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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是周六，两人起了个大早，打算今天去游乐园——这是前几天就说好了的。

　　上次乐胥说要把楚歌缺失的童年补给她，当然不可能仅仅止于讲睡前故事和拍着背哄睡觉，小朋友还非常上心地罗列了一个清单——还被楚歌调笑着问是不是再得去给她开次家长会才算让她童年圆满。

　　家长会是没有的了，但游乐园当然是“亲子活动”的必备项目之一。

　　楚歌一边吃早饭一边刷手机。

　　乐胥见她看手机的神色略有些不同寻常，没忍住往她身边凑了凑，见楚歌没有阻止，干脆就一手撑着她的椅背一边俯身过来看她的手机屏幕。

　　然后乐胥的表情也有些意外。

　　昨天傍晚A大的争执不知道是被哪个过路的学生录了下来、发到了微博上。倒是没有什么坏心，还给当事人和不小心入镜的路人都打上了马赛克，只有女人呼天抢地的喝骂声显得格外清晰和刺耳。

　　其实转发数不算太多，也远不可能达到上热搜的程度，不过有几个楚歌关注的女权博主转发了，所以也就到了楚歌的首页。

　　评论和转发里还有一些和视频里相似的经历或是家庭，楚歌看着看着就没了吃早饭的胃口。乐胥摸出自己的手机转发声援了一下校友，想了想，又伸手揉了揉楚歌的头顶：“你看，也有很多人是已经脱离这样家庭了的。”

　　楚歌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地“嗯”了一声。

　　“等周一我去学校就问问后续，学校安保很好，暂时不会有事，这件事得她自己下定决心才能解决。”见她看起来略有些不耐、像是根本就不想管这件事，但到底却没拒绝的样子，乐胥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你胃不好，早饭不能不吃。”

　　她怎么可能忍得住真的一点都不想管了？

　　就像是，即使哥谭市民也会对黑暗骑士报以恐惧、怀疑与猜忌，骑士却从未放弃过这座城市。

　　楚歌又“哦”了一声，慢吞吞地端起了碗。

　　吃完早饭，乐胥开了车带楚歌去游乐园。

　　说实在的，楚歌是第一次来。

　　父母当然是不可能带她来的，她一向很宅，晏清时一是本就不爱玩这些，二来也没有时间，于是从小到大，楚歌还真的从没来过。

　　大小姐和小少爷都不差钱，更不想排队，直接加钱买了vip票进门的。

　　今天是周末，游乐园里简直人山人海，有的是小情侣约会，也有父母带孩子来亲子活动的。楚歌一向不爱出门，除了漫展就没去过人这么多的场合了，一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

　　路过的小朋友手里不少都抓着气球，楚歌随意扫了两眼，就见乐胥也买了一个回来、把气球的绳子塞进了她的手里。

　　楚歌挑了挑眉。

　　“别的小朋友都有，你也要有。”这是第一次，两人对话之中出现的“小朋友”三个字不是指乐胥，而是楚歌。乐胥显然对此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担心惹楚歌不高兴，又偷偷去看她的脸色。

　　楚歌也是第一次被叫“小朋友”——至少是成年以后的第一次，听了也不生气，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气球的绳子，想了想绑在了自己背包的被带上，冲乐胥抬了抬下巴：“好啊。”

　　她说完顿了顿，毫无心理负担地喊他：“爸爸？”

　　乐胥脸上一下子就红了，又想抗议又解释不清，只能当做没听到她的话，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到游乐园好像也有个标准流程，什么海盗船、跳楼机、云霄飞车总是都得去试一试的。乐胥问了楚歌，楚歌只说随他安排。见她看起来不像会害怕的样子，乐胥也就牵着她往最热闹最刺激的几个项目走。

　　她确实不害怕。

　　不仅不害怕，甚至都没有尖叫。

　　乐胥坐在她身边，身侧自始至终都很安静。

　　其实尖叫未必都是害怕，这也是一种宣泄情绪的途径。但她没有。

　　她泰然地坐在位子上，即使长发已经被风吹得凌乱，她依然很安静，甚至连表情也平静得像是和周围人在两个世界。

　　她不能忍受失去对自己的控制，于是越发强行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与声音——未必是刻意地，或许这已经是刻在本能里的下意识反应。

　　乐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力抓住了她的手。

　　气球不能带上云霄飞车，玩之前楚歌随手给了一个小男孩——小朋友站在旁边巴巴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了，楚歌随手把气球解下来递给他。

　　小男孩长得还挺可爱，大概六七岁的模样，见状摇了摇头：“我不是想抢你的气球，我是因为姐姐长得特别漂亮才看的。”

　　说完就被旁边的爸爸在脑袋上呼了一下：“从哪学的油嘴滑舌！”

　　楚歌向来不怎么喜欢小孩子，这会儿也没见有多少耐心，听完轻嗤了一声，也没答话。

　　乐胥却看着她弯下腰来，动作温柔地把气球系在了小男孩的小背包上，然后随意地挥挥手转头就走了。

　　下来以后乐胥没有带她再去这一类的刺激项目，反倒牵着她在园内闲逛，顺路又玩了些相对温和的项目，然后在路过旋转木马的时候和对面的一家三口狭路相逢。

　　是真的路过——两人原本就没打算玩这个，一是排队的小朋友很多，二是很显然楚歌对这个并不感兴趣。

　　女儿十七八岁的年纪、活泼漂亮，父亲斯文英俊，母亲优雅干练，远远望去，可以说是目力所及里最引人注目和羡慕的一家三口了。

　　乐胥微微侧身挡住了楚歌的半个身子，楚歌只随意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和那一家三口擦肩而过的时候，女孩子忽然有些不快地叫了她一声：“你怎么连招呼也不打呀！”

　　楚歌像是没听到一样，脚步都没有停、继续往前走。

　　直到又有人拦了她一下。

　　楚歌停下脚步抬头，就见对面的母亲皱着眉看了过来：“楚兴恒怎么把你教得这么没有礼貌？”

　　她皱着眉头满脸的不耐，臂弯里还挽着小女儿的胳膊，显然是不情愿开口、却又舍不得小女儿受委屈。

　　楚歌笑了起来：“张总和楚董当年何必离婚，这不是挺般配的吗？都喜欢开口就问候别人的家教。”

　　女人眉头皱得更紧，却到底还是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被小女儿晃了晃胳膊，转而说起了别的：“你也毕业了，还不工作像什么样子？”

　　她原本似乎是还有话要说的，目光一转看到了乐胥，脸色又变了变：“交男朋友了？”

　　两人牵着手，乐胥近来又长开了一些，走在一起倒是不再总是被别人当成姐弟了。

　　楚歌的耐心已经在这几句对话里彻底告罄，拉着乐胥转头就要走。乐胥揽住她往怀里带了带，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对面一家三口打量的视线，带着楚歌越过三人继续往前走。

　　一向平易近人的小少爷冷下脸来还挺吓人，一时间也没人拦他，就这么眼看着两人“目中无人”地彻底走远。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两人去了最后一个项目。

　　楚歌坐在摩天轮里，倒也没有去看周围的景色，只是抬眼去看坐在对面的少年人。

　　他背后是漫天的夕阳与沉沉将至的暮色。

　　摩天轮马上就要升至最高处。

　　楚歌笑着问他：“一会儿该过来亲我了？”

　　在摩天轮升到最高处的时候接吻，恋人就会一直在一起——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的传说，但实在流传得太广了。

　　谁知道乐胥听完之后居然愣了一下，神色有些茫然。

　　“不知道？”楚歌有些意外，之后又觉得好笑——小朋友的生活也太单纯了，不仅没谈过恋爱，大概连恋爱游戏都没怎么玩过。她冲乐胥勾了勾手指，少年人立时就从对面座位上过来、乖乖坐到了她的身边。

　　“不知道就算了，反正也是没谱的玩意儿。”楚歌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却又忽然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摩天轮升过了最高点，开始缓缓下落。

　　谁也没提刚才的一家三口。

　　……

　　两人在外面吃过了晚饭才回家。楚歌洗完澡出来，就见乐胥坐在床上，对着床头陌生的衣服若有所思的模样。

　　见楚歌出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这衣服是？”

　　楚歌“哦”了一声，也没瞒着：“本来打算穿去游乐园的，早上试了下不行。”

　　乐胥愣了一下：“为什么？你穿了怎么会不好看？”

　　是下意识的反应，但话说出口，听起来就像是在夸楚歌穿什么都好看。

　　楚歌轻啧了一声：“不是不好看，是不行。”

　　乐胥眨了眨眼睛，显得更加茫然。

　　楚歌干脆过来拿了衣服要换：“你看了就知道。”

　　她身上还穿着浴袍，也不打算去浴室，俨然是要当场换衣服。

　　乐胥赶紧转过身——立时就听见楚歌轻笑了一声，而后是她踩着拖鞋渐渐走远的脚步声。

　　乐胥也说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但知道她回了浴室去换衣服，总算是敢回过头来了。

　　楚歌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又推开了浴室门。

　　乐胥怔住。

　　他终于知道那句“不是不好看，是不行”是什么意思了。

　　大概是为了配合去游乐园补过童年的目的，楚歌特地买了一件……带点洛丽塔元素的小裙子，还配了条可以当做裙撑的南瓜裤。衣服是好看的，人更好看，但——

　　衣服该收腰的地方收腰，为了配合可爱的风格胸口松紧做得也小，而穿的人……该起伏的地方起伏，以至于穿上之后的效果那就别提了。

　　情-趣-制-服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楚歌又弯下腰凑了过来，笑盈盈问：“你从来不管我穿什么的，怎么非得问这身衣服？怎么，想看我穿，然后叫你爸爸？”

　　她一弯腰，胸口就正对着他的视线。乐胥红着脸不敢直视，听她又叫爸爸，又气又羞，恼羞成怒地难得高声叫了她的名字：“楚歌！”

　　“不是想我叫爸爸，那是想让我叫什么？”楚歌“哦”了一声，神色还挺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最后一脸恍然地吐出了两个字。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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