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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桩
四十一
紫色的喇叭花带着晨露探出墙头，朝阳的光洒下来，有清新的青草味在空气里弥漫。
柳茗思起了大早，本意是去探望柳的情况，却在临进门的那一刹改了主意。
她扪心自问，去看了，又能如何？伤柳的祸首没有抓到，她用什么来安慰那个脆弱的孩子？
茗思转了身，离开少年们居住的院落，吩咐杜尹去驾车。她知道自己手里的人，不够展开地毯式搜索。
但是，统御了青衣卫的莫尚尘却有足够的力量帮忙。
坐在马车里喝了药，柳茗思再没有胃口吃早饭。她忽然想到初遇柳的那个傍晚。
苍白瘦弱的少年，蜷缩在街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夕阳的光带着灿烂的金红色在街面上铺开。
少年却蹲在阴影里，那个阳光照不到的死角，哀悼自己已然扭曲的人生。
茗思记得自己朝他伸出手去的时候，他很害怕。但，犹豫不了多久，还是伸手抓住了她。
后来茗思带他回府治伤，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那么绝望的表情，也更惊讶他居然在受过那样的伤害后还愿意信任一个如她这般的陌生人。
那时的柳茗思坚信自己会给他带来全新的生活，令他远离那些伤痛。
“唉——”自心底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茗思摇了摇头，闭上眼靠在软榻里决定不再去想。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亡羊补牢才是最实际的做法。
后悔这种情绪，对于茗思来说是变相的认输，她不允许自己有如此消极的态度。
莫尚尘接到家仆的通报时，正在洗脸。听到“柳茗思”三个字的时候，手一抖，泼湿了衣服的前襟。
无奈，只得快速换了衣衫，去前厅向父亲请了安，也顾不得吃早饭，便匆匆出了门。
茗思的体质变虚后，十分嗜睡，如今却清早进城来寻他……莫尚尘担心是柳府出了事情。
茗思卧在车厢内甚是憋闷，干脆出来坐在杜尹身边，陪着他一起瞪莫府的大门。
“尚尘不会在赖床吧？”茗思歪了身子靠在杜尹肩上，开始无聊的猜测。
“小主子昨夜睡得不塌实吧。”杜尹答非所问，直指茗思要害，“起这么早，不觉困乏么？”
茗思撇撇嘴，再欲反驳，却瞄到莫尚尘从府里走了出来。沉郁的心，总算敞亮了些。
“茗思！”莫尚尘快步走到马车边，一脸急迫，“府里出事了么？”
柳茗思点了点头，想弯唇给他一个笑脸，却发现嘴角根本扬不起来。
“尚尘！”茗思在这一刻才肯露出一点沮丧的表情，扁着嘴，朝车下的少年伸出手，示意他抱自己下来。
莫尚尘瞥见杜尹朝自己摇头，才知道自己担心的没有发生。稳稳伸出手承接跳下来的茗思，他的心总算安了下来。
“柳出事了。”茗思用力环抱住尚尘，吸了吸鼻子，口气甚为沮丧，“是我没有看护好。”
莫尚尘见不得这样的茗思，心疼的搂紧她，轻哄，“柳是成人了，并且出过好几次任务。他已经足够强了。”
茗思把头埋在尚尘脖子里，不说话。她其实并不需要谁的安慰，只是想找个地方靠一靠，找一点点温暖回来。
如果说她还有什么期待，那便是有个人，能站出来告诉她这一切该如何解决。
茗思觉得，这太像个烂摊子了。
“府里关押的人，逃了出来，重伤了柳，现在可能潜伏在酃城。”杜尹坐在马车上，朗朗道来。
莫尚尘了悟的点头，伸了手将茗思自怀里拉出来，扶住了她的肩膀问：“你准备怎么做？”
茗思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眼眸里装着满满的关爱，全都是为了她。当然，里面也含有等待，等待她下达决策。
好吧——茗思在心底无力的感叹——谁让她是活过两世的人，所有事当然由她来解决。
“青衣卫可以用么？”茗思伸手推开莫尚尘的臂，再次扑进他怀里去。
“可以。”莫尚尘顺着她背后的发丝，沉吟道，“我手下有一些值得信任的人，派他们出去寻找，不会横生枝节。”
茗思窝在尚尘脖子里看着蔚蓝的天，想了一会儿才开口：
“客栈或者酒楼，都要去查，一般人家租房的也不能放过。还有妓院，也是个很好的藏身之所。”
莫尚尘点头，正要松开茗思去找人，却发觉她将自己抱得更紧了。
“近期招小工的也要注意，他如果没钱，做份包吃包住的工作，也能混些日子。”柳茗思的声音很低柔，她还在想，有没有哪里被自己遗漏。
“有肖像图么？”莫尚尘的脑子里已经罗列出城里所有客栈旅店的分布图，他知道怎样去做隐秘的查证。
茗思被问住，心里一阵烦闷，正要推开莫尚尘说话，却被一阵吆喝声打断。
杜尹回过头去看，才发现有人驾着马车停在了旁边。
司徒东翎抱着妹妹自车厢内走了出来，“茗思——”他笑着高声唤道，连带东琴也跟着叫：“姐姐！姐姐！”
莫尚尘被柳茗思用力推开，一时站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等他抬头再去寻茗思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站在东翎面前。
一股失落感，自空了的怀抱里传进心中，莫尚尘几乎端不出笑脸去打招呼。
“东琴！”茗思有些惊喜的抱住扑过来的小女孩，用鼻尖在她柔嫩的脸颊上蹭了蹭，“呵呵——”
司徒东翎在一旁抿唇笑看着，没有要打扰她们的意思。
每天清早，东翎都要亲自送妹妹去大祭祀那里学习课业。这是御皇的特赦，因为东琴身体那股不知名的能力。
司徒东翎从来不知道在这条必经之路上还有个莫府，但是他庆幸自己有看车外景致的习惯。
远远的，看着鹅黄色的身影似蝴蝶般扑进少年的怀里，东翎只当是青春年少的张狂。
靠得近了，他才认出杜尹，进而识清莫尚尘的面目，以此肯定那抹鹅黄色的背影属于柳茗思。
握紧了拳，磨了磨牙齿，东翎突然很想试试自己的腕力——是否足够拧断一个人的胳膊。
他觉得心里莫名的愤怒和暴戾之气，无关乎感情，只是单纯的看那个人不顺眼而已。
直到他抱着东琴自车上缓步走下来的时候，东翎都认为莫尚尘从里到外的透着一份阴险——
不声不响在外十年，刚认祖归宗便为莫家挣来一份有面子的差事——
虽然东翎清楚这里面肯定有柳茗思的帮忙，却更加肯定他心机深沉——连青梅竹马的同伴都会拿来利用！
“好像长胖了一点啊！”茗思腾出手去摸东琴的脸，笑得颇显无奈，“姐姐都抱不动了啊！”
杜尹和莫尚尘同时在后面叹气——茗思一直在忽略自己体质变弱的事实。
司徒东翎却早一步伸过臂去，一手将东琴抱在怀里，“呵呵！你又不是不知道元大娘，只要东琴吃的下，她有多少喂多少！”
茗思扬了扬眉，似是想起元大娘拿着碗追着东琴满院跑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金色的朝阳光华下，两个相貌出众的少年少女相视而笑，插在他们中间的美丽女童更是灵动可人。
子潼坐在马车上，看着后面说不上话的杜尹和莫尚尘，不禁抚额低叹——
那两个木桩，要傻站到什么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杀风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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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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