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醉

　　当三人出现在祭台上时，祭台下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若不是台下那拥簇的人群，一定都不会有人相信此时此地竟然存在着这么多人。
　　祭典所在的主会场位置比地平面略矮三尺三寸，范围大概有一座宫殿那么远，外设护栏，更像是一个抽空了水的池塘。
　　而祭坛位于那空池塘的正中，拔地三尺三寸，与地面平高，由白玉做地面打造。
　　这祭台占地不小，足有楼决舞青龙殿里的荷花池那般大，十几个人共舞都绝不会觉得拥挤。祭台是一个大平面，没有护栏。圆形的祭台两边各多出一个独立的小平台，但从祭台到小平台却没有任何连接，轻轻一跳便能过去。这整个祭台部分，也只有两个小祭台是有护栏的。
　　而楼决舞立于祭台正中，楼启然上了祭坛便站在祭台边一个独立的小平台上，那小平台足能站下十来个人，倒也宽敞。至于涅玖镜，自然是要去另一边的祭台的。
　　玖镜跳上祭台，回身看了楼决舞一眼，便坐在了白玉护栏上，寮乐琴则放在盘起的腿上，轻轻拨了个音，又对哥哥努了努嘴。
　　“你没有给我调琴。”涅玖镜那眼神，分明是在怪罪楼决舞没有帮他做好完整的准备。
　　楼决舞倒是当真回了个歉意的眼神，慢慢站直身子。
　　涅玖镜见楼决舞准备差不多了，便将手放在琴上。
　　华天祭一般由身份最高者来宣布开始，今日这青鸾王都上场了，来宣唱的重任无疑便落在了现任祭司楼玄靖身上。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楼玄靖身穿正装拾阶而下，走到祭坛之下，向来带着笑意的娃娃脸此刻带着几分严肃。少年微微颔首，朗声道：
　　“华天祭开始！”
　　小玄的声音方落，涅玖镜的琴声便起，纤长的手指在寮月琴上轻盈舞动，奏出最完美的乐律来。
　　这乐律才奏了个头，涅玖镜便带着几分骄傲的望着楼决舞，那神情好像在等着他的夸奖般。
　　的确，对于寮月琴的了解，这世上相信没有人能奏出比他更完美的乐律来。
　　楼决舞好笑的看着玖镜难得撒娇的样子，等待着他开始舞动的节拍。这时，轮到楼启然开始哼唱。
　　这楼启然只要开始哼唱，便是楼决舞起舞之时。
　　歌是没有词的轻哼，最考究的就是声音的穿透力，若太轻了，周围的人听不见，便无法压制住涅玖镜的琴音，音太高，又会容易破音。
　　楼决舞见楼启然的发挥很不错，轻轻抖了抖袍袖，引得腰间铃铛一阵轻响。
　　素雅的黑衣猎猎舞动，楼决舞这边看似舞的随性，转身之际却不自然的望着甩出的手臂——刚才……似乎听见问天铃的响动？莫非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含着几分疑惑，楼决舞瞄了涅玖镜一眼。毕竟比起自己这个拥有人类身体的神祇，相信还是拥有神体的玖镜更能察觉异常。可是决舞这头看过去，却见玖镜一脸深情的望着自己，丝毫不见发现异常的样子。
　　楼决舞张了张嘴，正想着怎么将自己心中的疑惑传达给他，却听楼启然的歌声慢慢低下来，好奇的忘过去，却见那孩子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望月归月魂，魂归雷霆谷……依可记，白犀神木下的约定……”
　　那声音猛地拔高，唱出的内容却让两人神情大变——华天祭这次选的曲子是楼氏相传已久的歌谣，因为都是代代口耳相传的，再加上天命神殿出身的孩子极其难得，早便失传了歌词。如今这天下能唱出这支歌谣的，就只有远在天命崖的……
　　楼决舞以一个完美的回身猛地收尾，看似自然无比，却只有在场知晓这首曲子长短的楼氏贵族明白这支舞并未完成。
　　涅玖镜很默契的改变了原有的旋律，与楼决舞一同收尾，扔了琴在小祭台上便跳上了大祭台。
　　旁观的淞城子民不知台上发生了什么事，只道是有什么特殊的表演，却见他们的青鸾王猛地飞身跳上大祭台，一身红衣也不见怎么动作，一条鞭子便甩向涅玖镜。
　　楼决舞本就察觉许是问题出在楼启然身上，一直都在小心注意着，这边看到楼启然动手，甩袖招出紫堇神剑便迎了过去，那剑尖也不知怎么一挑，便把那来势汹涌的鞭子甩了回去。
　　楼启然一击不成，退了两步抬起头来，那碧色的眸子竟诡异的变成了一种毫无情绪的纯黑。
　　“啊……”楼决舞一时哑然，快走一步挡住了招了青藤神剑的涅玖镜，“天命……”
　　似乎是回应楼决舞的猜测，少年慢慢抬起没有握鞭的手，轻轻一招，一只青色大鸟悠悠落在他手上。再看那发色，也慢慢蜕变成了一种少见的暗红色。
　　“啊！是青鸾王陛下的青鸾！”台下传来人们的惊呼。却只有台上两人知晓，这并非楼启然的同生兽青鸾，而是一只成年凤凰——天命女神的风凰。
　　“无趣的祭典也换个方式吧？三十年一次却年年如此，我也有些腻了呢。便舞剑如何？”少年微微偏头，展露出来的却不是那寡言少年所能露出的生动表情。
　　“如此，倒是甚好。”楼决舞笑，紫堇剑在手腕上画了个圈落回手心，“还是老样子，你们二人对我？”
　　知晓了楼启然的异常源于天命附身，涅玖镜也松了口气，对于天命的提议轻易接受。
　　这游戏本来就是他们分开前最喜欢的，他们三人之中属闻轩武功最为严谨，以一对二都是轻松应对。
　　天命擅使鞭，一条龙筋鞭耍的可是分外漂亮的。不过这楼启然毕竟不同于有功夫底子的楼决舞，可是花拳绣腿都没学过的，自然威力大减。
　　楼决舞身体虽比楼启然要好得多，但若比起不知轻重却拥有神体的涅玖镜来说，还是要脆弱的多的。他深知硬抗是无论如何也不成的，紫堇剑轻甩，没有如方才那般挑开来势汹涌的长鞭，反而挑手用剑缠住了鞭子。
　　涅玖镜见他如此，轻步上前，青藤剑便直朝他后颈刺去。
　　果不其然，即便手上武器被束，楼决舞这人也不是随便任人宰割的。
　　涅玖镜只觉眼前白光闪过，那流光匕已经横在青藤剑前阻止了他的攻势。
　　涅玖镜刚要抽剑，却见楼决舞唇边泛起一个极为耀眼的笑容，正看得出神，就觉身上一重，天命附体的楼启然已经摔到了他身上。
　　楼决舞左手持流光匕，右手紫堇剑上还缠着被楼启然脱手的龙筋鞭，微微偏头，才露出一个猫儿般的微笑，却见涅玖镜一脸惊愕的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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