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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黑五带着人走了,随缘酒屋里恢复了安静。
赵晨轻轻吁了口气,身子疲惫坐在高椅上,呆呆看着那一只只蜡烛烧成灰烬,一句未言。
徐来生轻轻摸摸赵晨的头,关心道:“没事吧?”
“没事。”赵晨拉下徐来生按着自己脑袋的大手,轻轻摇头,“只是觉得这份家业我可能不会做的多好。”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徐来生这一路看着赵晨从抗拒到坦然接受那份家族重担,他是尊重赵晨以及为赵家列祖列宗感到自豪的。
一直默默无言的刘一白清楚地将那个小孩的遭遇记在心里,他原本觉得那个奇妙的世界在失去双目后便会远离自己而去,但从早上接到邀请到刚刚听到小慧的遭遇。已经对生命的意义没有多大热情的刘一白,他平静枯寂的内心渐渐起了一点波澜,或许上天在让他失去光明之后也给他留下了一扇窗户。或许在推开那扇窗户之后,他会有不一样的人生遭遇,但自己真的会纠结会抗拒那个机会吗?
刘一白在内心发出自问,但是现在的他没有答案。
从随缘酒屋离开,在赵晨和徐来生的关心下,他拒绝他们的好意相送。刘一白觉得自己需要独处的时间来思考关于“邀请”的事情。
这是第一次在没有外人的帮助下,他独自一人拄着导盲棍上路,黑暗的世界,冰冷的寒风以及导盲棍敲击在地面上哒哒哒的声音,都那么让他既熟悉又陌生。
磕磕绊绊中,刘一白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不过周边越来越嘈杂的环境,他知道自己心在是在大街上,其实刘一白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去哪里。
一家精品小屋内,李巧音漂亮的眼睛在摆满了一件件精致装饰品上的一一扫视过去,这些精致的小物品从高级工厂中刷上漂亮的颜色,接着包裹打包运往全国各地,然后在一家家精品店里就出现他们靓丽的身影。
李巧音曾经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物件在那一场场高级的音乐厅里如一个身穿华丽的人偶机械性地在那黑白键盘之间一次次跳跃弹跳。
半年前,在那个充满了死亡气息,又冰又冷的医院里,她拿到了一纸诊断书,脑瘤晚期。医生说如果动手术的话生存率有百分之三十,命保住了她的双手却永远失去了自由灵动,更别说继续弹她最喜欢的钢琴。但是不手术的话,在接下去的日子里,她可以继续弹钢琴,只不过因为脑瘤不断长大挤压脑部其他正常组织,她会出现剧烈头痛、呕吐、四肢麻木无力、语言障碍……从医生的嘴里那些可怕的单词一个个跳出,李巧音苍白着脸,神情木然地盯着自己颤抖不已的双手。
精品店靠街的那面墙是用一大面透明玻璃彻成的,在街边闪闪烁烁车灯的映照下,李巧音的视线被透明玻璃前摆放的一架手掌大的钢琴吸引住。她的指尖轻轻按了一下,居然发出一个清亮的声音,自从回国后一直没有碰过钢琴的李巧音顿时眼露悲伤,一个粗糙的音调居然把她忍耐已久的眼泪勾了出来,李巧音无声流泪,她是多么怀念那个坐在明亮殿堂内演奏的自己啊!
泪眼朦胧间,李巧音的目光被玻璃外一个高大的身影吸引住,她细细看去才发现那男人手里拿着的原来是根导盲棍,原来也是个失去了光明的可怜人。
那个带着墨镜手拄导盲棍的男人此时静静地站在一棵高大的杨树旁犹如一株毅力于天地之间的杨树,一个明显瞎眼的男人却神态从容毫无一个瞎了眼人士的自卑,他那身刚毅气息频频迎来来来往往路人的怪异视线。
或许是眼前的男人太过耀眼,李巧音不由被他吸引也跟着他隔着一条街一面玻璃静静陪了一会儿。
十分钟后,在精品店年轻漂亮的老板娘不断怀疑的眼神中,李巧音才发现原来自己手里一直拿着那架轻巧秀气的钢琴,想了想,李巧音拿着那架钢琴走向收银台,“你好,这架钢琴帮我包起来,包好看一点,我要送人的。”
“叮铃”一声,李巧音推开精品店的大门走到门外,一扇门之间,一暖一寒。听说今晚会有新一轮的寒流南下,而那个男人好像在街边站了很久了……
拿好手里的礼物,李巧音吐出一口寒气在绿灯亮起后,她脚步一抬缓缓向那个男人的位置走去。走近了,李巧音才在车水马流中听出一阵阵婉转优美的琴音从男人身后的咖啡厅里传出,原来他是站在那里听钢琴声,而且是自己出过的一张钢琴专辑,他是在听自己的钢琴声吗?他是因为喜欢自己的钢琴声才在寒风中站了那么久吗?
李巧音一步一步靠近那个高大的身影,但这时在空气中慢慢流转的优美琴声孑然而停转而响起动力十足的嘻哈音乐,而在琴音停下后,那个男人的身影也动了,他动作虽慢却坚定不移地向前走去。
恍惚间,李巧音提着手里的礼物鬼使神差般的跟了上去,一直走着走着,天寒地冻间,原本手脚冰冷的力李巧音居然因为长久的走路而在洁白的额头沁出了一丝细汗。
平时都不曾做过多少运动,出门不是坐车就是坐飞机,就算是走路也就在自家的花园里散散步,这估计是李巧音走得最长的一天了。
手脚渐渐感到疲累的李巧音低头无声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刚想继续跟上去,抬眼间却见到那个高大的男人已经转过身来,那张被墨镜遮去了半张俊脸正直直对着李巧音,对着男人那张无声的脸,李巧音不好意思低下头,被发现了。
“为什么一直跟着我?”男人的声音温和,听起来并不像生气的样子。
李巧音二十几年的时间全部投进最喜欢的钢琴,男人、爱情对于痴心于音符中她来说都太遥远,在得知自己的病情之后的那一夜,她失眠了,并且接下去之后的日子她整日整日的失眠,在无数漫长的黑夜李巧音想过如果自己走到生命最后的一天,她最后悔的会是哪件事情。后来,在一个将曦未曦的清晨,李巧音看着钢琴前摆放的全家福,她多么想在生命的最后一段体验一下爱情的味道,哪怕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刘一白问出问题后,却没听到回答,他确信有人一直跟着自己,只不过因为对方没有恶意只不过跟着他,他也就没有过于在意,只不过两人一前一后,这走了至少有一个小时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却依旧跟着,天色已晚,为了各自的安全,他最终停下脚步开口询问。
没有得到回答的刘一白耐着心等了几秒,只听对方没有呼吸稍重了些却依旧保持安静的样子,便拄着导盲棍先前走了几步,准确的停在两人一臂之外的位置上,他道:“说话,为什么跟着我?”
“我、我不知道。”李巧音之前远远看着只觉得这人身材高大,这下两人一靠近她发现自己自己的身高也只能微微昂起头才能看清男人的脸,嗯,很好看!
这个回答明显没有让刘一白满意,他好看的眉微微皱起,寒风中他开口道:“天晚了,别在跟着我。”
淡淡留下一句,刘一白转身要走,这时大衣的一角却被人一手拉住,他转过脸轻轻嗯了一声,尾音微微扬起,是一个疑问的音调。
李巧音的呼吸又重了一分,她压住不受控制颤抖起来的双手,今晚超荷的运动让她的身体有点承受不住了,她咬着牙极力提起手中的礼物,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才断断续续道:“这、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希望、希望你能收下……”
刘一白眼睛看不见耳朵却灵敏得很,对面女孩难受的呼吸声清晰地传进他的耳里,“你怎么了?”
“没事……”李巧音再也支撑不住,一句话都没说稳,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周围瞬间无声无寂了,预感不妙的刘一白迅速往前方的地方轻轻探了探,果然导盲棍下就触到一物,果然是人晕了!像是忘记自己双眼是明了,刘一白迅速蹲在身子几下就探到那人的鼻尖下,判断还有呼吸后,刘一白迅速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邵真,没接!
刘一白暗骂了一声,迅速又拨了一个电话出去,这下对方很快就接起,来不及解释太多的刘一白语速极快道:“马上定位我的位置,这里有人晕倒,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你查了就给医院打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的人是徐来生,他正跟赵晨吃晚饭,也是他们今天的第二餐,而这第二餐也在半路被人打断了,电话那头的徐来生开着免提,他清冷的声音顺着机械组织而成的方式清晰传到刘一白这边,“知道了,等我电话。”
三分钟后,滴嘟滴嘟紧促的救护车急速朝刘一白的方向驶来,作为第一发现人的刘一白不得不一起上车,他不知道女孩叫什么,不知道怎么联系她的家属,关于她,他什么都不知道。
临近过年,平常在外读书、做生意的老老小小陆续返回青城,走亲见朋,呼朋唤友,只要有人的地方便有酒场,喝高了喝多了都是常有的事情,人一喝多那么难免会有交通事故发生根据调查,每年临近年关时期因为酒驾而造成的交通事故是最多的。
跟救护车前后脚到达的徐来生跟赵晨两人刚在混乱的急救室找到孑孑独立于一角的刘一白被一个面色凝重的白袍医生严厉呵斥,“你是怎么当家属的,怎么能把她拖到现在才送来,她的情况非常危险,必须马上住院!”
莫名被训斥了一顿的刘一白并没有打断医生的话解释他其实跟那个女孩是素不相识的,而是微微压弯了脖子轻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而那救人心切的医生早就撇下他,再次冲进了急诊室。
赵晨两人见到这一幕不由对视了一眼后走向刘一白,“怎么回事啊,要不是你给我们俩留了定位的软件,今天的事情可就麻烦了,可是你是怎么跟那个晕倒的女孩认识的?”
对于赵晨关怀的问题,刘一白想了想自己这晚本就只老老实实走自己的路,遇上这个危机的意外事故真是始料未及,差点让他手忙脚乱,所以他只能无奈摇头,道:“我不认识那个女孩,在路上走着走着她就跟了上来,跟了一路后来就晕倒了,其它的我也不知道。”
刘一白满脸无奈,赵晨看得真切,见徐来生把事情打听回来了,便拉着人问道:“那女孩怎么回事?到时候人家家属来了,可别反诬是因为一白才晕倒的。”
“应该不会。”徐来生道了一句后,将手机上刚搜索到的百度百科拿给赵晨看,“是晚期脑肿瘤,以她现在的病情随时会晕倒。”
迅速扫了一眼后,看着一串串辉煌的得奖经历,赵晨也不由为那个躺在急诊室里昏迷不醒的女孩感到唏嘘,真是天妒英才啊。
几人交谈期间,一对书卷气息极浓的中年男女神色焦急出现在急诊大厅内,赵晨看着那一对迈入中年的高知父母,对刘一白轻声道:“她的父母到了,我们走吗?”
赵晨的意思刘一白明白,他们三人身份不同常人,与普通人搅在一起并没有必要。只不过……指尖还挂着礼物袋子的绳子,指腹间粗糙的质感让刘一白神色微敛,静了片刻后,他轻声道:“等她醒了就走。”
“好,我陪你去那边的椅子上坐坐。”赵晨伸手去扶刘一白的手臂,然后对徐来生道:“你去那边看看,人醒来我们再走。”
徐来生点头应是,刚转过身就见那对李巧音的高知父母看着朝几人的方向疾步而来,李父李母气质不凡,赵晨刚刚看过李巧音的资料,父母皆是高级工程师,随着国家的基建到处做工程,记得报道上说,他们最自豪的就是自己这个在钢琴上有着非凡天分的天才女儿。如今,那个让他们自豪、疼爱的天才女儿此时因为疾病正无助地躺在冰凉的病床上,无尽黑暗正缓缓向着那个耀眼的天才少女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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