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向日葵

　　见女人原本带笑的脸瞬间转为惊讶，梁祐诚取下鸭舌帽，径直抱了抱她。
　　“我来陪你过圣诞节啊。开不开心。”
　　许葵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在拍戏。”
　　“都连续拍了一个月，工具人也要休息啊。何况我和导演说了我有重要的事。”
　　梁祐诚仍抱着她。
　　许葵终于察觉不对，用手推开了他。
　　“怎么了。”
　　见她脸色有些奇怪，梁祐诚问。又瞥见客厅里立着的行李箱，自以为说道，“你是刚出差回来，还是准备去出差？”
　　“是准备出去。”
　　“去哪里，是工作吗，要不要紧，可以延后一天吗。”梁祐诚天真地期待，就像上次在B市一样。
　　想了想，许葵对他开口。
　　“阿诚，你过来陪我过圣诞，我很开心。但是，这两天我没办法陪你。”
　　“是不是工作上很重要的事，没关系，我能见到你就好了。你是现在要去机场吗，我让小蔡送你。”
　　许葵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是和我男朋友出去，我已经和他约好，他很快会过来接我。”
　　梁祐诚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男朋友？怎么可能。一个多月前，她都说自己一个人。
　　“你哪里来的男朋友，上次明明说……”
　　“上次是上次。他是我很久以前就喜欢的人，我们之前有些误会，但现在都解释清楚，所以我和他在一起了。”
　　如当头一棒，梁祐诚立在原地。
　　他一下飞机就往这边赶，心心念想见到她，小蔡苦口婆心劝说都无用。
　　谁知等来的竟是晴天霹雳消息。
　　焦躁与怒气瞬间涌在胸口，又对她发泄不得，呼吸起伏不定，身体与心里的痛迸发，梁祐诚狠戾地将鸭舌帽甩在地上。
　　“你根本就在骗我！”
　　哪里来的很久以前就喜欢的人，他从小和她相识，从未听说过，而且一个多月前明明她自己说过——“你说你不会谈恋爱不会结婚的！你怎么能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
　　许葵无奈至极。
　　她当然记得自己曾说过的话，知道自己被狠狠打脸。可她也的确犹豫过，纠结过，但一切都在面对周韫的感情时，全然投降。
　　眼前的人像被人抢了玩具的孩子，情绪激动，毫无章法地发脾气。
　　她微微叹气，俯身捡起扔在一旁的鸭舌帽，抬眼向上，望见了他缠着纱布的左腿。

　　凯利安医院，住院部。
　　医生叮嘱了两人相关注意事项，交代接下来还要做的检查项目后，离开了病房。
　　梁祐诚躺在病床，重新绑好纱布和固定架的腿高高吊着。他心里发虚，也不敢和某人对视。
　　小蔡在一旁，觉察气氛微妙，留了句，“我去问下护士哪里做检查”，便离开了房间。
　　房间持续沉默。
　　许葵倒没离开，但她坐在沙发，头也未抬地看手机，也并不打算理睬床上的人。
　　过了会，梁祐诚终于憋不住。
　　“你……你如果有要紧事，就先去吧。这里，有小蔡就好。”
　　想了想，又再次对自己的不成熟举动做了解释。
　　“剧组太严了。平时没办法出来，正好出事……我就过来了。”
　　声音越说越小，过了会，许葵关了手机，站起身，看着床上的人。
　　“他在路上，很快就到。”
　　梁祐诚瞬间明白“他”指的是谁。
　　他错开眼睛，嘴唇微动，几不可闻地冷哼了声。
　　许葵从他脚边拿过薄毯，打开，给他虚虚盖着。
　　“受伤不及时救治，擅自离开剧组，对经纪人的劝阻当没听见，下一步，你是否要宣布退出娱乐圈。”
　　语气平淡像在叙述最平常简单的事，一字一句，却含着隐隐的生气。
　　梁祐诚有些慌了。
　　“我知道我错了。就是一时头脑发热，想给你个惊喜，就从医院跑……”
　　“你给我的，是惊吓。”
　　许葵冷冷开口。
　　梁祐诚不说话了。
　　他心里也不舒坦，刚才在她家听见的事，那团火还憋着没发泄。他不过想陪她过节，怎么就如此十恶不赦了。
　　房间温度降至冰点。
　　瞥了眼抿嘴盯着天花板的人，许葵转身离开了病房。
　　门渐渐关上。
　　几秒后，梁祐诚倏地将枕头抽出，用力砸向对面墙，绵软的东西闷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渐夜微凉，许葵出了医院大门，远远看见从停车场走来的人，她加快脚步朝他走去。
　　“对不起。”
　　许葵十分抱歉地开口。
　　是她爽约了，约好的五点在公寓等，一起出发，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夕阳变成了明月。
　　“无事。”周韫揽过她，“现在情况如何，没有大碍吧。”
　　“照了X光和CT，结果还没出来，晚些时候再做核磁共。”
　　许葵同他说着，两人一起进了大堂，上了电梯。
　　“他是你亲戚？”
　　“不是。”许葵停顿了下，“他是我弟弟，小时候拍戏认识，后来一直有联系。”
　　“嗯。”
　　见她面色隐有虑色，周韫以为她很担心，轻轻带进怀里，安慰道，“不用担心。我已经和谭院长打好招呼。”

　　到了最尽头的病房，许葵敲了门。
　　“进来。”里面出传来声音。
　　许葵推开，房间里依旧只有他一人，被子被枕在头下，正在用遥控器按电视。
　　周韫跟在许葵身后进入。
　　梁祐诚眼睛未抬。
　　“随便坐。小蔡被我叫去买饭，没有办法招待你们了。”
　　许葵微微皱眉。
　　暂且不理他的阴阳怪气，她缓了缓语气，开口介绍。
　　“这是周韫，他特意过来看你。”又对身后人柔声解释，“梁祐诚，也许你听说过他。”
　　目不斜视的人轻轻哼了声。
　　“还未到家喻户晓地步，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周韫一进门就认出，躺床上的男人就是在H市和许葵出现在酒店的人。地上的枕头，冷嘲热讽的话，和针锋相对的敌意，一切明显不过。
　　他淡淡开口。
　　“梁先生怎么受的伤。”
　　某人想装聋作哑，许葵啪地拍了下他另一条腿。哎哟一声后，梁祐诚不情不愿回话。
　　“拍戏，不小心坠马，骨折了。”
　　“为何没有及时去医院救治。”
　　二十分钟前，祎祎刚说了似曾相识的话，当时他不敢反驳，现在却是无名火蹿起。
　　怎么是个人都可以来指责他。
　　他以为自己和祎祎什么关系。
　　梁祐诚眼底不耐渐起，重了语气。
　　“因为我喜欢永歌，喜欢这里的一切，我受伤了，也一定要飞回来治。”
　　如何，管得着吗。
　　许葵想出声呵斥梁祐诚的无理，但周韫先开了口。
　　“也好，这里都是自己人，治疗也方便。”
　　淡定且暗含深意的话，让梁祐诚瞬间炸毛。
　　“什么自己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阿诚！”
　　剑拔弩张的气氛让许葵头疼，她想过他们见面可能不愉快，却没想到会如此直接爆炸。
　　她将周韫拉出了房间。
　　“不用理他。他现在脚受伤，刚才又被我说一顿，心里不舒服，就有些口无遮拦。”
　　周韫语气依旧淡淡，“我无事。但里面的人，确定不用再做个检查，看看是否别的地方也有问题。”
　　“周韫。”
　　她实在无奈，一个小孩心思无理取闹，另一个少爷脾气，也说来就来。
　　周韫终究不忍她两边费神应付，“好了，我不说了。今天还跟我走吗。”
　　他的安排是在晚上，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许葵摇了摇头。
　　“我不太放心，在这边看着他吧。晚上还有几个检查。”
　　意料之中的答案，周韫却没了之前的容纳。沉默了下，他低声说，“有事给我电话。”
　　“好。”
　　许葵内心十分愧疚，张开双手抱住了他。
　　“抱歉，我下次再陪你。”

　　周韫被气到独自离开，梁祐诚自觉取得胜利，再见回来的许葵，眉开眼笑。
　　“今天平安夜，可惜我不能陪你去外面，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小蔡去订。”
　　许葵一脸淡漠，“刚才不是说他已经去了？”
　　“唔，是吧。那也还在路上，你想吃哪家的，我让他跑一趟就好了。”
　　刚说完，小蔡的脑袋从门缝挤进来。
　　“阿诚，准备下去做核磁共。”
　　被拆穿的阿诚讪讪地摸头，讨好地冲面无表情的祎祎笑，“原来他还没去。”

　　医生最后诊断结果，是髌骨骨折，庆幸的是没有移位。第二天抽出了积血，做了管型固定，接下来就等自然复位了。
　　见没有太严重，许葵终于放心。
　　暂时不能回B市，梁祐诚也不想住院，他试探地问是否可以住在她家。
　　许葵一记眼刀过去，“我订了附近酒店，你和小蔡住在那。”
　　梁祐诚只得悻悻然答应。

　　虽然被困在酒店哪里也去不了，但某人却十分开心与得意。
　　祎祎经会经常来看他，因祸得福，他终于可以离她近一些。而未来半个月，他们会有很多时间在一起。
　　但这不包括那个人。
　　当周韫第三次出现在酒店餐厅门口，梁祐诚终于恼火。
　　“今天跨年夜，我就想和你单独吃顿饭都不可以吗，为什么一定要叫他来。”
　　许葵回他一个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的眼神。
　　“正因为今天跨年夜，原本我应该和他在一起。”
　　梁祐诚放下刀叉，深吸一口气。
　　“你不用强调，我清楚知道你们什么关系。你想利用他，让我断了念想。我的确介意，但没关系，只要你没结婚，我就不会放弃。”
　　十年都等过来，区区一个周韫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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