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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寝殿内没点灯,却被外头的夜光映得黑影憧憧。德卡跳进浴池,头枕在水阶上,身子浸在水中,凉意漫涌上来,很是写意。
仰望着映满水光波动的天顶,想起可纶碧波荡漾的眼眸。
紧跟着而来的,是觥筹交错间赫梯王子的眼神,盯着可纶,怨怼,绝望,恋恋不舍。
许久以前巴比伦城中偏执的爱恋,仍然苟活在他虚妄癫狂的梦境里。
可恶!
法老不觉微皱起眉,直想吞口酒,刚伸出手去取,忽然便有一只酒杯被递到他眼前,捧着杯的手柔美纤秀,幽幽散出百合花的香气来。
“罗德庇斯?”他问,回转头来,光线昏暗,但足以看清歌妓的双眸,清亮若水流。德卡心惊,这女子的脚步声,他居然没有听见!
“法老!”歌姬施施然向水中的法老行了一礼,妙目流转,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只听她柔柔问道:“今晚您只呆了一小会儿,是罗德庇斯唱得不好么?”
德卡冲她微微一笑,答道:“你——很好!”
听了如此回答,罗德庇斯心中高兴至极,大着胆子在上下埃及之主面前绽开笑靥,温软的嗓音低低地道:“奴婢谢过法老赞誉……”
要这样悄无声息地步入他的寝殿,没有人帮助是不可能的,法老调转目光,询问的语声听起来有点飘忽不定:“是纪斯卡多让你进来的?”
“是,奴婢想亲为您呈奉美酒——”
她再一笑,仿佛后面难以启齿的话儿能籍由这一笑传达至年轻法老的心中。她的牙齿在夜光中隐现着珠圆玉润的光泽,很美,很美。
而侧头凝视她的德卡,似乎也不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法老王了,只是一个为罗德庇斯美貌而迷茫失措的青年。
“罗德庇斯,”他最终开了口,低沉地令人心动,“你果然是一味不可多得的人间佳酿,很值得珍藏……”
“法老!”她轻问,“您是在等候王妃么?”
法老不语,暗夜里她听见水波轻响,法老在回避她的娇艳与芬芳。
这不是第一次了,顾忌着王妃,法老始终克制自己,一再拒绝她的祈求。
她很清楚‘未知’眼下在法老心中所占的分量,她亦很懂得在法老面前拿捏分寸,哪怕是暗示,也很隐约,不至令法老难堪,不会让他扰心,瞅准时机,点到辄止,绝不痴缠,即便暧昧,也很安全。这若即若离的态度,在挑逗诱引与无欲无求间游移的行状,是她能在这后宫逗留至今的立身之本。但是,在德卡方才那微笑之后,罗德庇斯已浑然忘却了这些,过去犹如春风过耳的各种男人对她美貌的赞叹声忽忽涌到她脑海中,一遍遍回响着。这给了她莫大的勇气,似乎刹那间成了法老名正言顺的侍寝者。不由自主地,她朝着法老靠近去,一步又一步。
“可以了!”德卡懒洋洋的吩咐声从暗处飘来,“太近的话,事情可真的要糟糕……对了,你就站在这个位置,那是最近了……对,就这样站好,不要动。罗德庇斯,请你——让我能坦然地面对可纶!”
刚刚还心潮澎湃的罗德庇斯,不啻是被泼了一盆冰冷的水,一下子怔在了涟漪里。“法老!”她不愿就此认输,柔声唤道,“法老!”
这个简单的尊称,没有人能说得像罗德庇斯这么娇媚婉转,余音绕梁,德卡忍不住便要出声应她。周遭的百合芬芳混淆了酒气,散逸开去,熏人欲醉,蔓生出教人心摇神驰的暧昧,连他自己都求之不得想要糊涂,想要探出手去,细细抚弄眼前这朵盛开的花。
“法老……奴婢绝不敢奢望,更不会妄想。只是今夜,在王妃无暇分身时,请您就让罗德庇斯来服侍您吧!”
她分明感到,法老的注视回到了她的脸上,她鼓起勇气,乘胜追击。
“法老,奴婢虽愚昧不堪,却也曾听见过王妃与赫梯人之间的谣传。流言不足信,只是当奴婢退出宴饮厅时,亲眼看见赫梯王子与王妃一路私语,并肩而行,双双往外殿方向走去——您若是不相信奴婢的话,可以向女官长求实,奴婢绝无一丝欺瞒之心!”
德卡的脸隐在了阴影里,难以分辨他的表情,而他偏又沉默着,一言不发。罗德庇斯得不到回答,拨动水声,又向法老靠近了些。
“再去倒杯酒来!罗德庇司!”法老沉声道,他语调中毫不掩饰的怒气,对她而言,妙不可言。
罗德庇司盈盈一笑,返身走上池边,为法老斟满酒,递过去。
德卡慢慢吁出一口气,拨水游至光亮处,仰眼望那俏生生的女子,唇角扬起微笑。
“这酒是我赏赐给你的!”他慢声道,“我希望能以此化解你对可纶的怨恨!”
罗德庇司握着酒杯的手轻轻颤抖着,杯里的酒晃出来,酒色如鲜血般浓艳,滴入水中,顷刻间消解无形。
“您知道了……”她的声音轻微得几不可闻,“王妃竟丝毫不顾忌,竟告诉了您……”
“你要知道,罗德庇司,可纶本是团熊熊燃烧的火,生来就为了蛮动恣意,无法无天。是我想也不想就关住了这团火,以至地牢被她烧成了灰烬,殃及你的父亲。罗德庇司,在玛特的天秤上,我才是你怨恨的砝码!你听懂了吗?”
“奴婢万不敢怨恨您,法老!奴婢懂得您护着王妃的心意,奴婢自知卑微渺小,怎能心存要与王妃分庭抗礼的妄想?奴婢唯一的心愿,只想跪伏在王妃的裙袂边,尽心竭力服侍您!万望您明鉴!”
“你和你的弟弟,未来生活无虞,不必再卑微如斯。但我明日会把你送出宫,以防再听见你向我亲证谣言——这可不是令人愉快的体验!”
罗德庇司直到此时,才惊觉自己弄巧成拙,不禁未能动摇法老对王妃一丝一毫的信任,且连自己的立足之地亦不复存在了!
“法老!”她登时如散了架一般折倒于地,苦苦哀求道,“法老!求您发发慈悲吧!法老,奴婢再不敢存非分之想!求您宽恕奴婢这回!奴婢真的只想竭尽全力服侍您!奴婢真的只有这个念头!正是为了您至高无上的尊严,奴婢才敢冒着亵渎王妃之罪,对您说了那些不敬的话!法老,奴婢只是敬爱您过于心切,才会犯下这样愚不可及的错误!法老!求您!求您饶过我这回吧!您难道不喜欢奴婢的曲子么?求您!让奴婢只以您所喜爱的曲声服侍您吧!奴婢只求留在您左右!仅此而已!法老……”
她的身形抖如筛糠,泪水纷陈而下,言辞恳切之余,更以哀婉动人。
在他所遇见的人里,逢着这种时候,都是一般狼狈,表情言辞,翻来覆去不过如此。
母妃曾说:“到了合适的年纪,选择一个女子为妻,让她为你养育后嗣。这个女子,能够温暖你的心……”
母妃没有告诉他,找这样的女子很不容易。
遇见的所有女子,都是所属势力的傀儡,她们没有自己的主张,没有自己的心,做着别人要她们做的举动,呈现着别人想要她们呈现的表情。取悦他,不过是为了从他的宠爱中获取更多,她们当然想不到他也需要能温暖他心抚慰他灵魂的人,她们只想着他是法老,需要她们用身体取悦的法老,能给她们最大回报的法老。
即便是王姐,手脚亦为莎萝王妃及其身后庞大的神庙势力所牵动。
罗德庇司,美得令他心猿意马的绝世佳酿,可在他初次拉住她手时,只感到冰冷潮湿的黏意——因有所贪求,才会紧张得掌心潮腻——如此美人如此柔媚,也不过是想以美色换得想要的东西,他只是承载美色的捷径而已。
这真是个索然无味的世界,每个人,每样事,到头来难免乏味。
所以才博得神的怜悯,给他送来了可纶!
她在正午的阳光下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惊了他的马,惊了他整个世界。
她用他的刀横在他的颈项,说:“我们是平等的!”
惟有平等地对待,才平等地给予温暖和爱。
他试着去握她的手。
那时她支离破碎的脸蛋血流不止,躺在那里,跟死了一样。
她的手却像含了团火,暖洋洋的热流从她的指尖转到了他的心髓。
他的改变,从此开始。他只想让这团火永远暖暖地跳跃在手里,如母妃所期望的,温暖他心。
谁能抓住火呢?他也是费了好大气力,几乎放弃,才惹得她回顾,回到他身边,如王姐所言,“因你而燃烧”……
再没有别人,只有可纶,不一样。
与她相处的每个片段,都是他想也想不到的新鲜。是他离不开她,是他舍不得放掉她,是他眷恋着与她在一起的时光,即使辗转反侧为难犹疑,仍只能是他放下人神之尊,出言恳求她。
年轻法老的眉宇间浮现起释怀的笑意,面对惊惶得花容失色的罗德庇司,他难得耐心地出言劝慰道:“罗德庇斯,你不必如此灰心失意。像你这样罕见的美人,注定就该迷倒无数人的。至于我,还会和以前一样赞叹你的美貌,乐意听你在宫宴上吟唱,说不定偶尔还会很想拥有你。不过——罗德庇斯,你不是可纶,你比她更美更愿服侍我,但你终究不是可纶啊!”
法老说的很清楚了,他赞赏我的美貌,喜欢我的吟唱,却不再容许我涉足他与王妃之间,我,没有在这里寻找幸福的权利。
罗德庇斯低低叹了一声,应着深入肺腑的绝望,叹得荡气回肠。
再无他言,她便如来时一般施施然行了一礼,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屋内,像是熄灭了一支芬芳的蜡烛,除了空中余香袅袅之外,再无其他。
法老跃出浴池,扯过干净的织物擦干身上的水渍,踱着慢悠悠的步子,走出自己的寝殿,往可纶那儿去。
门外的甬道静如墓室,侍卫官与汨公主的柳暗花明早被夜色耗去了形迹,偌大一座后宫,被可纶清理得好冷清。
这冷清催生了一度被压制的恼怒,嫉妒心披沙拣金似的在满腔寂寥里寻找罅隙,急着破土萌芽,生根开花。方才镇定自若的面具在灯影里破碎得干净,明理如他,怎么也逃不过嫉妒如影随形地纠缠?这无端开出的恶之花本不该在他心里找到扎根的土壤,可巴比伦城那刺心椎骨的一幕忽忽跃然眼前,他无法不想,无法不恼,无法停止猜想——同样的一幕,会不会又在今夜重演?
法老耻于承认这盘踞心头的醋意,强抑住要冲出去验证猜想的暴怒,怒气化了力气,他重重推开了寝殿的门。
房间里闻不到一点呛人的烟火气,灯油燃烧的异味都被没药香气冲散了,可纶悄立床边,若有所思的模样。她皎洁莹净的肌肤被灯火晕染得失掉了透明感,却凭添了几分少见的柔媚。当她侧过脸望着他时,在法老心底猖獗的嫉恨立时烟消云散。
“嘘~~~~”她轻声说,指尖按在唇上,示意他轻点儿。
她站立的姿态宛如后花园水池中伫立着的方解石像——母妃的雕像。法老眩惑地凝视着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可纶竟养出了母妃的气韵?
每当母妃心事重重,脸上呈现着同样的气定神闲,静成石像。
嗯,难道是维加王子恋恋不舍的眼神变成了迷魂汤,乘他没在,灌得她心花怒放,眼里没了他?
忍了忍,法老沉声问:“你在想什么?”
她在想曼图赫特普对她说的话。
这西顿少年多么希望能守在门缝边,在美人入水刹那,执剑闯入,口里喊着“捉拿刺客”,一剑挥过,为可纶姐永绝后患,然后心安理得地跟随维加王子浪迹天涯。然而最终戏幕拉开,他才听了个诱惑的前奏,就被纪斯卡多撵出了后宫。一个附庸国王子深更半夜逗留法老后宫,怎么说都是错,纵使可纶碰见,也难以为他辩解。尽忠职守的侍卫官坚持亲自押送曼图赫特普返回旧宫,少年只来得及为可纶拉响警报——“可纶姐,罗德庇司……法老……”
年轻气盛的法老加上世间绝无仅有的美酒琼浆,醉到美人乡是情理中事。
若依了她以前的脾气,早跳着脚冲进德卡的寝殿把歌姬揪出来了,但现在,她做不出来。“宽容是王妃所应具备的基本品格”,她只能独自回到这里,守着孩子,等着德卡,思量万千,未及成形的各种情绪,堵在胸口,憋得心慌。
“我在想……”可纶轻轻回答,“我在想我的爸爸妈妈……”
本来理直气壮要发作的恼怒,突然偃旗息鼓,没了动静。法老没吭声,只在不知不觉间,走近她。
“最近我常常想起他们,很奇怪,不是吗?我早习惯没有他们的生活了,可现在却老是想他们,看着曼图赫特普睡梦中的脸,我就格外想念他们。他们在做什么?他们是否想念我呢?因想念我而伤心难过吗?他们若能知道我已有了丈夫,有了孩子,会是什么表情呢?他们会为我高兴吗?他们会满意你做我的丈夫吗?他们会有多疼爱曼图赫特普呢?真的,德卡,我从没这么迫切地想过爸爸妈妈,一想起他们,心里堵得着慌……你知道这种感觉吗?”
“感到力不从心吗?”他问,“否则为什么想要找人撒娇?”
“是有点累……”她低低叹道,“做着从没做过的事,身上像背负着千斤重担,心里没底,找不到适合的人商量,可不做不行。怕自己做不好会惹你不高兴,怕自己做得过分会让你为难,怕你会因满城非议而动摇对我的信任,怕你也会看不惯我的嫉妒。埃及王妃的头衔,真是重得要命的黄金冠冕,压得我脖子好酸好痛,德卡,我已经有点喘不过气了……”
“可纶!”他剪断她,微笑着纠正她,“你这不叫嫉妒,而是炫耀!炫耀我对你的宠爱和纵容,炫耀得过分时,总要良心不安的!”
“你在责怪我吗?”
“我在制止你的矫情!你不是找不到人商量,你从来只按自己的心意处事!”
“德卡,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是吗?”
“看来你真是在怪我!德卡,管理后宫难道不在我的权责范围内?除此以外,我还能怎样?”
“你为什么不事前对我说一声?这样我也能在你驱走泰提谢丽时给予荷德布相应的补偿!可纶,你要再这么急噪,只会给自己招惹更多的祸患!听说你还打算插手后宫的支出用度?”
可纶突然变得惴惴不安起来,“纳芙德拉对你抱怨我了?”她试探地匀口气,“德卡,我不是不相信女官长的为人,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有个主意……你听我说,我问过纳芙德拉,侍妾们陆续返家后,原先拨给她们的粮食财物就能节余下来。我本来想用这笔节余资补旧宫的,但我查过,你对待旧宫确实非常大方——事实上,有点太大方了,所以,我想把这大笔钱物用来疏浚运河……”
法老微微睁大双眼,这是他可能有的最惊讶的表情了,“这可不在你的权责范围内!”他冷冷道。
后妃涉政,犯了法老大忌。
“你能听我说完再生气吗?我曾沿尼罗河走到大绿海边,对于埃及百姓的福祉,我是不是有足够的亲身体验来向法老提建议呢?”
“你要做什么?”
“很多地方的运河都阻塞了,河道里淤积着不洁的死水,在没有水井又不靠近尼罗河的地方,喝这种有害健康的水很容易引发传染病或痢疾,所以我觉得先将堵塞的河道调查清楚,然后着手派人疏通。考虑到每年泛滥会导致前功尽弃,我觉得更合理的做法是设置一个职位,派人专门负责此事。此外,就算是有活水的地方,水质也有可能危害人的生命。大部分人把河道当成了下水道和垃圾场,在里面洗澡洗衣服,同时汲取饮用水,我们可以鼓励百姓使用滤过或经煮沸的水。利用宫内每年节余下的赡养费,化被动为主动。德卡,你觉得这可行吗?”
“你连胜任新职位的人选都想好了?”
“没有!这不是我该考虑的!”
在他穿透力惊人的注视下,她一瞬不瞬地凝望他,深翡翠色的双瞳映在他灼灼然的黑眸里,被透视的灵魂深处,是毫无居心的坦然。他们对峙般的僵持在彼此的视线里,直到法老最终如释重负般扬眉而笑,笑得多少有些无可奈何,他说:“忘掉‘最后一次’的保证吧!可纶,我们都不该将不可能兑现的话当作信条。你的确不能做我思想的影子,只是我担心你头上的黄金冠冕真会把你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不是戴它的最好人选,但日子一长我总会习惯它的重量的,最起码,在表面上习惯戴着它!德卡,你要相信,我真的对自己发过誓,努力使自己跟着你亦步亦趋,想你所想,我真心想为你而改变我行我素的自己,你相信我吗?”
“你没药救了,可纶,再怎么发誓也拗不过天性,你还是继续依照自己的想法活吧!只要不出格就好。你为我抛弃了整整一个世界,我也只好弥补你一些我行我素的自由了!”
可纶嫣然,泪水沉甸甸地坠在眼梢,就要滴在她绽出笑颜的唇角。
“怎么又哭了?”法老不禁莞尔,“眼泪并非意味着软弱,可你哭的次数也太多了些,真有那么感动吗?我不过是想让你内疚罢了——”他笑着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包在他的掌心,那熟悉的暖意再度涌入心房,如生命般流淌在他的血脉里。
“我爱你,可纶!”他轻轻说,“只要你继续自己与众不同的存在,我就会爱你,会原宥你的缺点,帮你弥补可能有的过错,替你解决阻挡你前进的障碍,阻止你的生命烈焰炙伤无辜,你不要担心,我会守着你的,一直守着你!”
一如他们初次手心相连时,被他握在手心的触感使她想起温暖干燥的阳光气息,忧愁烦恼变得微不足道,一切都晕染上一层金色的光圈。幸福不再如海市蜃楼般虚妄,它被她握在手心,被他铺展在她今后的人生路上,前路能有的崎岖,都被这幸福湮没了。
我爱你,德卡!
在这个世界里,我应得的最好的一份,将来自你的手中;
这就是你的诺言。
因此,你的光芒在我的泪水中闪烁。
我害怕其他人为我引路:我担心你正在路角等着作我的向导,
而我却错过了你。
我刚愎任性地走我自己的路,直到恰好是我的愚蠢把你引到了我的门口。
因为我曾得到你的诺言:在这个世界上,我应得的最好一份,将来自你的手中。
(My portion of the best in this world will come from your hands:
Such was your promise.
Therefore your light glistens in my tears,
I fear to be led by others lest I miss you waiting in some road corner.
To be my guide.
I walk my own wilful way till my very folly tempts you to my door.
For I have your promise that my portion of the best in this world will come from your hands。
——Fruit Gathering Tag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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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结束,实在没必要借故登场谢幕。但还是很想表达一下我的歉意和谢意。
我要先向如下朋友道歉:
1. 想看有古埃及风味的故事而点击的;
2. 认为《星落》是《星落尼罗河》更进版本的;
3. 期待可以看到一如既往一帆风顺纯美爱恋的;
4. 看了之后感觉非常糟糕的;
5. ………
不好意思。
我的初衷,是想写个关于古埃及的故事,因为受够了《尼罗河女儿》的折磨,所以自己写的这个故事必须练达舒畅,没有糟心且非人道的曲折设计,女主角可以是不完美不成熟无个性的,但她必须得顺利甜美地与男主角两情相悦,每一章都要干净利落,让辛苦了一天的人在睡觉前(或别的一心两用的闲暇里),可以舒服的看一节。
所以《星落尼罗河》写成了七十四章的格局。
N年后,当我改写《星落》,我不想也不可能再度重复当初的单纯念想。由于先天不足,《星落》里的古埃及,模糊得像是一出印象派歌剧,只看到了背景上写着“此乃古埃及——请务必有古埃及舞台的感觉”,然后剧中人唱的做的却全无古埃及风韵,观众肯定会有被欺骗的感觉,对不起。
如果可以加个副标题,我会写《星落——任性人间》。
故事里的每个人都很任性,虽然人还是这么些人,说的话做的事都是从缺点开始,从任性开始。
可纶,一个衣食无忧的情感孤儿,即使到了古埃及也要活得任性。法老,他的后宫就是他的任性;曼图赫特普任性地玩世不恭;维加任性地一见钟情;汨公主任性地追求独立自由;大祭司任性地决定终身;芙蓉任性地初恋……
任性人间,是以丰衣足食的经济基础为前提的,惟有不愁吃穿,才能放纵自我。所以穿越时空的可纶只能遇见法老,她的任性只能在王子公主的舞台上表现。当她落入尘土间,为了生存为了孩子逐渐消磨掉任性时,才能真正认识到,幸福不是以自我满足为必要前提的。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任性没有注定的悲惨结局,它不过是生命的过场戏,唱过的人也许会更成熟些吧?
到目前为止,我是这么想的。
非常遗憾,我最爱的埃及学,我最爱的古埃及,都没能尽情地写入这部小说,我希望下一次能好好弥补这一缺憾。
谢谢看到这里的朋友,也谢谢所有看过的朋友,写到最后一章的信心,都来自你们的鼓励及建议。
再卑微的种子也有孕育灿烂生命的力量。我会继续努力下去,把这当作我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