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么近

　　“郭晓羽你完蛋了！”
　　人的天性里或许都有幸灾乐祸的因子，象方怡，前一刻还在为口无遮拦说的那些话被当事人偷听到了而无地自容，下一秒就喜笑颜开了——因为郭晓羽掉“坑”里了，而且那坑还是她自己挖的！
　　郭晓羽白了她一眼，没反驳。因为答应杜子航不会把他家里的事告诉绍雷，同理，她也就一个字没跟方怡提过。方怡只知道子静的学习成绩大幅度提高，她妈妈为了表示感谢特意让外甥给郭晓羽送来了蛋白粉，方怡从常理出发，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所以一听郭晓羽竟然觉得过意不去、最后以答应去校广播站帮忙而跟杜子航“两清”，方怡惊笑的同时又实在忍不住恨铁不成钢，“你白痴啊？本来是你帮了他们家女儿、结果变成你去卖身报恩？！”
　　“你神经病！”方怡说的简直是不像话，郭晓羽恨不得一个白眼把她翻到外太空去:人家学新闻的人都知道债权债务的，她一个半专业人士却能说得这么不伦不类！不过她也懒得解释，既然瞒了起因，那就只能连后续全都忽略，不然真的很难说明白整件事——杜子航是有备而来的，她现在非常明白这一点，杜子航自己也很坦白，说那次一起吃饭的时候就准备敲定这件事，结果被人打岔，今天她也可以拒绝，不过他会换个时间再来，一直到她点头为止，如果她不嫌麻烦的话，他很愿意天天来找她，权当是在锻炼身体了，顺便还可以锻炼口才。
　　郭晓羽发誓她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威胁”而影响自己的决定，因为她的心足够硬了，但是杜子航说，“郭晓羽，你受过什么打击吗？”漫不经心的语气和态度，还像他那次去电教楼找她时一样，这一次她克制住了情绪，并且还能笑着对杜子航说“你有主观臆想症”，但在那样一双幽邃深目的注视下，她能证明自己的方式好像只剩了一种……
　　“晓羽……”郭晓羽的想法只有方怡能了解大概，此时一看她的心事重重，方怡有些后悔，她当时光顾着笑郭晓羽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没想更多的，要是郭晓羽被她那么一提醒、这时候再改变主意……那她会恨死自己！
　　“你怕什么呀？”朋友不是白当的，郭晓羽背对着方怡都能感觉出她在想什么，边摞着桌上的书边轻笑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是不是？”
　　郭晓羽一定不知道她的口气有多不确定，方怡拼命点头，却忘了她不出声的话郭晓羽怎么能看到，但是郭晓羽那句话显然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因为紧接着她就言语轻快地说起了别的事，方怡轻轻地吁了口气，告诉自己哪怕不是对杜子航有愧在先也要原谅他的态度恶劣，因为，他让郭晓羽迈出了第一步、万事开头难的第一步，就凭这，她就应该好好感谢他！当然前提条件是，郭晓羽不会临阵脱逃……
　　方怡之所以有这种担心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当初的冲击……她这个局外人都很难忘怀、更别提郭晓羽了！本来想借这个机会趁热打铁再好好劝劝她的朋友，但是犹豫了好几犹豫，方怡还是没敢——她怕弄巧成拙，不仅前功尽弃，弄不好还会更糟！
　　不过郭晓羽就是郭晓羽，她心里动没动摇过表面上没人看出来，反正等到了和杜子航约好的那天，她准时出现在校广播站！
　　杜子航当时正在给几个骨干开会，一抬头看到郭晓羽站在门外，目光不由一闪，说了一半的话停在半截儿，他的反常实在让人疑惑，有人顺着他的视线往门口看，杜子航这时候已经回过神，若无其事地招呼郭晓羽并把她介绍给大家，在座的人可能事先已经知道消息，都没什么意外的表示，笑着对郭晓羽点头，有人搬来椅子让她入座，主持“每日校园”的学长看过“校园之声”的比赛，看到郭晓羽恍然大悟，竖起了大拇指，“子航，你这秘密武器确实够分量”，其他人也都笑，说这回和校报的PK一定精彩。
　　郭晓羽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没问——她看得出会议已经接近尾声了，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打乱别人的安排，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郭晓羽努力辨认着杜子航身后白板上改、划得乱七八糟的一些字迹，揣测着他们的议题，结果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周围的人已经纷纷起身，竟然是散会了！
　　“看出什么来了？”杜子航等人都走了才面对郭晓羽，神情非常放松，说实话，郭晓羽的出现让他有些高兴的感觉。
　　“没有。”郭晓羽从模糊可辨的“音乐前沿”、“体坛风云”等等字迹上收回视线，这些像是栏目名称，是广播站要改版吗？以前好像没听说过这些名目！
　　“在商量怎么把广播站的节目做得更活、受欢迎一些！”杜子航把自己的会议记录本推给郭晓羽看，誊抄的是大家讨论通过的名称，除了郭晓羽看到的还有“异域风情”、“流行驿站”什么的，每一个旁边还分别标注着刚才开会几个人的播音名，应该是谁的名字谁负责那个栏目，“这个是什么？”郭晓羽指着“流光碎影”几个字，按照字面来理解，这是个和影像有关的节目，但是它的后面是空着的。
　　“文学鉴赏类的节目，包括经典的诗文篇章、可以让人一读再读的，包括这些美文背后的故事，能够让人感受到美好、希望的……”杜子航解释。
　　郭晓羽浅浅地笑了，“为了正名？”她多少带了点儿取笑。她想起刚才有人说到PK——多少也听到过同学的议论，说广播站“没脑子”，每天都是老三样：早晨转播中央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中午念校报和谁在马路边检了一分钱之类的表扬稿，傍晚就是没完没了地放流行歌曲，还不如一周一期的校报，多少能有些内容让人记住。
　　“你觉得怎么样？”杜子航没理会郭晓羽的取笑——他没当广播站长之前和大家的想法一样，当了站长才知道事情不像想的那么简单，主管广播站工作的老师年纪大经历也多，深谙“祸从口出”的道理，很含蓄可也很坚持地强调宁肯当传声筒也不能出现不和谐的声音，被上一任的站长直接总结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此外广播员们都是业余时间义务工作，最初的新鲜感和热情消退之后，敷衍了事也就难免，很少还会有人去想创新拓展的问题，但是这些事杜子航没打算告诉郭晓羽：如果是个萝莉，他会告诉对方多看现实少做梦，可对方是郭晓羽……还是算了吧，她够冷静现实的了！
　　“会很累！”郭晓羽直视着杜子航。
　　郭晓羽面容平静，但是眼中有隐隐的光彩，杜子航心中一震，不敢相信郭晓羽已经想到要做什么了，毕竟他没细说，可郭晓羽那种表情分明是已经了然于心、并且、很感兴趣，“不怕！”杜子航脱口而出，感觉到血液流得比任何时候都畅快，包括前一阵说服了主管老师、包括刚才统一了各位播音骨干的意见，“我们合作……”
　　“我负责筛选材料，写观感也行！”郭晓羽举手。
　　“没门儿！”杜子航一口否决，“必须播音！”笑话，他一直努力要达到的目的怎么可能事到临头再改变？至于筛选、观感……很抱歉，这事儿怪不了他：他在这之前真的没想过要用她！但是她主动表态了，那他也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那就一起来吧！要知道想在浩如烟海的文字中筛选出兼容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且又能直指人心、适于诵读的文章、在观点上还不能人云亦云，那工作量和脑细胞消耗量可不是一般的大，当然会“累”，但是有个越看越像是他“赚着了”的“义工”在，他完全有理由、有资格、有兴致大笑三声了！
　　“能播音的人很多！”杜子航的神情很怪，看起来有奸诈的嫌疑，只不过郭晓羽有更想解决的问题——她人是到广播站来了，但是“犹豫”也跟着她来了，眼看真的要上阵、再没有退路了，它便困兽犹斗般地蹦出来了！
　　“郭晓羽……”杜子航的眼眸又深邃起来。
　　“好了，知道了！”郭晓羽蹙眉，杜子航是想把那句话当杀手锏吗？她受没受过打击与他有什么关系？！“只不过觉得你已经有那么多可用的人还要再找很笨！”她抢在不以为然的杜子航打断她之前把话说完，重点是最后两个字！绍雷经常这么说她，她现在把这句话回赠给他的朋友，不知道能不能算一报还一报！
　　“你还能让□□去主持非常6+1？”杜子航顶回去，各人有各人的风格，包括语言，全才不是没有，但是太少，既然有最适合“流光碎影”的郭晓羽，他为什么要退而求其次？
　　“谢谢夸奖！”郭晓羽扁嘴，“什么时候开始？”
　　杜子航咳了一声，“先定选题……”
　　第一期的作品和人物是杜子航选定的，郭晓羽没有疑议。杜子航不加雕琢地念出1989年1月13日那首著名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郭晓羽纯净的声音从1989年3月26日开始追溯，讲述在那一天卧轨自杀的25岁诗人的生平，没有对他结束生命方式的惋惜和质疑，只有对坚持理想世界的尊重和理解，在与海子离去最相似的季节和日子里，让不曾和海子同一个时代的人了解曾经有这样一个人、这样的一种声音……
　　“……陌生人, 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