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回忆

　　“要做什么？”
　　卫道问。
　　“你就说一句，咳咳，妖神有本事就出来跟我打一架那种话吧？”
　　青龙有点不好意思在这样的地方说这样的话。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顶头上司的地盘疯狂蹦迪挑衅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你个孬种。
　　特别不要脸。
　　他以前虽然想找人打架，也没有这么来的，以至于对卫道说这话都不由自主越凑越近。
　　「有什么是我大会员不能听的？」
　　「我要听让我听听！你们在说什么？」
　　「再近就要亲上去了！现在的主播廉耻之心在哪里？联系方式又在哪里？可恶！」
　　卫道看了青龙一眼，扬声道：“妖神！在不在？有本事出来跟我打一架！没本事就滚蛋！以后这里都是我做主！”
　　青龙要是原型，现在连尾巴恐怕都翘起来。
　　看见一点风吹草动就好像浑身鳞片要炸开。
　　卫道低声道：“你这么害怕，不如自己先回去？”
　　他又笑吟吟道：“说不定就是因为你在这里，妖神才不出来呢？”
　　青龙被卫道突然说话吓得一哆嗦，发现卫道满脸笑意，整个人就好像惊悚片主角见了鬼一样。
　　他张了张口，像一条有点窒息的鱼问：“你怎么这么高兴？”
　　卫道笑道：“当然是因为说不定能找到一合之敌。”
　　青龙摸了摸自己飞起来的鳞片，低声道：“你这样，我瘆得慌。”
　　卫道不笑了，面无表情看着他问：“你就是看不得我高兴是吧？”
　　没等回答，他又问：“这种表情，你正常了没有？正常了就自己回家去。这里不用你了。”
　　他挥了挥手。
　　「我还以为主播要说好事将近」
　　「我收回之前的话，现在看来，主播和青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主要是说话都很渣男范儿」
　　「这要是站在一起看不出什么，一开口就没有不知道的了」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他们跟一对儿似的，看不出来？翻脸的样子都很像，也不知道怎么就能这么像」
　　「为什么不能是兄弟呢？」
　　「人和龙的兄弟吗？天龙人还是小龙人？清醒一点，这里是一只妖怪和一个不知道算什么的主播，怎么看都不能当兄弟的，除非是异父异母同生共死结拜兄弟？怪好笑的」
　　青龙踌躇了一下，看向卫道。
　　卫道看得好笑，挥了挥手说：“你走，你走，到门口等我，一会我就出去，行吧？”
　　青龙点了点头，拽了拽自己的尾巴似的一步三回头走了。
　　等青龙走出去连影也不见了，卫道左右看了看，边上忽然多出一只手递给他一个蒲团说：“地方简陋，不好招待，见笑了。”
　　卫道接过蒲团，盘腿坐在地上，抬眼往对面一看，这是个几乎从头到脚都用黑衣服罩住的人，艳红到发黑的发丝从内里掉出来一缕，苍白到似乎失去血色的手骨节分明随意捻起那缕发丝往衣服里塞了回去。
　　那人似乎尤嫌不够，干脆有些暴躁地伸手将自己的帽子往后一撸，抬起头看向卫道，露出一张极张扬的脸来，只看一眼就能让人想到如火如荼的满山满树的红，像枫叶，又像红色的曼珠沙华，漫山遍野开到繁盛颓靡，令人过目难忘。
　　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黑色，看向卫道的时候，清亮的瞳仁中盛满了令人望而生畏的情意，只要一眼就几乎被他摄取心神魂魄而去，与他对视，感受到胸腔内的心脏跳动，没人能平静，那是即将令人溺毙其中的深情厚谊。
　　他蹲在卫道面前，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问：“我好看吗？”
　　卫道应了一声：“好看。”
　　他起身往后一退，坐在供桌面上，晃着腿问：“要不要坐这里？”
　　他往身边拍了拍。
　　卫道看过去，眨了眨眼。
　　他故作惊讶地看了看，呀了一声，好像发现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单手掩了掩口鼻说：“你在乎这个？”
　　他看了看卫道，挑眉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庙宇之内的灰尘眨眼间全都消失，连一点痕迹也没有。
　　再抬头去看，到处都是干干净净，连物品都是崭新的。
　　卫道向对方伸手说：“过来，拉我。”
　　对方一愣，嘴上说：“哎哎哎？你居然站不起来吗？我以为你的身体还算健康？”
　　身体却已经往下一跳，黑色的长靴落在地上，直起身两步几乎要扑过来似的，站在卫道面前，弯腰伸手，露出那种夸张的笑，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双雪白的手套，与整体装扮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像戏剧团小丑带上了魔术师的白手套，混乱中带着一丝协调，协调中充满割裂。
　　卫道抬眼看了他一次，借力起身，还没站稳，对方手上一用力，忽然将卫道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卫道被带得一头撞了过去，蹙了蹙眉，对方不仅没让开，反而将卫道抱起来放在了身后的供桌桌面上坐好就像摆弄一个玩偶娃娃，还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看，笑得弯下腰去。
　　“哈哈哈！”
　　他笑得在地上打滚。
　　卫道伸了伸腿轻轻踢了踢他的衣角问：“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他翻身从地上爬起来，随意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卫道说：“你不是正找我吗？我就是妖神。”
　　他又忍不住笑起来。
　　“哈哈哈！你见了我却认不出来，你究竟找谁呢？”
　　他几乎笑到要滚出门槛去。
　　卫道作势要去扶他，他就一骨碌翻身起来站好了，冲过来把卫道按住，埋怨道：“你不要乱动，这是个好位置，你换了就不像样子了，快点坐好。”
　　卫道坐在那里，他退开看了看，又摇了摇头，嫌弃道：“不好看了，你把美感破坏掉了。我不喜欢，你下来吧。”
　　卫道站在供桌面前，看了看妖神问：“你是不是有点治不好的病？”
　　妖神笑道：“难道我表现得不够明显？还是你瞎了眼睛看不出来？”
　　卫道揉了揉眼睛说：“哎呀呀，这个可不好说，谁知道你的心里怎么想？”
　　妖神不高兴了，双臂环抱靠在门框上，歪头看了看，摇了摇头说：“你好没用，我后悔了，我不该问。”
　　卫道笑道：“你原来不喜欢我，那怎么一喊就出来了，讨厌我？”
　　妖神想了想，也不是，凑到卫道面前，嗅了嗅问：“要不，咱们打一架？你要是打得过我，不，你要是能在我的攻击下撑得住三招，我就勉强接受你好了。”
　　卫道反而一手把人推开，笑道：“你想得很美，我不愿意，你接不接受，关我什么事情呢？你就是不愿意，我也可以随时杀了你，哦，是你们，你或许知道，我是先见了魔神，才来了这里，还是说，你不知道？那你也很没有用处，我也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妖神，笑嘻嘻歪了歪头，挑衅的意味并不算重，然而又似乎有些看不起的样子，虽然面上带笑，言语感受又仿佛心有嗔怒，混在一起，恍恍惚惚让人看出几分情绪不稳定的影子。
　　「是我看错了吗？这种感觉，明明看着对方在笑，又感觉他在哭……」
　　「他没有不高兴，哪里都没有，表情神态身体姿势什么都很正常，感觉就是很怪」
　　「他们两个刚开始还不像，现在站在一起，乍一看就是一个人，两个影子交缠在一起罢了」
　　「主播永远滴神！」
　　「他们不会相处时间越长就越像对方吧？那岂不是要出现两个妖神？震惊」
　　「在魔神那里也没看见这样的变化，难道这是特别彩蛋？」
　　妖神笑道：“我可以得知您的名讳吗？”
　　卫道往边上挪了挪，侧头一言不发。
　　妖神跟着卫道挪过去，拉了拉卫道的衣服，嘤嘤嘤：“老祖宗，既然魔神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卫道把衣服抽出来问：“你怎么知道他可以？”
　　妖神捂着脸笑道：“当然是比较出来的，老祖宗拿他跟我比较，我不知道，他肯定知道了。”
　　他放下手，扑在卫道身边，一把拉住卫道的一只袖子轻轻晃了晃，抬眼望着卫道，声音又软又乖问：“我说的是不是？”
　　卫道不吃这一套，把人推开，起身站在门边问：“你凭什么问我？”
　　妖神低着头，时不时看卫道一眼，小心翼翼挪过去，发现卫道似乎没有再换位置的意思，站在卫道一步之遥的地方，忽然嘻嘻一笑扑过来，立刻将卫道扑倒在地，用脸在卫道心口处蹭来蹭去，身后冒出尾巴晃来晃去，将卫道压住，一副飘飘欲仙的模样，软成一团趴在卫道身上，忽然又笑起来，过了一会才说：“老祖宗不是知道？”
　　卫道起身将人推开，踢到一边问：“知道什么？”
　　妖神乖乖坐在边上，看向卫道说：“我是失落的灵魂碎片之一。”
　　卫道看不惯他这种样子，挥了挥手：“正常一点。”
　　妖神委屈道：“我一直都很正常。”
　　他说：“老祖宗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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