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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火玉衣
明蕖抬首看了看城楼之上形态婀娜的身形，又转首看了看庆台之上的暗影。
很明显，此刻的暗影有些不对劲。
他似乎微微发着抖，在竭力遏制什么。
付柠月亦压着他的双臂，眼神充满担忧。
眼看暗影身上已开始露出一两丝黑瘴，付柠月见形式不对，立即道，“我们拜堂吧，拜完堂，就离开这里，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好吗？”
明蕖在底下听着，即使知道付柠月只是想安抚住暗影，可心里还是火烧火燎地疼。
好在他的话似乎奏效了，暗影抬起头，“嗯”了一声。
付柠月微微扯了一点笑意出来。
此时高鸣的鹤群亦停下来，安静地站在高台之上，远远看去，颇有一副水墨丹青之意境。
那巨龙金凤也微微朝中间靠近，嘴中叼了两个小小的酒杯，皆伸长脖颈等着二人来取。
付柠月以牵红拉着暗影，向在面前站立的两只远古巨兽深深鞠躬，以表自己的敬意。
随后他抬手，从巨龙口中取出那酒杯，又示意暗影同样从金凤嘴里取过酒杯。
可暗影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付柠月疑惑地看着他。
此时一声鹤鸣划破天空。
付柠月预感不妙，猛然回头，一袭黑衣的明蕖，此时正悬在不远处，同样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们。
三人相顾无言。
付柠月锁眉，“明。。。你怎么。。。”
明蕖急道，“我也不知怎么。。。”
暗影一声不响，黑瘴持续从周身散出。
樊蝶梦笑道，“哥哥，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付柠月即刻抓住暗影的手，对上他的眼睛，“我们走吧。”
暗影却似听不见他的声音，直直地盯着明蕖。
付柠月见此，转头示意明蕖，“马上从这里消失！”
明蕖看了看高台四周，发现从哪儿跳下去都不合适。
“开弦境！”付柠月怒道。
明蕖闻言，刚要运功，却突然被点醒般，转头看向了付柠月。
此时暗影身上的黑瘴越来越多，眼看着快支撑不下去了。
樊蝶梦在城楼那头高声道，“哥哥，你难道要继续过上，付柠月在跟前，却只能看不能碰的日子吗？连行个房都要先祈天，恢复了那一时半会的真身，还得掐着点结束，不怨吗？你为这人界也好，为天界也罢，何时不是鞠躬尽瘁，现在有这么一个身子摆在眼前，是老天给你补偿，也是你唯一的机会了！你不用，不是白费了付柠月苦苦培养了几百年的苦心？”
“闭嘴！”付柠月怒目圆睁，朝樊蝶梦喝道。
接着他又看着暗影，试图将他从痛苦中拔出来，他知道对一个至恶之灵鼓吹一些阴暗面，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无论是是什么样，虚也好，实也罢，我都不在乎！”
“你当然不在乎！因为你心里压根就没有暗影！而只有明蕖！”樊蝶梦再次提高声音道，“哥哥，你还看不清楚吗？从头到尾，他答应你留在你身边也好，与你成亲也罢，不过只是，想保明蕖的安危而已。”
“他怕你占了明蕖的身体，更怕你将他一手培养的至善之灵毁掉，所以你看清楚了吗？不管是付柠月，还是夏挽风，他们从来都不是爱你，他们爱的，只是他们心中理想化的你！”
“你若不信，可以即刻拉一个人，赐他岩火玉衣，你看付柠月会怎么对你，你一心为了他，规划你们的未来，顾及他的自尊心，揣摩他的喜好，可你的卑微，换不来他一丝爱意，不信你大可一试。”
暗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樊蝶梦却越说越带劲，她甚至不顾形象，伸出一只手，指着明蕖的脸。
“哥哥！别犹豫了，这皮囊放在明蕖身上，以他那点灵力，能与凡人同岁，撑个一百年就了不得了，更何况凡人之躯最不耐的就是岁月，过不久他就会满脸褶皱，长出斑点，变得俗不可耐，这实在是，暴殄天物！”
她言辞激烈，暗影却始终没有动作。
百姓们亦都屏息凝视，纷纷注视着四人。
那巨龙和金凤也一时傻了眼，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人间闹剧。
终于，付柠月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你一时很难分辨，因我们之间的事情实在曲折离奇，但我答应你，只要你按照约定，不伤害明蕖，亦不再伤害无辜的百姓，你要我如何，我便如何。”
“你听听，”樊蝶梦笑出了声，“话里话外，都是明蕖明蕖，哥哥，我都替你感到不值。”
暗影听完，缓缓转过头，看着樊蝶梦。
自他有记忆以来，身边便有这个妹妹为他打点一切，为他筑起黑水城，帮他搜集散在天地间的古神遗灵，甚至连如何拿捏付柠月，也都是这妹妹出的点子。
而他在这些年，却不曾为这妹妹做过什么。
可夏挽风，是刻在他每一丝呼吸里的人，从他知道他转世之躯已来到尘世，便停下了所有的追逐，一心一意，等着他的心。
可偏偏转世后的夏挽风，却总把许多事情，排在他前面，比如他要先建鹤鸣山庄，他便暗地为他清了大批有敌对之心的人，又比如他要安顿沈一蒲，他便助他将那惊木堂一手拉起来。
可有些事，也是他不能接受的，比如他竟然为了发展鹤鸣山庄，而要与别人联姻，用自己的幸福去换明蕖的安定。
于是他便暗中将那些女人都解决了。
他一直在等他的夏挽风归心，可他却早已变成了付柠月。
他这一世，有他自己要做的事。
而他暗影，并不在他这一世的担忧关切中。
他一直都明白。
可他似乎，并不介意。
樊蝶梦还在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他开口，“小梦，无论柠月有多在意明蕖，可他最终选择的是我，不是吗？”
“小梦，祝贺哥哥吧。”
樊蝶梦没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不禁有些错愕，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明蕖，眼神里，竟多出了三分狠厉。
但她按捺住自己，还是不紧不慢道，“既然哥哥满意，做妹妹的，自然也跟着开心。”
接着她朝楼下那些张望着的民众看了看，说道，“那这些人，你打算如何处置呢？”
暗影回，“随你。”
樊蝶梦终于有些释然，她道，“那不要浪费时间了，开始吧。”
“今日有龙凤在侧，带来神力照拂天下，如此情况下所化之岩火玉衣军队，定会所向披靡，举世无双！”
城楼下的民众又慌乱起来，很快不安的情绪蔓延，人群中开始发出尖叫声和哭喊声。
但没人敢轻举妄动，只是纷纷跪地求饶，求他们放过自己。
明蕖却不为所动，他抬手，念了咒。
很快，人群中高大强壮的男性，纷纷将一手伸向上空，握着拳，似乎被神秘的力量拉着，一瞬升上了半空。
他们慌乱，恐惧，甚至带着绝望。
如同刚刚那个被吊在空中，然后瞬间被摔死的男人。
他们一边朝着下方的妻儿父母痛苦诀别，一边又使出了浑身解数想挣脱手上的那股力量，可一切都显得那样无力。
城池之下的妇儿老人，皆是捶胸顿足，涕泗横流，场面顿时吵闹不堪。
暗影却似早已习惯，他对那些半空中的男人道，“岩火玉衣可保你们不死不灭，力大无穷，作为凡人，你们是三生有幸的。”
说着，正准备下一步动作，付柠月冲上前去，拉住了他的手，“停下！”
暗影转头看着付柠月，“为何？”
付柠月还未回答，樊蝶梦接过话头，“小仙医，你先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阻止他。”
“之所以我们要建立岩火玉衣的军队，除了为将来有敌进犯之时的不时之需，更重要的，是我哥的体质需要疏解，换句话说，若他不把身体内的内炁消耗掉一部分，则最终，自己会被自身的内炁自耗而亡。”
“你也知道，古神降世定是要传导神通，这是他带在每一滴血液里，每一丝神灵里的，无论经过轮回，甚至打碎重组，都不会有分毫改变！”
“将自己的能量和力量转移到世人身上，去为尘世觅得一二不凡之人，从而将这世界带领去一个更为有序的状态，便是我哥，或者说明蕖，他们这样的古神后人，存在于世，最重要的意义。”
“换句话说，明蕖之所以会有掩盖不住神力的气息，甚至后来达到自燃的地步，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所决定。”
“再换句话说，即使你今天阻止了暗影，可若你从此与明蕖断绝关系，则被你压下去的神力，最终还是会觉醒，明蕖亦需要通过制造岩火玉衣来释放自己，到时你管，还是不管？”
“不过话说回来，这天底下，愿意耗尽一身功力，仅仅只为将神力压住一阵子，这样的牺牲，恐怕也只有你付柠月做得出来。”
樊蝶梦言闭，看了看三人，最终将目光落于付柠月身上，巧笑道，“现在，你还会阻止我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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