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往远夜

作者: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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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开学一周不到,祁律霜就光荣登榜了南大□□校园墙。

      向砚慎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没有一点点生气的意思,而是思考了整个晚上,为什么自己将近开学两周了,还没被别人要微信。
      祁律霜每天都会收到想添加微信的友好来问,况且男女都有。

      向砚慎想不通,于是问从初中玩到大的好哥们,李宇凡。
      【我长的很丑吗?】

      李宇凡正在煮宵夜,直直的看着时间屏幕上的时间,想快点转到半分钟后,看到向砚慎发来的消息都惊呆了。

      【帅是我的代名词:为什么会这么想?】

      向砚慎越想越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
      【祁律霜都被要好几次微信了,而我一次都没有,肯定是魅力不足的原因。】

      李宇凡无语,让他更加无语的不是向砚慎不必要的容貌焦虑,还有他的唯一一包方便面煮焦了。

      【帅是我的代名词:你要是这么觉得的话,我目前为止也没有被要过微信,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也?】

      【我假装不知道,你上周还跟我炫耀你被要了微信。】

      李宇凡:……

      【帅是我的代名词:你要是长的丑,我就不会把你纳入我最帅的哥们之一。】

      向砚慎成功被逗笑了,不好的心情也得到了适当的疏散。
      【另外一个应该没有我帅吧。[眨眼]】

      李宇凡忍痛倒掉面条,面条落入垃圾袋的时候,叹了一声惋惜。
      【帅是我的代名词:我和煮糊的面条表示正确。】

      第三周的时候,在专业课下课,向砚慎迎来了大学第一次被要微信。

      向砚慎连续三天一想到这件事情都很激动,兴奋,以前的胡思乱想通通不见。

      他跟祁律霜说这件事情后,接着补充道:“祁律霜,你是不能懂我的心情的。”

      祁律霜握住了对方的手心,亲啄了下向砚慎的额头,再按照顺序到眼睛和鼻尖。
      “不过,我知道爱人很帅。”

      ——

      选择当家教一般都是大学生兼职的途径。

      祁律霜第一次当家教是教一个初三的男生,地址离学校不远,挺近的。

      中介简单的跟他介绍了一下,初一和初二男生成绩都很好,年级前十名,但是初三成绩一直下滑,经常交白卷,问就是不会。

      祁律霜表示能理解,也有信心能教好,所以才接。

      祁律霜加了家长的微信,跟家长简单的沟通之后,才知道初三他和班级里的小混混学会了抽烟喝酒,大概是极度沉迷于会影响自己正常生活和身心健康的娱乐活动,所以才会出现了极端反差。

      周六,祁律霜第一次来老板的家,对方就给他来了一个下马威。
      原本约定好十点的课,祁律霜足足等了两个小时半,期间还完成了课题作业,男生才在母亲第n次催促之下起床。

      男生的母亲轻轻地打开了儿子的房门,一瞬间,涌出晕熏的烟味。
      她一脸尴尬,浑身不自然,仓促赔笑:“抱歉,让您久等了,我儿子不懂事,刚刚已经教育他了。”

      祁律霜迎面走来,内心不急不躁,温声安慰道:“没事。”

      男生房间屋内的景象不像他想象中的脏乱,也没有袜子和衣服随便乱扔,堆积如山的现象,反而十分整洁,有秩序,唯一不足的可能就是屋内散溢着烟味实在是过于浓郁。

      他自动忽略了烟味,淡然的看向了一旁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草莓味棒棒糖的男生。

      祁律霜感受到对方的视线朝这里漂浮过来,礼貌性介绍自己:“你好,我叫祁律霜。”

      男生浑然不在意,坐姿比上一秒更加松散,拽里拽气的说:“你放弃吧,我不会学的。”

      祁律霜眼眸里蔓延着平静之意,冷冷的笑了一声,似乎为此感到可笑,“你学不学关我什么事?”

      男生愣了愣,用棒棒糖的根指了指祁律霜,“你是我的家教,怎么就没有关系了?”

      祁律霜脸色平缓,肤色白暂,表情冷峻,英气的眉宇透露着让人畏意的寒冰。
      他收回了目光,面无表情,“我只需要按时讲课,按时批改作业,尽到我最大的职责,至于你认不认真学,是否以敷衍的态度,对于我来说,与我无关。”

      此话一出,男生都惊呆了,许久未动的大脑运转不过来,张了张嘴,糖果半含在口中,迟迟说不出话来。

      底气削弱了几分,男生声音虚弱虚弱的说道:“我就不学,到时候月考没有进步,我妈也会把你辞退的。”

      祁律霜的声线更深沉了几丝几缕,简单回复:“我不缺钱。”

      男生仔仔细细打量了祁律霜的穿搭和璀璨明亮的戒指,这句话确确实实无力反驳,半响过后,熊熊燃烧的火焰一去不复返。

      男生口中的棒棒糖已经被坚固的牙齿咬碎,在口腔中散成一片带着甜度的碎渣。
      他不解的问:“那你为什么要当家教啊?”

      祁律霜在他桌面上随手挑了一支离自己位置最近的黑笔,七至九年级的白色的试卷纷纷出现在他面前。
      “你浪费了三分钟的时间。”

      男生坐姿稍微端正了一些,随意瞄了一眼试卷,眼睫震了震,“你不要拿七年级的基础题来侮辱我。”

      男生说话声音较大,不难听的出有威胁的意味,祁律霜不为所动,“以你急躁的心境和错误的学习状态只能写基础题。”

      草莓味糖果正式在喉咙中消失,后两个小时里,男生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保持沉默,低头做卷子,听祁律霜讲解错题的时候,时不时活动一下筋骨。

      至于看看手机,娱乐一下等一系列的想法也就在等对方批改试卷痴心妄想几十秒,毕竟这些都是不可能的,祁律霜的眼神携带着无坚不摧的强烈的威慑力。

      青少年时代躁乱不安的心思很容易就表现出来,更何况这一分钟他走神了六次。

      祁律霜改完最后一道大题,红笔的笔墨也在这一瞬间用完,“可以有十分钟的娱乐时间,只不过代价就是多加一套试卷。”

      男生这一年里特别抵触学习,本来就要写三张试卷,周一到周五还要再写一份试卷简直是让他原地升天。

      男生萌生了抽烟的想法,叹了叹口气,在中间竖起了大拇指,“你赢了。”

      两个小时过后,第一节课好不容易结束,祁律霜没有忘记给他留了三张八年级下册中档题的试卷。

      男生从抽屉里触摸到了久违的手机,咽了咽,在祁律霜临走之前,套着近乎说道:“律哥,我们加个微信吧,不有会的题目我一定会问你的。”

      晚上十点四十七分,祁律霜收到了来自男生的十条信息。
      十条信息条信息没有废话,全都是他不懂,不能理解的题目。

      向砚慎偶然间看到了这一幕,“他还是想学的。”
      祁律霜点击第一张图片查看,“嗯。”

      周日的课是在下午六点,男生也不能以起不来这个荒谬的借口来躲避上课。

      男生慢悠悠的吃母亲送来的水果盘,吃饱喝足之后,牙签往垃圾桶一丢,“你昨天留的试卷,我只写了一套。”

      祁律霜翻开了试卷首面,男生偷偷拉开了装满烟的柜子,接着说道:“我想抽烟。”

      笔杆快速的在试卷上滑动,祁律霜垂下眼眸,神情冷漠,“不用告知我。”

      打火机熟练的点燃了香烟头部,男生感到惊奇,“前几个家教他们听到我说想抽烟,他们都慌了神,坚决不让我抽,你是第一个没有阻止我的。”

      祁律霜假装听不见,选择不理他,专心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下完课,祁律霜才刚刚知道向砚慎在小区门口等自己,但是自己满身都是难闻呛鼻的烟味,来不及抹灭烟味。
      向砚慎鼻子灵敏,祁律霜离自己两米距离的时候,他就闻到了烟草味。

      向砚慎很难屏蔽烟味,心中又不敢相信祁律霜会碰烟,心连通眼睫颤了颤,“你抽烟了?”

      祁律霜停下了脚步,不知道是向前走好,还是往后退几步好,直视着向砚慎,“学生抽烟。”

      向砚慎微微露出一笑,笑意不需要过多的去琢磨,尽是满天星的愉悦,踮起脚用着较小的力度抱住了对方,“你不抽烟就好。”

      等了第二周上课,祁律霜见到男生第一秒直接开门见山:“上课前二十分钟和上课期间不要抽烟。”

      男生听到这句话,手里的烟顿时被自己下意识的行为熄灭,捻了烟头的指尖温度上升,有些疑惑,盘着腿问为什么。

      祁律霜:“我对烟味过敏。”

      男生生怕对方因为自己抽烟就提出辞职,不干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能完全接受的家教,所以往后祁律霜来上课,再也没有感受到烟味。

      男生的母亲还夸祁律霜教育方式新颖,独特,轻轻松松帮自己儿子戒了烟。

      男生数学成绩也得到了显著提升,男生母亲对此很满意,还扬言上了高中还要请祁律霜当家教。

      ——

      大一某一个周末,向砚慎心血来潮做蛋糕,在厨房斗争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做出来一份烤的焦黄,看起来毫无食欲的巧克力蛋糕。
      虽然成品不咋地,但是他坚信表面代表不了是否好吃或难吃。

      被“米其林五星级厨师”隆重邀请进厨房的祁律霜闻着熟悉的焦味,盯着眼前无法用正常文字形容的蛋糕,足足愣了几秒钟,眼眸里竟然透出几分诧异。

      向砚慎满脸的喜悦等待着祁律霜做出点评,灵动的眼睛具有吸引力,他又一次选择心软,咽了咽喉咙,没有道出真正的话语来。

      双唇即分离,祁律霜轻轻点了点头,面容春风,悠悠的语气不失诚恳,“比上次有进步。”

      “米其林五星级厨师”做出来的美食大餐,祁律霜有些不敢信任,忍住了对巧克力蛋糕的人身攻击,贴心提醒道:“但我建议你别吃,吃完可能会肚子疼。”

      向砚慎明显犹豫了,随后艰难的选了小块没有烤焦的地方,挖了一小勺,吃之前顿了顿,“应该不会吧…步骤一帧一帧的看,我保证不会像上次一样被送到医院洗胃了。”

      说罢,蛋糕已经进到胃里了,祁律霜拦都拦不住。

      祁律霜保持情绪平稳,深沉的眼神,有着无尽的耐人寻味的意味。
      他对此没有做出任何评价,过了五分钟,在买菜APP下单买做明天早餐的材料时候,还特意买了两盒止痛药。

      向砚慎正窝在他的怀里看专业书,无意间发现了这一幕,略有不平的说道:“祁律霜,你要相信我的厨艺,我现在啥事都没有,证明我这一次是成功的,根本就不需要止痛药。”

      下颌触碰到了对方细软的头发,瞬间闻到了同款洗发水的清香,祁律霜同时点击了指纹付款,“没有不信任你。”

      当天,向砚慎没吃晚饭前,就开始闹肚子疼。

      向砚慎按耐着疼痛,咽下祁律霜提前准备好的止疼药,语言因痛感变得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幸好祁律霜早已习惯,差不多在十五岁的时候,多学了一门外语——慎砚向语。

      向砚慎无力躺在床上,后脑勺也不知什么原因,垫了两个枕头,四肢乏力,腹部还在隐隐作痛,“以后我向砚慎再下厨祁律霜跟我姓。”

      祁律霜正给他重新倒了一杯温水,听到这句话倒是丝毫不介意,真心回复着身边的病人,“行。”

      向砚慎用着仅剩的力量接过在迪士尼花高价买的限量米奇水杯,十指一时间被杯子的温度渲染,指尖滞留的无形冰雪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喝了两口,唇此时此刻已沾染湿意,在祁律霜的视角看起来十分好亲。

      向砚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吃了药感觉好了一些,活学活用:“向律霜,谢谢你的热水。”

      祁律霜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得到想要的信息之后,手心随即退离,“不谢。”

      ——

      新年,向砚慎一个人回昆明,祁律霜则是和他的父母留在南京过年。

      陶爱和向温两个月前就回江苏了,家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值得喜悦的是,以前生活的气息和痕迹时间和岁月没有清除。

      向砚慎回昆明过年,是想再一次留恋以前的事物,他想,再一次看到屋内布置的景象,也许能重返少年时代。

      向砚慎打扫房间的时候,翻到了小学未送出的绝交信。

      那几年,向砚慎赌气,心中暗暗发誓,等祁律霜回昆明,一定要跟他绝交,必须让他知道自己生气了。

      真正等到祁律霜回来的那一天,只剩下泪与愉悦,

      向砚慎拍了拍沾满灰尘的纸条,干黄的纸,幼稚的卡通图案,深色的笔迹从弥漫的灰尘里挣扎,脱颖而出。

      【祁律霜,你言而无信,太气人了!我要跟你绝交,一辈子的那种!我是认真的,不要挽回我,你说什么都没用,还有我一点都不想你。——向砚慎亲笔】

      歪曲,张牙舞爪的字迹不知不觉中在绝交信中添加了几分稚气。

      向砚慎整整看了两遍,内心搅动着苦楚与笑,一时间不知道是以什么心情来看待这张绝交信。

      等把纸条塞回原处,瞄了一眼时钟,他才发现自己又浪费了三分钟的时间。

      过新年的前一天,向砚慎独身一人去了母亲的坟墓。
      他买了一束红色的澳洲腊梅,澳洲腊梅夹了一封写了一个多月才写完的信。

      信总共字数八百五十五字,不长也不算短。

      向砚慎一路无言,脚步沉重,到了坟墓前,他轻轻地把花束放下,动作谨慎的不能再谨慎,担心花瓣受损。

      漫长的两个小时里,向砚慎没有看手机,没有看风景,没有走神,只是默默无言盯着母亲贴在墓碑的照片。

      向砚慎什么抒情的话都说不出来,连简单的问候语也不可,思念的眼泪在母亲去世那一年已经流完。

      今年的冬天比往常更冷,向砚慎穿了加绒的卫衣,还是感觉到冷嗖嗖的,冷意入侵到骨头。

      冬风卷起来掉在地面的落叶,远处源源不断的流水声和看不见的泪融为一体,时光的缩影涌现出多年前向砚慎和祁律霜小时候吃母亲做的栀子饼的情景。

      心颤抖,声线不自觉变苦,向砚慎今日最后一次注视着母亲的眼睛,千言万语化为一句简短的话,“愿您一切安好。”

      ——

      祁律霜读的专业是天文学,向砚慎一直觉得天文学专业非常酷,很有范,目前为止,全国只有四个院校才有天文学专业。

      至于自己的专业…起码还要读一个研究生才勉勉强强能找到一个好工作。

      当初就是听哲学不用学数学,所以才报了哲学,结果没想到还有微积分。

      祁律霜认真听完他的感叹,注视着向砚慎的眼睛,“你后悔了?”

      刚上完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的向砚慎早已精疲力尽,要不是过五分钟还有古希腊中世纪哲学的课程,前三分钟就应该睡着了。

      外面在下雨,宏观的景象无寥落之意,薄薄的纱雾含着山桃,滴滴水珠总合起凝成了桃花的影子,雨声沙沙作响,忧郁寡淡的风始终没有挥发着自己的脾气,形成了动听,引人复刻的背景音乐。

      向砚慎想了想,头微微朝祁律霜方向一歪,恰巧“落”在他肩膀上,嘴角露出甜甜的微笑,“不后悔,可能因为我的男朋友能教我吧。”

      向砚慎说完这句话,埋头盯着平板屏幕,看着最新出的动漫电影。

      祁律霜始终没有看电影,甚至连屏幕里的声音都无心一一辨别,平静的心境涂抹上缀满天花的修饰,惟有真谛真情颓去多年前悲情的残宵。
      他无声放下了书,静静凝视着向砚慎的侧脸许久,两瓣干涩的唇紧密相贴。
      思绪放空之际,他忽然间闪现了一种错觉,三月十三号下午的春雨好像比往常的清水波雨更猛烈了些。

      ——

      祁律照知道祁律霜和向砚慎谈恋爱是宁远睻在大二第一个学期告诉他们的。

      祁逢照坐在办公室里面,心情低落到顶峰,快被气疯了,极力克制住自己大声说话,质问电话里头的祁律霜,“到时候你怎么跟你妈解释?”

      祁律霜四年前就想过会有今天这一局面发生,最坏的结果他已经想过了。
      “我想有稳定工作了再跟你们说。”

      祁逢照深深感到无语,故意压着嗓子,但是不难听得出熊熊燃烧的愤怒。
      “幸好你同学只告诉了我,如果给你妈知道,你妈不把家的房顶拆了,她都不姓陆。”

      祁律霜没有反驳。

      指针指到十二点整,通话已经进展了半个小时,祁逢照痛苦的揉了揉蹙起许久的眉心,“你知道什么是爱吗,祁律霜?”

      祁律霜背挺的笔直靠着窗边,几乎是脱口而出,“知道。”

      祁逢照大概是太生气的缘故,一不留心打碎了桌面上的玻璃杯,电话筒里递出刺耳的声音,祁律霜听得一清二楚。

      祁逢照以局面性的思想完全否定了他的观点,没有留半点情面。

      “不,你不懂,你们两个只是友情深厚,因为你们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误以为这是爱情。”

      “同性不会有爱情的,有也只会局限在友谊的爱。”

      祁律霜沙哑磁性的声音平稳的持续传达,“友人之间会相互亲吻吗,友人之间会给对方戴上戒指吗?”

      祁逢照用力掐着自己手心,持续保持脑子清醒的状态,生怕自己说出一些伤人的话。

      “祁律霜,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最重要的是你和向砚慎都是男的,我不在乎传宗接代,你也可以一辈子不结婚,但是你绝对不能喜欢男的。”

      隐形的力量推着他不断往反方向走,缄默默了一会,祁律霜欲言又止,情绪浸透了他的思绪。
      “我和向砚慎在一起,证明我一辈子都是同性恋,也只会是同性恋。”

      祁逢照想不到还有什么好说的,揉搓着太阳穴,他自知无法纠正儿子的观念,就像儿子无法改变他的观念一样。

      如今吵架倒是倒是很像沟通,没有波澜壮阔的吵闹和通篇的脏话。

      祁律霜大拇指按着中指的指腹,冰凉的窗户玻璃煎灼着自己的脸颊,不约而来的烦躁伴随着时有时无的困意缠绕着。
      “等有了一定的经济能力,我会跟妈说的。”

      祁逢照提出了直击灵魂的问题:“向砚慎父母都不在世了,你们就不感到愧疚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在祁逢照印象里,祁律霜很少情况说出这么多话来,能肯定的是不超过五次。
      “我们没有辜负众人,安静的恋爱,只是和大众不一样地方性别是相同的,所以不需要任何愧疚。”

      祁逢照为了缓解口干舌燥,猛地吞了几口茶水,纸巾擦拭了嘴角,费力的吐出长段的语言来。
      “祁律霜,你要知道,很少有家长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

      祁律霜和他是相似的,同样感到精疲力尽,头昏脑胀,身体重心不稳,手指紧紧的抓住机身,仿佛在松懈一点,手机就会脱落手掌心。

      祁律霜贪婪的借着窗户玻璃的力量,支撑自己听下去并且分辨出每个音节并且读懂其中的含义。

      又是过了十分钟,祁律霜都快要闭上眼睛睡着了,又被对方厚重的声音唤醒。

      祁逢照说话声莫名的伤感,像西藏草原上忧郁寡断的羌笛,像三月柳树没有目的任风摧残的那种无奈。

      “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我想不明白同性之间为什么会相爱,为什么会有爱情,我直到现在每周都阅读一个小时以上的书,紧跟时代潮流的思想,维持自己思想上的年轻。”

      “我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局面发生,我感到心痛,悲哀,悔恨,一遍遍妄想说服你,但是我知道我现在的情绪和行为都是徒劳,我们互相理解不了,不能沟通。我从小到大学过的所有知识都应付不了这件事情。”

      “我愿意相信你们,相信你们是有爱的,相信你们能长长久久,但是请你们也给我一个承诺,保护身体健康,不爱及时分手,不要做违背道德和法律的事情。”

      祁律霜听完他说的每一个字,种种情绪顿时油然而生。
      三秒后,祁律霜凝重的神情好像覆盖一层薄薄的云海,使人看不清真面目,说:“对不起。”

      窗外的蝉鸣声截止了,祁逢照难得真心笑了笑,“不用说对不起,我也想通了,追求平等双向的爱来是需要勇气的,我应该要夸赞你们从未想过退缩。”

      晚上,陆筱隐约觉得家里的氛围不对劲,特别是祁逢照非常沉默,最爱吃的宫保鸡丁也没有动几口。

      陆筱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鸡肉,祁逢照迟钝了一下,慢吞吞地塞入口中。
      “你怎么了?”

      祁逢照硬生生地挤了一个笑容,貌似想掩饰些什么,“没事。”

      陆筱看出来他的不对劲,试探性问道:“被炒鱿鱼了?”

      祁逢照赶紧摇了摇头,“没有。”

      陆筱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被人诈骗骗钱了?”

      祁逢照有点慌张,怕自己说漏嘴,紧忙地吃着米饭,口齿不清晰的说:“也不是。”

      寂静了两秒钟,陆筱说出了让他震惊的真相:“小祁和砚慎谈恋爱,被你发现了?”

      有一双筷子没有抓稳,停留在地板上,祁逢照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的?”

      汤匙搅拌着粘糊的的米粥,陆筱含着真诚的笑容,“高二就知道了,我只是在等他们什么时候想跟我们说。”

      泰山重的积石逐渐瓦解,分崩离析,祁逢照有些甜蜜的埋怨。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呀,害的我一直在想怎么隐瞒到他们毕业。”

      陆筱还原了一下当时的想法,“我以为你会不同意,所以想着替他们隐瞒。”

      祁逢照啧了一声,拍了拍胸膛,自夸道:“我这么开明,就算一时不能接受,也会努力尝试去理解并且接受的。”

      陆筱想到了以前的往事,想着想着,嘴角幅度弯了弯,“真被我说中了,我说他这种性格不会交女朋友的。”

      记忆全部叠在一起,想抵挡都抵挡不住,祁律照感叹:“哦,不怪你,当时我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我们那时候还信誓旦旦的说,向砚慎这种开朗,适当直率的性格很招女孩子喜欢,长大之后找女朋友不会吃语言上的亏。”

      陆筱不知道在微信上输入什么,没抬头,眼神都没有分散,但听清了对方说的话。
      “没办法,我们家儿子有眼光,跟你一样。”

      ——

      某节周六上课的,祁律霜看到自己的学生左手打着石膏,扫了一眼之后,坐下来直接讲题目,无过多废话。

      房间里充斥着刺鼻的药水味,祁律霜不太喜欢这种味道,有好几次都想蹙起眉头。

      两个小时半后下课,男生有机会说出来憋了很久的话,闷闷的说道:“你都不问一下我手怎么了?”

      祁律霜本来已经收拾好东西,要准备离开了,转头回眸,平静的看着他,眼神可以传递很多信息,这一次好像在说“关我什么事”。

      男生碰了一下石膏的表面,嘴角歪了一个度,应该是在嫌弃石膏给自己生活带来的不便。
      “我跟同学打架了。”

      祁律霜认为他没必要告诉自己,无过多表示,就短短嗯了一下。

      男生手里转着中性笔,即使打着石膏,也不妨碍他耍酷。
      “我们都相处一个学期了,我觉得你冷血,这个观念还没有改变。”

      祁律霜的身体沉溺在明亮的光线里,耀眼的灯光把他的皮肤照得更加雪白,再加上穿的是深黑色的外套,衬得像是皑皑雪霜里最纯洁的一片雪,像是最富有月光色彩的一道水纹。

      对方一览无余的情感,全都看在眼里,祁律霜原本是不想处理不必要存在的麻烦,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方的心思越来越明显了,愈发热烈,不可收。

      微信特别关心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三下,祁律霜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的同时,无表情的说道:“不用改变。”

      男生呆望着他瘦削却有劲力的背影,内心呈现着堆积如山的绝望,语调无可奈何,“你对你的男朋友也这样吗?”

      对方在犹豫不决的几秒,祁律霜在心中已经想好了晚上提出辞职的信息内容。

      祁律霜道出的一个字如锋利闪着异光的的寒风,斩断了对面的人乱如麻的情感,“不。”

      后来向砚慎问起为什么不教那个男生了,祁律霜没有说出真相,只是说不想再教他了,仅此而已。

      向砚慎自然是不相信这么扯的理由,于是再重复了一遍,“真的?”

      祁律霜模仿起了向砚慎的说话风格,引用了爱人的口头禅,“比珍珠还真。”

      尽管向砚慎笑了笑,还是不太相信,凝视着祁律霜的脸颊,盯着都有一些发烫了,半信半疑地说道:“他不会…”
      后续他就不说了,向砚慎相信祁律霜可以懂的。
      祁律霜接过向砚慎削的苹果,点了点头,“嗯。”

      向砚慎心情风平浪静,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太大反应,倒是习惯了。
      “他有看过我的照片吗?”
      祁律霜咬了一口果肉,“没有。”

      向砚慎的语气很轻,“你不愿意给他看?”
      祁律霜思索了几秒钟,考虑要不要讲实话,一想到就算否认向砚慎也能猜的出来,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索性就直接说真话。
      “就是不想。”

      向砚慎顿了顿,一瞬间坐直,挺起背板,特别正式的说道:“哦,看来我要抓紧时间向你求婚了。”

      祁律霜半天都没有做出回答,确认向砚慎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才慢慢张了张唇,“真的?”

      向砚慎咬了咬唇,仰起头,望向天花板,假装做出了思索的动作,“我想想。”

      祁律霜紧捏着残余的果皮,此时此刻,语气并不是在那么富有感情涂抹,多了几分冷淡,立马冲刷了之前留下的浓厚颜色。

      祁律霜欲想松开向砚慎的手指,“向砚慎,我希望你的言行举止和你的名字一样,向来谨慎严重。”

      向砚慎知道再故意说下去,以他偏执的性格,祁律霜会把所有的假话当真的,并且起码会深思好几周,说记好几个月都毫不夸张。

      向砚慎眼疾手快,握住了祁律霜想挣脱他的手,来不及顾对方有没有气头上,从内心深处发出自己以血肉组成的肺腑之言。

      “我保证,我们一定会去同性恋合法国家结婚。”

      “谁娶谁,谁嫁给谁,不需要纠结,我们相爱就好。”

      ——

      硕士毕业时祁律霜26岁,向砚慎25岁。

      他们读研的也是和本科同一个学校,向砚慎以前还有过报考人大的心思,但是现实给他致命一击。

      向砚慎毕业了两个月还没找到工作,祁律霜则是去国家研究院。

      原本,祁律霜有读博的计划,如果去国家科研单位学历不够的话,但是发现硕士已经有了一定的资格,所以放弃了读博的计划。

      沈错是在双一流大学读的是比较冷门不好找工作的专业,同样面对类似于向砚慎这种情况。

      向砚慎斗志已经衰弱了许多,颓废的躺在床上,“不想活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沈错正在招聘APP给HR投简历,看其他公司的时候,接连收到许多已读未回的提示。

      沈错有些焦急的声音从电话筒里传来,“我真的不知道我大学学了什么。”

      向砚慎已经不想再点进去看招聘APP的消息,要么就是长时间的未读,要么就是已读不回,就这两种情况。
      “当时填志愿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拦我。”

      沈错叹了一口气,退出软件,“其实那时候我拦了你,但是你说那是你志愿里填报最好的学校。”

      双方沉默了一下,都回想起了当初填志愿满有朝气的抱负,顿时不知道怪谁才好。

      向砚慎说:“能不能重回填志愿那一天,我就应该拿砖头敲醒自己。”
      沈错表示赞同。

      “有月薪3500的工作,我都愿意干。”向砚慎已经在搜索栏里搜索便利店店员的工作。

      “你要求能不能别这么高,我2500就行。”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笑了。

      过了一个星期,沈错成功进了外企,月薪两万,而向砚慎虽然没有找到工作,但是已经给十三位学生当家教了。

      比如说周六这个时间段是这位学生,另外一个时间阶段是下一位学生,有五位学生是排到周一到周五上课。

      每个学生教的科目也不一定是统一的,向砚慎可能上一节课正在给高二的学生讲英语,下一节课又要讲初三的数学。

      无论是初中者高中,两个半小时都是四百块钱,值400块钱的原因是,因为硕士学历,英语过了八级,再加上本科用了四年的家教。

      中介问他能不能教高中的理科,向砚慎根据自己自身情况回复:“理科我只能教到初三,高中的算了。”

      祁律霜曾经问过他有没有再找其他工作的想法,向砚慎跟祁律霜说:“目前我不想再找别的工作了,就当家教吧,至于学校老师,没有教师资格证,应聘不了。”

      沈错有一次来南京找向砚慎玩,晚上吃饭的时候是在向砚慎家吃的,刚好祁律霜出差了,也也不怕尴尬。

      他看到向砚慎的书房柜子里面排满了小学至高三的全科练习题,教科书,还有很多做笔记的本子,多到让人看不完,就算大略看一遍复杂的书名,也要花费一分钟的时间。

      沈错脚步定了好几秒,让人移动不了鞋底,惊呆了,“你这是要备战高考啊?”

      向砚慎靠在门背,坚定的摇了摇头,“我高考没这么努力。”

      ——

      29岁那一年,向砚慎真的送上了靠自己经济实力买的戒指,实现了大三真挚的诺言。

      他们也在盛大的夏天休了个长假,开启全球度假旅游,去了挪威,威尼斯,爱尔兰,巴黎,冰岛和芬兰。

      全国度假旅游在本科毕业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去遍了他们想去的地方。

      回国,祁律霜必须要及时投身于工作。

      长假回来第一天上班,祁律霜的同事看到祁律霜今天有点不一样,少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感觉,也注意到了手指上的装饰有所不同。
      “换戒指啦?”

      同事此话一出,吸引来了很多人的目光。

      祁律霜早上不知道第几次看了看向砚慎亲手给自己戴上的戒指,“嗯,爱人送的。”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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