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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裁
上官蕙并不争辩，只哈哈大笑。
她笑了半晌，又将眼角之泪拭去，方道：“她是太子妃，用她的死除去高家再合适不过。高家亡，是我之愿，难道就是兄长之愿？不然这般拙劣的嫁祸手段，为何却能将高家置于死无葬身之地？”
上官楚道：“可是顺意无辜，她腹中的孩儿更是无辜。”
“无辜？”
上官蕙笑道：“这天下无辜之人何其多？兄长只觉她孙顺意无辜，又岂知我不无辜？”
她上前一步，声音逐渐拔高道：“我过得如何，兄长可曾关心过？”
上官楚道：“高茂行......到底还算君子。”
上官蕙冷笑：“君子？不能人道的君子？将妻子推给手下折磨的妻子？”
“你说什么？”上官楚错愕。
上官蕙道：“你和母后是一样的！从未问过我是否愿意便将我送入那腌臜之地！说什么母仪天下爱民如子，可笑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拿来做那争权夺势的工具！”
她将衣袖掀起，皮肉上已是伤痕累累：“高茂行不能人道，便让他的手下来折磨我！白日里我是公主，是世子夫人，到了晚上，甚至不如那勾栏妓/女！”
说及此，上官蕙声音愈发尖利，似已不顾一切般叫喊道：“我就是要高茂行死，要高家人都死！即使将他们碎尸万段也不足惜！”
“蕙儿......”
上官楚已是惊异万分：“是兄长疏忽了你。”
上官蕙又是一番放声大笑：“也不必在此时才做出这番兄妹相亲来，咱们的关系甚至远不如那温宋二人！”
她笑了良久，方道：“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差人将巫医那的夹竹桃偷来的是我，嫁祸给高鹂心的人也是我。兄长可以现在便将我就地正法，抑或将我送到大理寺，为高家平反！”
上官楚道：“你知道我不会这般。”
“是啊。”
上官蕙道：“但你不过是为了大齐的体面，为了皇家的颜面。”
上官楚道：“不要再说这种话。高茂行今日已被斩首，再无人伤害于你。从今以后......便忘记一切，好好过活吧。”
上官蕙抚了抚鬓间那朵白花。听及此话，她虽脸上挂着笑容，眼中却已泛出莹莹泪光。她望向殿顶那雕梁画栋，声音开始有些哽噎：“说得容易。”
她复去看上官楚：“兄长不打算治我的罪了？”
上官楚闭了闭眼：“回去吧，公主府已经建成，你这个主人也该去看一看。”
上官蕙道：“公主府么？是啊，我是该去看看，毕竟那里才算是我自己的家。”
这次，她脸上竟是露出真挚的笑容，她朝上官楚福了福身，迈步离开。
**
今日高家男丁皆被斩首，而“真凶”高鹂心也被赐下毒酒。留个全尸，也算给了曾做过侧妃的她一个体面。
温玉正在大理寺天牢。
此时，已有太监打扮的人端着毒酒站在高鹂心面前。
温玉看了高鹂心和高凤栖二人一眼，转身对那太监道：“我还要跟她们说几句话。”
太监不敢违拗温玉之意，只点了点头。刚要出去，又听温玉道：“此处路黑灯暗，别跌了这些，公公便将东西暂且搁置在这儿吧。”
那太监听她这般说，想了想道：“好吧，也请郡主快些，杂家奉旨办事，不好误了时辰。”
此时天牢内只剩下温玉并高家姐妹三人。
温玉手指轻抚那毒酒下面的金质托盘。在她对面，昔日螓首蛾眉的贵女如今早已鬓发散乱，曾经的华丽衣衫也变成了粗布囚服。高凤栖只是安静地靠墙而坐，打她进来至今一言不发，倒是“罪魁祸首”高鹂心朝她迈步走来。
“长宁郡主这是来送我上路的？”
温玉开门见山：“不是你做的，对么？”
高鹂心道：“如今再论这些有何意义？天要人死，人如何活呢？”
“我只想听你的答案。”
高鹂心道：“起码我不会害她腹中的孩子。”
温玉道：“有什么心愿未了么？尽管告诉我。”
高鹂心眼中闪过意外，问道：“你信我？”
温玉只与她对视。
高鹂心从她眼中得到答案，忽笑起来。她笑得洒脱，复而道：“什么心愿不心愿的，早死早超生。只盼来世投个好胎罢了。”
说到这，她又转头看了眼高凤栖。忽降低了声音道：“放我长姐一条生路，余生做个平民百姓无忧无虑就好。”
“好。”
高鹂心面露感激：“长宁郡主，大恩不言谢。”
温玉道：“还有别的么？”
高鹂心摇头，只高声那太监唤进来。太监进来，捧起酒杯来至高鹂心面前，虽动作看似尊敬，却是语带轻蔑道：“侧妃娘娘，请上路吧。”
侧妃娘娘，一个尚有些许荣耀的称谓。如今听来却是那般讽刺。
高鹂心并不理会他的讥讽，只端起那杯毒酒。她的手紧紧握住杯壁，闭了闭眼，还是回头看向高凤栖。
只是她刚转头，正好便对上高凤栖的视线。
“长姐......”高鹂心苦笑。
她蹙了蹙眉，随即又舒展开来：“妹妹此生不能再与长姐相伴，只盼来世能再重逢！”
她举杯欲饮。
这时一直静坐的高凤栖却忽地起身，将那杯毒酒夺过，随即猛然后退。
那太监见状大急道：“你做什么！？”
高鹂心也急道：“长姐！”
温玉只站在一侧看着她。
高凤栖与方才安静的她判若两人，只听她高声喝问道：“没做过的事凭什么要认罪，天理王法何在！？”
那太监指着她的鼻子道：“侧妃下毒、高家谋反皆证据确凿，你莫非是在质疑陛下和太子殿下？”
高凤栖道：“高家有罪我不辩驳，但鹂心断不是下毒之人！还有，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般指着我！？”
太监怒道：“死到临头你还敢嘴硬！你已经不是国公府嫡女了，如何敢跟杂家放肆！”他抬手，就要朝高凤栖脸上扇去。
高凤栖并不畏惧，只扬着头依旧如往日般高傲地立于原地，此时的她虽身着囚衣，却难掩骨子里那份本属于贵女的骄傲。
然而巴掌声却迟迟未传来。
缘那太监的手臂被温玉抓住。
“你失礼了。”
那太监知不敢惹怒温玉，虽心中忿忿却只能默声后退。
温玉对高凤栖道：“你也知木已成舟。多说无益，时候已经不早了。”言外之意，她该懂。
高凤栖看了她一眼：“也对，时候是不早了。”
温玉道：“你且再多留几日，到时我会让人将你安排到郡公府去。”
高凤栖扭头看向高鹂心，又重新看向温玉，笑道：“树倒猢狲散，古人诚不欺我。我虽素来不喜欢你，但你今日能来，我还是要说句多谢。不过，不必了。”
“高凤栖——”
只见她说完，竟是将那杯毒酒悉数送入自己口中。
那太监被这突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只“呀”了一声连连后退。
眼看着，一口鲜血从高凤栖口中喷出。
“长姐！”高鹂心忙跑过去接住高凤栖随之倒下的身躯。
顷刻间，她已然泪流满面：“长姐，你这是做什么......”
只见高凤栖眼中已然恢复往日的清傲：“人从来都是往高处走......我高凤栖......生来就做人上之人......又岂会去做别人的奴隶......”
她复看向高鹂心，艰难地抬起手，抚上高鹂心的面颊：“傻瓜......”
高鹂心只哭着唤她：“长姐......”
“傻瓜......哭什么......”
高凤栖笑道：“我说过护你......便要做到......如今做不到了......只好逃避了去......先行你一步......”
“长姐......”
高凤栖道：“没事......咳咳......没事......我们来生再做姐妹......唯今只盼......不要......再生于这......权贵......之家......”
“长姐！！！”这最后一句长姐，高鹂心唤地撕心裂肺。
温玉垂下眼睑不知心中所想，而高鹂心哭罢多时，方站起身朝她走来。
那太监见状忙拦道：“放肆！你要做什么？”
温玉只让他退后，三两步间，高鹂心已然来至她面前。温玉道：“承诺似乎无法兑现了。”
高鹂心却摇头道：“九泉之下总能再会。”
她伸手从衣袖中拿出一份信来：“这封信我本欲留给长姐，如今......反正也无用了，便交于你吧，是丢了或是如何，随你就是。”
待温玉接过还未细看，又听“嘭——”地一声。抬头看去，高鹂心已然碰壁而倒。
她走上去探了探二人的鼻息。
清冷道：“抬出去好生安葬吧。”
有人应下去办，待一切处理妥当，温玉方才出了天牢。
外面的阳光格外地刺眼，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恍惚之间，却是迎面撞上一人。来人为她遮住了刺目的光亮，温玉抬头，方看清来人正是宋玄。
从太子妃中毒到处置高家，这段日子宋玄异常忙碌，她一连十几日未见到他，不想今日在大理寺相遇。自打西南回来，她只觉他们的关系日渐疏远。此时她虽有心事，却也知不该对他言，纠结于此，温玉只转头想走。
不想却被身后之人抓住手腕。
“玉儿。”
温玉这才停下脚步：“哥哥有事？”
“里面的人如何了？”
温玉道：“我已安排人将她们安葬。”
宋玄微点点头，这也算是他意料之中。
温玉道：“哥哥若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宋玄道：“我送你。”
温玉道：“今日大理寺不忙么？”
宋玄只道：“走吧。”
**
马车上，温玉仍旧是静默不言，她垂首看向自己的衣袖，心中不停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一切。
依旧是宋玄先开了口：“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温玉抬头，嗫嚅半晌却还是未言语。
她本以为自己不问，他便不会说，却听宋玄道：“在这世上总会有人无辜而死，为朝局不受动荡，高鹂心必须是凶手。再者那夹竹桃本就是她的，也不算冤枉了她。”
“真凶是谁？”温玉这才问道。
“想必你心中已有所猜测。”
温玉迎上他的视线：“是蕙表姐？”
见宋玄不答已是默认，温玉道：“我只是觉得那日她格外古怪，可是为什么？”
宋玄道：“安国公府太过肮脏。”
他点到为止，不愿那些腌臜之事污了她的耳朵。
温玉又复低头。
她心情复杂，盖因她隐瞒了一件事，不做，对不住自己初心，若做，却是违背他人之意。
可她还是选择了后者。
正犹豫着是否要对宋玄言说此事，却在这时，马车疾然而停，温玉一个不稳便要向前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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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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