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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梦荒唐
第二天,太阳一摇一晃升起来。
院子里站着两个人,一白一黑,远看上去像是黑白双煞似的。
一个面上无辜,心里算盘无数。
一个看似君子,背地“以强欺弱”。
“啊呀,这可真是难搞。”白衣的那个嘴里在叫苦,脸上却一副漫不经心,手里拿着一张纸,翻来覆去地把玩着,眼神在上面扫来扫去。
“真是锲而不舍。”黑衣的那个抿嘴半响,冷着眼神看着那告示。
白衣又道:“也不知道你家杜少......”
后面“啪”一声,窗户开了。
苏临看着白衣,假笑道:“一大早上,吵吵嚷嚷。蒋安,你真是好兴致。”手里还握着一支毛笔,旁边一个茶盏,里面还在徐徐冒着雾气。
勾唇,蒋安道:“哎,谬赞,谬赞。”
冷眼,苏临又开口:“你拿的什么?”
蒋安递给他,道:“诺。”
皱眉,苏临追问道:“哪儿来的?”
蒋安回他:“院子里捡的。”
将告示看完,苏临道:“外面可有?”
蒋安摇摇头,道:“这附近没有。”
苏临瞥他一眼,“这么说,有人特地带过来的?”
“是啊,”玩味一笑,蒋安又道:“也不知是谁这么好心,给咱们传小道消息。”
“方兄打算怎么办?”思忖片刻,苏临又转头问。
“不知道。”方桓低声说了一句:“保护好他就行。”
无言。苏临没再说话,又折回去,继续在宣纸上描描画画。
身后蒋安莫名叹了口气。
“破烂白毛!上哪儿去了?”突然听见一声怒喝,从杜歧的房间里传出来。
方桓赶紧迈步过去,推门闪身进入房间里,接上一句:“九少,你醒这么早?”
猛瞪眼,杜歧恶气道:“你什么意思?”
方桓赶忙道:“没,没有。”
撇撇嘴,杜歧缓缓支起身子,伸手抓旁边的衣服。
赶紧上去扶他,方桓帮他把衣服拿过来。
盯着这衣服,杜歧一脸不高兴,半响轻哼一声,夺过他手里的衣服,道:“你在外面做什么?”
“没什么。”方桓躲开眼神。
“切,”杜歧撇撇嘴,嘟囔道:“不说拉倒。”
方桓忙不迭想安抚,道:“九少,我......”
“哎,对了,”直接打断方桓的话,杜歧道:“神仙哥哥在不在?”
略微皱眉,方桓愣了片刻,才出声道:“你说谁?”
恨铁不成钢看他一眼,杜歧又重新说了一句:“我问苏兄在不在?”
方桓不禁汗颜,假装轻咳一声,沉声道:“在隔壁。”片刻又问他道:“为何是哥哥?”
“当然是哥哥啊,”杜歧掀起眼皮,道:“神仙不都是活很久还看着很年轻吗?”
方桓识趣地没有说话,在旁边等着他的下文。
“帮我去把他叫过来,快去!”果不其然,杜歧立马又开口了,一个劲儿拍着床垫,催促方桓赶紧叫人。
方桓拧眉,问:“叫他做什么?”
“讲故事。”杜歧撇撇嘴,又催促道:“赶紧去啊!”
拧眉,方桓还是顺了他的意思,转身出了门。
此时苏临正捏着毛笔,一点一点蘸着墨水,慢吞吞在纸上调着颜色淡浓。
顺耳听见蒋安在和方桓说话。
“这么快?”蒋安声音戏谑,道:“这就完事儿了?”
“不是。”方桓反驳了一句,又接着道:“他想找苏兄聊天。”
“现在?”蒋安又转回眼神,道:“估计不行。”
方桓疑惑道:“为什么?”
“哎,”摇摇头,蒋安道:“画了一早上花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临捏笔的手顿了顿,看着眼前这张又报废的纸,咂咂嘴,一阵焦躁。
时间推回到天色刚亮的时候,院子里还一片寂静。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来的,苏临眼下就站在那儿,手里拿着毛笔,旁边放的砚台,面前一张画了一半的纸。
以及,旁边一大堆已经用过的宣纸。
桌子周围的地上满是纸团,都略微浸出墨渍。看上去像是用完之后,直接被人粗暴的捏成这样。
“这......”蒋安不知什么时候醒的,正惊愕看着他。
小心翼翼挪步,俯身拾起一个皱巴巴的纸团,试图将其展开,蒋安皱眉道:“花燃,你在干什么?”
苏临像是没听见一般,眼神死死盯着面前的宣纸,握着毛笔的指节略微泛白。
好不容易一点点铺平了手里这张纸,蒋安仔细打量着上面的笔画。
依旧是报晓棠,只是墨色看上去不对劲儿,有些地方下笔重了些,有些地方却又淡了不少。
“花燃?”蒋安把目光从这画上移出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苏临骨节上泛白更甚,这细细的毛笔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断成两截。
“花燃?”蒋安走上前去,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瞳孔微缩,苏临猛地伸手一推他,仓皇开口:“你离远点儿。”
被一把扒拉开,蒋安疑惑道:“怎么了?”
依旧是沉默,而且是不带任何动作的沉默。
苏临心里一团乱麻,想起昨夜荒唐的梦境。
昨夜,月色隐匿云中,他恍惚睡着之后做了个梦。
一开始就将他拖入情愫深渊,梦中心如鼓雷,身体动弹不得,模糊间只听得有人在叫他,声音低沉,醉人万分。
“花燃?小神仙?”
声音一点点吞噬他,让他看不清出声者的样貌,但苏临知道那是谁。
因为不会有别人。
莫名没有任何反抗余地堕进其中,没有一丝力气的感觉。
苏临觉得自己在下坠,像是在沼泽当中,一点点,缓缓的掉下去。
沉溺,沉溺。直到终于反应过来,直到再也无能为力。
和一下子跌进去的激烈不同,这种一丝一丝蔓过来的下坠感,让苏临不知道如何是好。
顺应,顺应。直到意识到危险,已经无力脱逃。
“小神仙?”
梦中觉得自己耳廓一热,有人正对着说话,气流扩散开来,燥热全身。四肢百骸,沸腾。
“小神仙。”
“不要乱动哦。”
又是一声,比刚才更为诱惑,苏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紊乱的呼吸,却又莫名骨骼僵硬,抬不起手。
“花燃。”这声音迷情一般。
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上游走,汗毛瞬间竖立。
好像是水,顺着指尖,沿着说话者手上靛蓝的纹路,一点点覆盖过来,一阵冰冷。
水流游走,脊骨发麻。软,软得不行。他蓦地咬了牙,甚至在梦里阖了眼睛。
“花燃?”无辜又让人心痒。
颇像是毒药的低沉喃喃自语,仿佛越靠越近,就要融入身心。
苏临猛地一惊,浑身一抖。
立在床上,眼下还在不自觉喘气,苏临感受着失速的心跳,以及难以自持的心绪。
疯了。疯了。
捂着心口,里面丝毫没有减速的征兆,苏临眼神一瞥,又看见旁边睡着了的人,更是心跳紊乱。
如此快速的心率震动,带得心口竟是一阵酸疼。
顾不上其他,管不得风雅不风雅,苏临瞬间从床上爬出来,简直是落荒而逃一般,呆怔到桌子前出神。
这是个什么梦啊?
那种毫无反抗之力的感觉萦绕心头,无论苏临怎么赶它走,始终来回在脑海里盘旋徘徊。
更重要的是......
苏临不禁咬了咬牙,手里骨节捏得泛白,指腹一个劲儿搓揉着衣袖口,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
更重要的是,在这样的梦里,他根本没想着要反抗。
那种一点点沉沦的软乎感,彻底吞噬了他反抗的心思,叫他顺应,适从,甚至是任由摆布。
疯了。自己一定是疯了。
摸出一张白宣纸,本打算冷静一下,结果却是越画越心扰。
深吸一口气,凝视着面前的宣纸。墨色凌乱,笔画轻重不一,比自己刚开始用毛笔时的作品还潦草。
地上大大小小的纸团,有些还不如这张,不是出神晕开了墨渍,就是力道不对染了一团黑。
似是终于接受现实一般,苏临沉默地搁了笔,立在原地,却依旧没有搭理旁边的人。
“花燃?”见他神情恍惚,蒋安皱眉又唤他一声。
“出去。”盯着面前已经报废的宣纸,苏临低声说道。
一反常态没有多说话,蒋安迈着步子朝外面走,小心翼翼绕过地上的一片狼藉。
步子迈到门口,蒋安突然顿了脚步,似是挑了下眉毛。
一个孤零零躺在这里的纸团,不知道为什么被扔得这么远。
俯身将其拾起来,拿在手里把玩一番,将其左看右看半响,略微玩味地摸了摸嘴角。
苏临仍旧盯着眼前的宣纸出神,焦躁不已。
门外。
一点点打开那张看上去墨迹怪异,而且揉得不成样子的宣纸,蒋安盯着上面一团墨色,莫名勾起嘴角。
纸上一大团黑色,却不是晕染的形状,明显是刻意涂上去,想要盖住下面的字迹。
一圈一圈的朝外面使劲儿环出来,最后收笔一个猛飞出去,也不知道当时是有多心烦意燥。
略微还有剩余的笔画留在外面,蒋安仔仔细细地连着这些残余的线索。
此时的苏临正立在屋子里,心里骂着和那纸上一模一样的话:“蒋安,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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