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变调夹（上）

　　叶翊颔首，向着爸妈的位置走去。

　　等他坐下后，服务生凑过来说：“大哥大姐，这是你们儿子？长得真是帅哦！看年龄还在上学吧？”

　　叶妈把菜单推给叶翊才笑着回答，脸上带着隐隐的自豪和骄傲：“是啊，就在旁边的A大上学。”

　　“呦，高材生啊，您真是好福气啊，有这么优秀的一个儿子。”服务员很捧场地夸道。

　　两人一唱一和的谈话让叶翊有些不太自在，他只是草草扫了一眼菜单上的菜品，就把菜单转了个方向重新递给叶爸，说：“我都可以，你们看着点吧。”

　　叶妈理所当然地歇了和服务员继续交谈的心，他们两口子也是知道儿子的口味，基本上没有偏好什么都不挑，便没有强求，两人自己看了起来，很快就敲定了三个菜。

　　服务生记下菜单，她是挺会看人眼色的，这个小伙子看上去对她们刚才的谈话有些不太舒服，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可能会扰了客人吃饭的心情，即便如今客人少后厨不忙，她还是寻了个理由离开一家人的视线。

　　没有善谈的服务员在一旁陪着聊天，他们这一桌的气氛很快就冷了下来。

　　叶妈把三人的消毒餐具拆开重新过了遍热水清洗一下，叶翊就在旁边搭了把手，顺便给三个杯子添茶水。

　　母子两人把能干的活都做了，叶爸只能在旁边干坐着，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最近项目进展怎么样？”

　　叶翊倒水途中有些疑惑地瞥了父亲一眼，放下茶壶才说：“已经在进行第二期了。我以为林教授和您应该是有过交流的。”

　　林教授和叶爸说起来还是医学院的同学，即使现在不在一起工作，但仍维持很好的关系。而且由于研究领域的交叉性，对于一些学术上的问题会经常进行交流和沟通。

　　叶爸当然知道项目的大致进展，问这个问题也只是托词，主要是想关心一下儿子的近况，谁知被叶翊拆穿，脸上泛起些尴尬，只解释说：“最近忙，没谈太多。”

　　叶翊不置可否，父亲忙不忙他还真不清楚，倒是林教授，最近医院里的事确实很多，除了每周固定的两次例会，很少能在学校看见他的身影，连带着项目也进展有些缓慢。

　　父子两人的谈话叶妈看在眼里，看到自己老公吃瘪心里一阵偷笑，但还是出来打圆场：“好了，难得出来吃饭就别聊这些了。儿子，你生活费还够吗，不够妈妈再给你转点。”

　　“不用，我够用。”叶翊摇头。

　　一年出国爸妈给的生活费自己能省就省，还留下不少，这些外汇存款他都没动交给了理财公司打理，用以购买国外股票和金融产品；自己大一开始的奖学金还有兼职赚到的一些钱除了必要的开支都用来投资了，也赚了不少。

　　除了刚上大学那会和出国，叶翊就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就这样银行卡里能随时取用的存款都有五位数，完全不需要父母给生活费，甚至如果家里需要，自己也能掏出一小部分救急。

　　不过显然，这些钱只会在自己手上派上用场了。

　　叶妈点点头，她是知道这个情况的，这么问也只是缓和一下老公和儿子之间尴尬的氛围。不过，有一个完全不用自己操心的儿子，欣慰和骄傲之余，有时候也是挺让人操心的。

　　只不过是操心自己该从哪方面关心他，虽然似乎哪里都用不上。

　　叶妈脑中思绪万千，脸上表情却不显分毫，与儿子的相处方式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就算自己想多靠近他一些，也得慢慢来。

　　幸好这时点完菜就不见踪影的服务员重新出现，还端来了做好的菜，一家人便不用再纠结于该聊什么了，只管吃饭就完事了。

　　叶妈先夹了一筷子尝尝味道，虽然很久没来这家餐馆，但熟悉的菜入口一瞬间，过去的记忆纷至沓来，仿若就在昨天。她向老公点点头，眼里是对过去的追忆以及味道不曾改变的欣慰，又对叶翊说道：

　　“小翊，你尝尝，这家馆子开了十多年了，味道还和从前一样好，我和你爸以前经常来这吃呢。”

　　叶翊尝了一口，在他看来其实就是普通餐馆的味道，但这里在自家父母心中的地位特殊，便是夸赞也是带着些个人情绪。

　　回忆中的味道当然是最好的，因为过去无法重来，可这些菜承载却着些许记忆，每吃一口仿佛重新经历了一遍那些曾经，因此更难得。

　　这种时候叶翊当然不会煞爸妈的风景，便点点头说道：“味道是不错。”

　　“那你就多吃点。”叶妈高兴，给他的碗里夹了一筷子的菜。

　　还不忘给叶爸使了个眼神，于是他看了看叶翊碗里冒尖的饭菜，只夹了一小块鱼肉意思意思：“多吃点。”

　　虽然叶翊饭量不小，但也架不住吃饭中途一直被夹菜，从未见碗底的待遇。他最后只得直接叫停，称实在吃不下了，叶妈才作罢。

　　吃完饭后一家人没有着急走，美名其曰坐下来消食，实际上是叶妈想让叶翊多留一会。因为她知道，出了这个餐馆的门，至少是半个月，她很难见到儿子了。

　　坐了一会，叶爸先去买单顺便把停在别处的车开出来，留母子俩待在餐馆。

　　叶妈环顾四周，此时餐馆大堂被食客坐满，人声嘈杂，热热闹闹的。其中还不乏出双入对的情侣。

　　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便直白地问道：“小翊，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啊？”

　　这个问题其实她从儿子大一开始就问过了，每年都至少问个一次，但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没有，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叶妈料想这次也是不假思索、斩钉截铁的回答，这样她就可以介绍儿子和她今天遇见的女孩认识一下，毕竟都是A大的，知识层面相差不远，女孩性格外貌都没得挑，就算做不成情侣也能处成朋友啊，做了朋友谈恋爱就更方便了。

　　她这么美滋滋地想着，连彩礼该给什么、两人以后生的孩子该取什么名都想好了，谁知半天听不到儿子的回答。

　　赶紧收回跑偏的脑洞，叶妈坐起身，仔细盯着儿子的表情，那是她几乎在他上初中之后就从未见过的犹豫，眼底的柔情更是她从来没想过叶翊会有的情绪。

　　“儿子，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叶妈期待地望着他，眼睛里好像有星星。

　　叶翊看到妈妈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地撇过头，低声说道：“没有。”

　　确实没有谈恋爱，只是自己好像是喜欢沈浠，想要和她更靠近一些，关系更亲近一些。

　　叶妈是过来人了，况且她在这方面很了解自己儿子，没谈恋爱那就是还没追上呗，喜欢是肯定的了：“女孩也是A大的吧？新生？是你们学院的吗？”

　　叶翊有些错愕，他不太明白妈妈是怎么推断出前面两点的，吃惊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有什么可吃惊的？”叶妈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解释道：“你这么几年我每年都问你一次，都没有喜欢的女孩，你的社交圈子就那么点，认识的不是A大的学姐就是学妹，今年突然有愿意发展的对象了，不是新生是什么？”

　　叶翊没有说话，但态度也算是默认了。

　　叶妈啧啧称奇，只觉得儿子现在这样的状态太过于稀奇了，连带着母子两人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近了。她顾不上两人之前的生疏，有些八卦地问道：“你出国回来才三个月吧，怎么这么快就能和大一的新生接触了呢？那个孩子是你们学院的吗？”

　　“不是。”叶翊终于开口，否认了之后又郑重地说，“我和她还没有确定关系，过一段时间我会跟您和爸详细介绍她的。”

　　“这样也好。”叶妈点点头，儿子难得铁树开花，自己还是不要逼得太紧，给年轻人一点空间。

　　她也没问女孩性格和条件怎么样，毕竟儿子的眼光一向是极为挑剔的，能让他喜欢的女孩必定是极优秀的。只是可惜邻居家的那位姑娘啊，本来还想让她当自己儿媳妇的…算了，也是没有缘分，那就不强求了。

　　很快，叶妈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叶爸打来的，他已经把车从车库开出来，预计两分钟能到，让叶妈在路边等候。

　　于是母子二人拿着自己的背包走出餐馆。

　　叶翊没走，而是陪妈妈等在路边，直到看她上车才离开。

　　叶妈从车外倒车镜看到儿子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才对旁边聚精会神开车的老公说：“老公，你知道吗，儿子他…”

　　她顿了一下，看到路况不是很好，便说：“算了，你专心开车，等回家再跟你说。”于是乐呵呵地闭上了嘴。

　　看着老婆脸上藏不住的笑意，叶爸一头雾水，心中也好奇极了，猜测儿子能有什么让人高兴的事，可惜猜了一路也猜不出是什么，问妻子她也只顾乐呵不肯说。

　　好不容易把车开回家停到地下车库，叶妈才悠悠开口：“儿子他有喜欢的姑娘了，他要谈恋爱了！”

　　“什么？”叶爸吃了一惊，手一紧按到方向盘中间的喇叭，刺耳尖锐的噪声在车库里回响，倒是吓了叶妈一跳。

　　“你干什么呢？！”叶妈骂了一句，随即又笑着说，“知道为什么刚才在路上我不告诉你了吗？你这个样子我如果说了这事，现在咱俩就在单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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