹中尉府是一模一样的,脑中一激灵,以为几年前中尉府的事又要重新上演一遍。可这次她是真的冤枉,从始至终没动过手,还老老实实地被人关在牢房里,没有任何越狱的行为。
押着她的卫兵将她带至场地中间用力一推。
亦鸢一路过来本就腹痛难忍,脚步虚浮不着力,被卫兵这么一推,很难堪的摔倒在地上。
公子烜眸里寒光一闪,旋即消失不见,这点细微的神色变化可没有逃过祁连琰的眼睛,他一直在观察这对主仆。捕捉到这微妙的神色变化时,祁连琰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短手镣紧缚双手,只能挣扎着借助胳膊将自己支撑着站起来。待到亦鸢狼狈地站直后,才发现现场仍有不少人在盯着她,且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脸上。
是了,她的面具被祁连琰卸了。
靖华君封烜是昭国炙手可热的新晋权贵,他身边的这个神秘侍卫可没少引起众人的猜测,今次真容暴露与大庭广众之下,众人均是好奇不已。连同封家的人都忍不住在亦鸢面上来回逡巡。
一个清秀的小伙子,白净的脸蛋,干净利落的眉毛,翘挺的鼻子,轮廓秀气,整个人看着清爽又利索。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小伙子,并不像坊间传得那样容貌破损狰狞可怖。
亦鸢有些局促的站在正中间,被迫接受众人的目光打量。想抬手将自己的脸挡住,又觉得此时刻意去挡的样子委实有些狼狈,而且在场的人都已经将自己的容貌看光了,再抬手挡有什么意义。
祁连琰饶有兴致地看着亦鸢窘迫的样子,刻意忽视对面公子烜已经近乎阴沉的脸色。
“过来。”公子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还是让亦鸢心中一紧。她低着头走至公子身后,因为腹痛走路姿势还有些微异样,外人看来就好似下肢受伤了。
亦鸢是没看见,公子烜眼里的温度骤降,蕴着骇人的冰雪。即便如此祁连琰却依旧浑然不惧地冲公子烜一笑,眼睛还在放肆地在亦鸢和公子烜两人之间瞟来瞟去。
压抑的气氛只持续了一小会儿,但对亦鸢来说却太漫长了。她并不在乎自己被当众给难堪,这些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无所谓的事。她现在唯一关心的是在这两边对峙的人中,她没有看见莞尔。
莞尔在哪里,她怎么样了,难不成还被扣着?
“夜深,晚辈拜别。”公子烜轻飘飘地随着这话向大将军行了一礼,便带着亦鸢和所有家臣转身撤出了将军府。
祁连松严肃的看了儿子一眼,示意卫队长带着甲兵先离开。
待到院子里只剩父子两人。祁连松这才冷淡道:“你做的好事。”
祁连琰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父亲,别这么严肃。”
祁连松冷哼一声:“方才那封烜的手段你也见到了。你费这些周折只为囚住一个低贱侍卫。还被人家追上门要人,你不嫌丢人!”
“父亲,不能这么想啊。”祁连琰一副认真解说的模样,“现在看起来虽无用,将来却不好说。至少今晚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哦,你发现了什么?”
祁连琰成竹在胸道:“别的不好说,但廷尉府那边新贵除了安插了亦鸢这个明线之外,肯定还被埋了其他暗桩。照我的安排,封府应该接收到的是这个亦鸢外出执行任务暂不能归府的消息。他封烜今晚能目标明确的来将军府找我要人,这个暗桩就能被锁定在一定的范围内,找出来就只是时间问题。”
祁连松皱眉道:“就这?”
“还有的我得再深挖,将来也许能有大作用。”
祁连松看着自信满满的儿子,因封烜上门堵人所带来的郁结之气消散了一些。一直以来,儿子祁连琰就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平心而论确实比自己当年强很多,这些年在边疆驻边所获得荣誉也证实了这点。罢了,儿子早已可以主事,自己又何必横加干涉,只要能稳住公孙家那个难缠的老头,给儿子一个施展拳脚的空间,也不枉他这么多年仰人鼻息。
祁连琰又怎么会不知父亲的一番苦心。
军旅世家出身的人又岂会是趋炎附势的软骨头,官场沉浮难得的就是一个能屈能伸。他们父子两对外两幅面孔,内里却是一条心,只要能让家族生生不息代代延续下去,他们扮演什么样的角色都可以。
最后,祁连府重新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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