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情敌

　　许家是个世代军人家庭，到了许耀阳爷爷这辈正好横跨了战争与和平年代，许纵年轻时上战场浴血奋战，后半辈子稳坐高位享受荣耀和权贵。

　　许耀阳他爸年轻那时不好好上学，整天打架斗殴，家里实在管不了了，老爷子这才把唯一的儿子扔部队磨练去了，脾气倒是给磨平了，但退伍后成家立业没几年小夫妻俩就开始整天吵架。

　　因为是政治婚姻，牵连太多，老爷子不同意儿子儿媳离婚。可怜了那一对孙子孙女，始终笼罩在家庭不和的阴影里。

　　乔梁听许耀阳说，他爸后来又返回了长白山的特种兵部队。几个月前出任务不幸牺牲了。而他妈在他爸住院抢救期间竟然和一个男老师搞在了一起。

　　最后他爸在手术台上抢救无效，而他这边又在三中把那男老师打瘫痪了。碰巧那男老师又是他爷爷多年老部下的儿子，人家不顾一切的拼命要追究。

　　老爷子忍受丧子之痛的同时又在极力保许耀阳。总不能连唯一的孙子都护不住。这才找通关系尽力把事压了下来后又找人把被退学的孙子送进了洛平。

　　乔梁感慨，原来许耀阳来到他身边之前经历了如此波折晦暗的日子。

　　而向来没多少话的许耀阳，那晚躺在乔梁身边却有些滔滔不绝。那种有人倾听心事的感觉让他特别舒服。

　　而让乔梁觉得特别舒服的不是身下松软的床，而是许耀阳能跟他心里不设防的完全袒露自己。那是一种信任，而且还是没理由的绝对信任。被信任的感觉让他很满足，那晚搂着许耀阳的腰他也睡得特别香。

　　次日早上乔梁睁开眼时，一时发蒙，那种错位转向的感觉让他半天才想起他是在许耀阳家。

　　旁边的被子是掀开的，并没有人。乔梁快速地下地出了房门。

　　昨晚来时整个屋里都昏暗得很，他没看得全面。此时借着清晨阳光，好好的观察了这房子。

　　许耀阳他爷真的是很会享受晚年生活，整个屋里装潢古香古色带着他那个年代的韵味。

　　乔梁踏着实木旋梯从二楼下来后看到了昨天那个阿姨，正扎着围裙的在厨房里做饭。

　　乔梁一开始还以为这阿姨是许耀阳爷爷后娶的小老婆呢，现在才知道，只是个打扫卫生做饭的阿姨罢了。

　　女人也看见了乔梁，冲他笑笑，然后忙去了。乔梁忍不住趴在厨房门口问：“阿姨，许耀阳呢。”

　　“你去客厅拐角那个阳台看看。”

　　乔梁点头后找过去，他去时看见一老一小正坐在藤椅上下棋。一时不想打扰，站在几米远处看着。

　　许耀阳他爷虽然老了，头发全白了，可还是能从眉宇间看出那种军人的气质。

　　乔梁倚在侧面架子旁站着，心想，要是他爷没有光荣殉职的话，他们老乔家是否也会是像这般的权贵之家呢。他想会的，他对他爷爷有信心。

　　他正在那看许耀阳抬起棋子落下时，不小心把身边架子上的什么东西碰掉了。

　　声响让那爷俩都望了过来。

　　而乔梁可完全没心思去跟许爷爷问好，他心里很卧槽地看着地上摔碎了的看起来特别贵重的收藏品。原谅他并不知摔得乱碎的那一摊陶瓷片到底原本是个什么鬼东西。

　　“你起来了。”许耀阳坐在那看着乔梁问。

　　这不废话么，我不起来我能站这么，我能把这东西弄掉了么，话说大哥你能过来看看而不是那么淡定么，说不定我把你们家什么传家宝给整碎了呢，还是粘都粘不上那种。

　　见乔梁眨巴眼睛不知所措，许耀阳抬头看对面坐着的老人：“爷爷，这就我之前跟您说过的，乔副官的孙子，跟我同学。”

　　老爷子听后这话，端详起乔梁，手里的棋都不下了。

　　许耀阳看乔梁还在纠结那碎了的东西，一招手：“过来，先别管了。”

　　乔梁这才挪过去，万分不好意思的跟许爷爷问好：“爷爷好。”

　　许老爷子不追究乔梁打碎东西好像并不是因为他的笑容和礼貌。

　　“毅安的孙子也长这么大了。”许纵慈祥地看着走过来的少年。

　　乔毅安是乔梁爷爷的名字，乔梁听后微愣，原来俩爷爷看起来真的认识。这让他瞬间觉得亲切了点儿，要坐在旁边的藤椅上。

　　他没坐过这看起来一堆藤条编的东西，总觉得他一屁股下去别再坐坏了。目前来看，他都已经算是来搞破坏了的。心下这么一想，他就没敢太实在的坐，却不想没坐稳，好悬没摔了。还是旁边许耀阳扯了他一下才稳住了他。

　　丢脸！乔梁恨不得钻到棋盘下面去。本以为他坐着，那爷俩会接着下棋。

　　许老爷子却完全对象棋没兴趣了，盯着乔梁看：“我记得那年从军区大院搬出来，你还是个满地跑的淘气小子。”

　　乔梁完全没印象，但他不能不给许老司令面子，连连点头。

　　“你奶奶和姑姑也都还好么。”

　　乔梁笑：“好，都好。”

　　许纵背着手站起身，紧接着许耀阳也快速站了起来。

　　乔梁不明白怎么回事，还在那傻坐着。直到许耀阳眼神示意他，乔梁才恍然大悟，立马也站了起来。心里无比鄙视，你们家能不能活得不这么死板，非得长辈起立小辈就不能坐着了。

　　许纵背手而立，已经驼了的背却看起来还是那么刚毅。他语气中颇带沧桑感：“你爷爷离开也有快四十年了，时间太快。”

　　乔梁不懂许耀阳他爷爷到底还要说什么，只是打算站在那安静听着就是了。

　　可老爷子再就没说什么，轻叹一声后去客厅吃饭。

　　乔梁只能当许爷爷是在缅怀曾经并过肩的战友。看着陈姨无比惋叹地收拾他打碎了的东西，他心里不舒服，果然他闯祸了。他捏了捏旁边许耀阳胳膊，小声说：“那东西是不是很贵。”

　　许耀阳想了想，点头。

　　“完了，那你爷爷一会儿会不会骂我啊。”他现在无比庆幸他就把那高高架子上的其中一个碰掉了，要是架子倒了的话，估计他今天说不好就得横着出去了。

　　许耀阳侧过头挑眉：“有我在你怕什么。”

　　有你才怕啊。绝对不是乔梁错觉，他觉得许耀阳很怕他爷爷。

　　不过说实话，许纵的气场是常年在战场政治场官场磨出来的，不容置疑。如今八十来岁的老人虽已完全退役，但就算站在那不说话，也还依然让人敬畏。

　　乔梁也怕，要不然那顿早饭他也不至于吃得颤颤巍巍，好几次夹菜都掉到那檀木长桌上。尴尬得他都想放弃那道菜了，可很好吃啊。

　　许耀阳淡定的伸胳膊稳稳的给乔梁夹回碗里很多才防止尴尬继续。

　　吃完饭，许老爷子回楼上书房后。乔梁如获大赦般的跟许耀阳出了门。走在路上他还一直不放心的问：“真的没事吗？”

　　“不然呢。”

　　也对，乔梁点头，不然他也赔不起。

　　可许爷爷没必要不追究吧，凭的是和他那死去多年爷爷的交情还是凭着他和许耀阳是同学的交情啊。

　　许耀阳侧过头看乔梁，极其认真地说：“你不觉得一条命比那个前清收藏品贵多了么。”

　　乔梁愣：“你什么意思？”这怎么还和命扯上了呢，他肝颤。

　　“看来你奶是真的什么都没跟你说过。”许耀阳帮乔梁把敞着的外套拉锁拉了上去。

　　乔梁感受着那逐渐上提的拉锁，怕夹到下巴，仰着头躲着，还不忘了白许耀阳：“莫名其妙啊你。”

　　“你爷曾经是我爷的副官。”许耀阳顺手把乔梁的衣服帽子给他扣在了脑袋上。

　　乔梁又拿下去了：“这我知道了。”

　　继而，许耀阳长腿一迈走去了前面，头也没回：“当年是他替我爷爷挡过一颗子弹。”

　　什么？乔梁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爆炸性新闻一样的立在原地。他以前听他奶说过，他爷是一次出任务舍身为战友挡了子弹牺牲的。原来他爷的那个战友就是后来功成名就的许纵，许耀阳他爷。原来那无上荣光的背后还有这么一码子事。

　　但乔梁不会傻到回家去跟他奶奶确认，毕竟陈年旧事无需再提。更何况，就算这些渊源都没有，他觉得他还是会喜欢许耀阳。还是很纯粹。

　　以前乔梁特别讨厌开学，可这回倒是兴奋得很。临近开学那几天，竟然出奇地开始补作业。

　　那叫一个点灯熬油贪黑瞎火极度认真，弄得他奶奶特别欣慰，他孙子这是要发愤图强了。

　　乔梁特别心虚的不忍心说穿，奶奶我就是补个作业，不用给我做好吃的，真不用。这不费脑袋，真的……

　　只是最近乔梁总是在梦里梦见他爷爷，是照片上的样子，并没什么太多的场景，朦朦胧胧的。

　　醒来后他就能想起许耀阳爷爷背对而立的那一声叹息。然后庆幸，他们这一代不用生在那什么乱七八糟的时候，能安稳活在这大好时光里，都得老实的上学。

　　不过开学后他又能整天看见许耀阳了。这在乔梁那竟然是顶天的开心事。他不明白什么时候他都没出息得这么彻底了。

　　寒假最后一天，也就是开学前一天，乔梁去他老姑家吃饭。

　　他老姑做了一大桌子菜说是庆祝她六岁的小儿子明天正式上学，这路数乔梁熟悉，想当年他和徐向南分别上学时候他老姑也是这样好吃好喝给哄弄去的。

　　在饭桌上倒是吃得挺开心，下了饭桌乔梁就突然牙疼了。这可把他老姑吓坏了，大概是带着学医的职业病，非要带乔梁去检查。

　　检查倒是没什么，但乔梁一听他老姑那意思是说如果真是情况不妙明天请一天假在家观察。

　　“老姑，不用那样吧，就是牙疼而已，”乔梁不能理解，“兴许一会儿就好了呢，请什么假啊，明天开学。”

　　乔金玲一直拿她这个侄子当亲儿子似的，她担心着呢：“别瞧不起牙疼，你这小岁数牙口就不好了以后怎么办，趁早看看是怎么回事，别留下隐患。”

　　乔梁坐那哼唧，什么牙口不好了，可能就是某根神经突然抽风。他为了防止他老姑洗完碗真的会开车带他去检查以至于说不好还有明天不能正常开学的可能，他拎起外套就下了楼。

　　“哥！”徐向南领着徐向北也跟了出来，“我说你跑什么啊，我妈要带你去你就去查查呗，万一可以有几天不用上学呢，多好。”

　　好个屁啊，乔梁撇嘴：“不行，我得去上学。”

　　徐向南不可思议：“哥你哪根筋不对，你不是不愿意上学么。”

　　乔梁扭头看徐向南：“你出来干什么？”

　　徐向南低头指了指捧着风筝的徐向北：“我们广场放风筝去，你去不去。”

　　乔梁摇头：“不去了，我回家。”

　　回家的路上乔梁想起了徐向南的话，其实他哪里是哪根筋不对想上学，他只不过就是想经常看到许耀阳罢了。

　　以前他乔梁盼望开学那都是因为能看到夏茹的，现在他那份热切的盼望已经完全转移到了那个高冷少年身上。那种因一个人而开心的感觉和他之前喜欢夏茹时一样，甚至有增无减。

　　世界上有两样东西无法自拔，一个是牙疼，另一个是爱上一个人。何况是在牙疼中意识到爱上一个人，多么痛又夹杂着甜的领悟。坐在公交上看着车窗外的乔梁重新正视了他对许耀阳的心思，那大概应该叫爱吧。

　　乔梁的某种小心思那晚让他迫不及待的在梦里就提前开了学。梦里他和许耀阳一起放风筝，在操场上跑着追着笑着，他在梦里都是带着笑的。

　　只是醒来后他万分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要放风筝？为什么那风筝和许耀阳给他买的那个乌龟暖水袋长得一样？为什么原本挺好的他会突然摔倒磕到了牙？

　　果然梦这种东西的神奇之处就是把很多不相关的事情都能联系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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