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邻居哥哥拐走了

　　江川瞬间钉在地上不敢动弹：“小沛！”

　　平素他跟孙子沛要好，两人从小恨不得穿一条裤子，曾经有好几年都挤在一张加了块板子的小床上睡觉，可谓不分彼此。可是在他心目中那也是不分彼此的好兄弟，什么时候这层关系变了味，他一点都没有发觉。

　　屋子里一片寂静，两个人都不说话。江川的呼唤里满是惊愕，孙子沛再没敢继续做什么，只是踟蹰地站在江川的身后，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我有点儿冷！”江川打破了沉默。

　　孙子沛连忙从椅子上拎起棉袄披在江川的肩膀上，他想就这么抱着江川的身体，可是他不敢，于是松了手。

　　自从那一天起，江川找了个理由搬回了江家，孙子沛想阻拦最后还是放弃了。从那开始他便早出晚归，直到江家人吃完了晚饭，他才回来，然后把林娟子给他热在炉子上的饭菜拿回自己屋里吃。直到有一天，江川来敲他的门。

　　“川儿哥！”孙子沛看了一眼走进屋子的江川，连忙低下头。

　　“你每天回来这么晚，都碰不上。”江川把腋下夹得布包放在床上：“我妈给你织了件毛衣，你试试。”

　　孙子沛自从有了工作，所有的钱都交给林娟子。林娟子也并不推辞，而是把这些钱全都转移到了他的吃穿上。

　　“我每天脏乎乎的，我……”孙子沛并没有去拿那毛衣。

　　“你怎么这么说呀！”江川有些尴尬。“你试试，要是不合适就跟我妈说。”说完了话，江川转身要离开。

　　“川儿！”孙子沛在他走过外间屋就要去推大门的时候终于叫出了声。“你，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恶心？”他的头低的很低，这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江川站在原地没有吭声。

　　“我脏，身上脏，心里也脏，我……”孙子沛哽咽。

　　“你胡说什么！”江川转过身来一脸愤怒地瞪着孙子沛。然而看见眼泪在孙子沛的眼睛里打转，他的心仿佛被揪了一把，一下子软了，柔声：“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别哭呀！”

　　仿佛一缕生机降临，孙子沛上前一步，一把拉住江川的手腕，水汽弥漫的眼睛渴望地望着他。

　　“小沛……”江川想把手抽出来，可是他还是没有这么做：“我们从小玩到大，你就是我弟弟，我从小就把你当我弟弟，我们……一辈子都是兄弟。”江川顿了顿：“将来我们都成了家，有了孩子，他们也是兄弟，姐妹……”

　　光在孙子沛的眼睛里暗淡下来，他嘴角努力抽动了一下，眼泪竟然一下子干涸了：“川儿哥，我也当你是我哥，不想和你分开。”

　　这是最后的努力嘛！

　　“我们不会分开的，我们做一辈子的邻居，我一直都会照着你的。”江川被孙子沛的眼光炙烤的无处可逃。

　　“呃，一辈子的邻居，好！”孙子沛松开了手。

　　世界就是这样，无论你心里的世界如何的天塌地陷，日子都会照常的轮转，就算孙子沛再不愿意也不能对江川死缠烂打了，毕竟那层窗户纸捅破了可能连兄弟都做不了了。他舍不得，即使那人只是每天温柔地多看他一眼，也比再不想理他要幸福呀！

　　相比于孙子沛跌宕的内心，这个世界的变化一点儿也不逊色。万众爱戴的慈父般的领袖陨落把压抑太久的痛苦民众的愤怒点燃，一场重大天灾与另外两位领袖的相继离世使得这世界终于翻天逆转。一切在变化，这变化波及每一个角落，幽城中这些小小的胡同里也不能例外。

　　学校里被打倒的老师终于又站在了讲台上，少年学生们不再一窝蜂地扑向乡村，反而从农村回到城市的年轻人越来越多，江川的姐姐也在这个时候回了家。

　　“林姨，川儿哥过来跟我作伴吧，反正外间也是空着。”江梅回家是好事情，可是江家这一对儿女已经成年，房子自然就不够住了。孙子沛立即提出了一个建议。

　　“这……”林娟子有些犹豫。别看她家平时这么照顾着孙子沛，却从没想过占孙家半点儿便宜。哪怕江川有一段时间住在孙家，也是为了方便照看孙子沛。儿子突然有一天说回家住，她也挺乐呵，如今因为自家房子不够住让江川搬过去，她心里觉得别扭。

　　“林姨，江叔不是说过了雨季盖出半间屋子么，等盖好了，川儿哥再搬回去呗。”孙子沛继续着他的游说，他从小话不过，很少如此积极要求些什么，但这一次不同，自从那一个晚之后，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江川对他始终不冷不热的，他心里疼，他不想这样，他要做点什么。

　　江川再次般进了孙家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这一年多来，他每天看着孙子沛早出晚归，神情落寞，他心疼，可是他不敢再像以前一样地和他肆无忌惮地亲近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不用母亲说，他会第一时间把给孙子沛留出来的饭菜热到炉子上。过年过节的时候把给孙子沛买的新衣服新鞋子，好吃的点心悄悄放到他屋子里。可是他发现他给他买的衣服孙子沛从来没有穿过，他偷偷打开过孙家里屋的箱子，那些衣服都崭新而整齐地摆在箱子里，一动未动。

　　小沛，我可拿你怎么办呀！

　　人算不如天算，本来江柱子打算雨季过后在自己家东侧的墙根下边盖出半间小房给江川住，谁知道，他运东西的时候被落下来的箱子砸在脚上，脚骨骨折。等脚能吃力气了，冬天又到了，盖房子的事情只能托到第二年开春再说了。

　　江家扩展住宅的计划推迟，有人却迎来了乔迁之喜，住在小院外院的郝工要搬家了。郝工本来是个机械工程师，他父亲郝书记是市里的领导，被打倒蹲了牛棚，他家也被从市委大院里赶到了这个又挤又乱的小胡同里。如今郝书记落实了政策重新回去工作，郝工要搬回去照顾老父亲。

　　搬家的那一天小院着实热闹，街里街坊住了这么多年，大家都有了感情，一说搬走，平素里无论相处融洽的还是有过矛盾的也都心情复杂。郝工出身高干，落了难才跟他们这些劳苦大众挤在一起，这一走，只怕今后再没什么瓜葛，让人不禁有些不舍。

　　江柱子平素最是热心肠，这时候脚上不大方便，于是就让江川去帮忙搬东西。搬家的时候是周末，孙子沛虽然平时跟邻居交流的少，这一天也不免晚上班几小时，想着也帮帮忙。郝工有个女儿叫郝菁，十五六岁正是活泼可爱的年纪。她从小在小院儿里长大，平时对比她大好几岁的江川和孙子沛总是川儿哥，子沛哥的叫，让人不能不把她当妹妹。谁知道这一要走，孙子沛发现了不对劲。

　　江川身体结实，年轻的朝气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肆意张扬，而且江家的男人都生的浓眉大眼，眉目间有着当时社会上最推崇的英雄气。这样的男孩子春心萌动的小女孩儿都会生出爱慕来。他平时出入的地方全是粗手大脚的男人不显，这会儿帮着搬家，郝菁不自觉地靠近，一会儿给他递毛巾，一会儿端水，江川情不自禁地多看这姑娘两眼，发现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了，而且还挺漂亮。

　　“川儿哥，子沛哥，我要搬走了，以后有空我会回来玩的，这个送给你们俩。”郝菁把两条崭新的擦脸毛巾分别递到两个哥哥的面前，咧嘴一笑，嘴角露出一个小酒窝。

　　晚上孙子沛打了水在屋子里洗脸擦身，江川去给他端晚饭，这似乎已经是一个程式了，他喜欢这个程式，他知道江川始终对他恨不下心来。他擦洗完了身体正要拿衣服穿，鬼使神差地扫了一眼江川的床铺，那条白天郝菁送的毛巾从江川的枕头下露出了一角。

　　就在孙子沛把毛巾抽出来的时候，房门被拉开了，江川端着饭菜走了进来，一进屋就看见一手拿着秋衣一手拿着一条毛巾，赤/膊着上身孙子沛，江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你……你喜欢菁菁？”不等江川说话，孙子沛的问题已经脱口而出，声音被压抑的有些沙哑。

　　“没有，你瞎想什么呢！”江川连忙把饭菜放到桌子上，两步抢过去要夺孙子沛手里的毛巾，只是脸红到了耳朵根已经出卖了他自己。

　　“那你脸红什么呀？”孙子沛往后一躲，嘴上不依不饶：“她爷爷是高干，她不会真心对你的！”似乎还觉得不够，孙子沛扔下另一只手的秋衣，跑到里屋，瞬间拿出了和江川一样的那条毛巾：“你看，她送我的也是一样的东西，她就把你当邻居而已！”

　　“我，我，我……”不善吵架拌嘴的江川被一向不爱说话的孙子沛连珠炮似的抢白怼的变成了结巴。

　　“只有我……我才是真心对你的人！”孙子沛把两条毛巾扔进了水盆里。

　　江川：“小沛！”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嘛？”孙子沛往前逼近一步。

　　“孙子沛！你，你把衣服穿上！”江川提高了声音。孙子沛一愣，江川连忙绕开他把地上的秋衣捡起来递给他。

　　孙子沛不接，依旧瞪着江川的脸，虽然这个时候的江川根本就不敢看他的眼睛。

　　“小沛，你得明白，咱俩都是男人，男人就得做男人应该做得事情。”江川放低了声音。

　　孙子沛：“什么是男人应该做的？”

　　“男人，就应该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你爸，我爸，不都是这样的嘛？只有张春贵那个畜牲才干得出那些不要脸的事儿！”话出了口，看到孙子沛瞬间变成死灰的脸色，江川才意识到自己骂了张春贵，也连带着骂了孙子沛。“小沛，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你是被他害了！”

　　根本不用再解释什么了，孙子沛拿起他手上的秋衣胡乱地套在头上，顺手摘了墙上挂着的棉袄，默默开了屋门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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