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五章第二节灵珠集齐,做客昆仑(下)
第二日,清让昆仑神君,一早便来请客人用早膳。
半夏扶着打哈欠的段汤汤,好奇的询问,“汤汤,你昨夜里去哪儿了?”
“饿的不行,出去找吃的了。”
“和谁去的?”
一提起这个,段汤汤突然想起了昨夜失足滑倒的那个吻,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沈云霖在旁边打边鼓,“呃,和谁呢?”
“不是和你吗?”段汤汤咬着牙看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那你们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半夏这种天真还真的让段汤汤头疼,这话一出,果然碧露般若易鹤之都投来了目光,疾风更是停下了筷子,满眼都是询问的意思。
“我们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她弹琴很好的!”
“是吗?她叫什么呀?”
“清乐。她的曲子真的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半夏闻言愣了愣,“清乐姐姐?她在昆仑山吗?”
清让神君咳了咳,“清乐仙子原是身体有恙,所以在昆仑山闭关修炼。”
“哦,这样啊,怪不得汤汤你说曲子好听,清乐姐姐可是天庭司乐的仙官呢,当然是天底下弹琴最好的了。”
“果真如此?天呐,那我可真是太有福气了。”
正说着,一阵仙气飘来,不知是哪里来的玉玦泠泠之音,惹的碧露都侧眼瞧了瞧。
清让神君则惊讶于清乐的出现,她以往可是从不见外人的。她居住的后山别院,都是从不许别人进出的,平日里也只有一个仙婢照料起居而已。
“你,怎么来了?”清让神君的眸光亮了亮,别八卦的段汤汤看到了。
“我昨夜认识了两位朋友,汤汤可以说,称得上我的知音了,所以前来叨扰。”
绕是般若,也不禁向往那天庭的仙乐,还有那司乐仙官手里的孤本琴谱。
清乐坐在段汤汤旁边,原本冰冷的神情竟然生出了笑意,这让清让神君不免心酸起来,她果真还是惦念着那人,不惜亲自结识圣巫女,为的怕是找寻他的下落。
“汤汤,我昨晚思考了一夜,虽然你我刚刚相识,却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吧,能帮我肯定帮。”
“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我知道,你认识的这些朋友都神通广大,找人不是难事,只是人寻到后,我希望你能将我的记忆,种到他的身上。”
“为什么?他失忆了吗?”段汤汤好奇的不行。
“不,他已经投胎轮回很久了,喝过孟婆汤,又怎会记得前尘往事。”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不知道,你要找的人是谁?”
清乐顿了顿,有些哽咽的说,“北齐,兰陵王。”
闻言,在座的人皆是惊诧的看向清让神君,当然除了碧露,还在闭目悠闲的喝着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半夏咳嗽了几下,“清乐姐姐,这人,昨儿清让神君已经拜托易鹤之去寻了。”
清乐感到惊讶的看向清让神君,眼里有些难过,和惭愧。不过随后转过头来,看向半夏,“方才没瞧仔细,你是水神座下的小徒弟吧?”
“正是,曾经在王母娘娘的蟠桃会上见过仙子。”
“是的,我也早就听闻过你,都说水神座下的小徒弟生的很是好看。”
半夏脸红了红,不知是因为别人夸她好看,还是因为自家的师傅。
倒是疾风,吃着昆仑山的玉露杏浆,大咧咧的问道。
“你们为何都要寻那兰陵王啊?仙子有所不知,在下的这个妹妹啊,最爱听故事了。”
清乐瞧了瞧疾风目光所到之处,正是段汤汤,“他是你哥哥?”
“我不是啊,疾风那是口头禅,见谁都是妹妹。”
“怪不得,他是魅,而你是巫族之人。”
清乐看了看大殿中央的清让,低下头去,缓缓开口。
“他是我在人间的夫君,我们曾经拜过天地,结过同心结,喝过合卺酒……”
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清乐的故事,而大殿中央的清让神君落寞的神情,让段汤汤更是好奇,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 天庭的司舞仙官,向来瞧不上我,而那次王母娘娘的蟠桃宴,因她所献之舞的仙子跳错了舞步,竟怪罪于我们乐音出了岔子。所以这梁子便结下了,可我万万想不到,她那日约我出来,却是将我推下了诛仙台,好在夜游神及时将我身上施了封印,互助了我的仙脉,可惜灵珠毁了大半,回不了天庭。
我平日与洛神交好,她便去求司命星君,将我暂时安置在了凡间,正巧一女子命时已至,我便接替她,在凡间修养。
而巧合的是,那女子与我面貌一致,所以无人知晓此事。只不过,我刚成为她不到一月,她家便要将她嫁于兰陵王,那个世人口中不但长相俊美,且骁勇善战的将军。
我那时回不了天庭,灵力低微,只好听从司命的话,先隐藏在凡间,不然生怕遇到不测,有心怀恶念之人觊觎我的灵珠,妖兽食我仙体。
于是,就这样,我在那日,嫁给了兰陵王。
洞房花烛那夜,他进了屋,我便施仙法将他定住,若他同意不碰我,我便解开。可当他掀开我盖头的那一刻,我却后悔了,或许是因为他的长相,那样好看,生的那样美的桃花眼笑着看着我,既惊喜又好奇。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老天冥冥之中让我遇到他,见他的第一眼就有一种感觉,或许这就是我对的那个人。
而成亲之前,我曾在街上见过他的,只不过我不知道。那时他带着面具,我递了他把伞,那么大的雨,他在林外站着,不知出神的在想什么。也是后来他才告诉我,正是因为那把伞,他才同意娶那郑家的女儿,也就是赠伞的我,惊鸿初见,于他于我,亦然。
掀了盖头,他并没有强迫我做什么,而是笑着问我,“喝不喝酒?”
我从未喝过酒,自是欣喜的答应,他递过杯子,“这酒名唤‘爱’,可是‘桃花源’里的八苦酒,旁人很难喝到的。”
我将杯里的一口饮尽,呛的流泪,“辣”他倒是笑了,说我是个爽快的女子,适合学武。可他看了看我的手,却又说学武可惜。
他对我很好,每日练兵回来,都会带许多我没吃过的没玩过的东西给我。可我却心心念念那其他的七种酒,“你那日说的八苦,都是什么?”
“思忘忧怖,爱恨舍离。”
“‘爱’有什么苦的?天上的仙子都说人间的情爱,甜的很”
“你不懂,有些人的爱,是痛。”
我那时不懂,有多爱,离别后就有多苦。
他会为我描眉,可他没告诉我,这是夫君对娘子才做的事儿。他会带我去各处游玩看景,送了我一院子的梧桐木,可他没告诉我,梧桐树代表着忠贞的爱情。他待我那样好,会将秋千上的我推的高高的,会将无聊透顶的我带出府四处闲逛,是啊,他曾经待我那样好。
后来拗不过我的请求,他带我上了战场。他脸上带着可怖的面具,令敌人闻风丧胆。我在暗中保护他,想着就算再低级的仙法也可护住他,可他那样骁勇善战,根本不需要我的保护。
他在战场上的样子是那样威风凛凛,比天庭上的任何一个天兵天将都要英勇。我将他作战的样子写成曲,特意交给他手下的战士,以千百兵将的名义,为他歌颂——《兰陵王入阵曲》
司乐的我,还为此编排了一支舞,可随着这入阵曲越来越受大家喜爱,却不想成为了最后令他死去的原由。
他也会受伤,那次,我看着他被剑划伤的手臂,不知怎么,泪滴答滴答的落在他的手心。”
清乐的声音戛然而止,段汤汤看向她,好似她在想着什么,嘴角溢出了笑。
高长恭将手心握紧,另一只手轻轻抬起清乐的脸,轻轻的吻上了她的睫毛。
他将她搂在怀里,“清乐,你哭可是因为心疼?”
“疼,心像针扎似的疼。”
“那若我死去,你可会难过?”
“当然难过,我不会让你死的,到那时,我定要去阴曹地府,把你的魂魄带走。”
“清乐,你爱我。”高长恭重重的叹了口气。
“爱?”
清乐抬起头,看向高长恭,闪烁着漆黑的瞳孔。
“那你爱我吗?”对面的人儿笑了,那样笑着看向自己,高长恭的心一瞬间就乱了,自此后对着她再无法平静。
“爱。你是我的妻,不爱则是重罪。”
“那我若不是你的妻呢?”
“想方设法,也要将你娶回来。”高长恭摸了摸清乐的头,笑的温柔。
清乐眼里的悲伤又再次盈满。
“若时间能一直如此安好,那该有多好?
我为他生了一个儿子,是我们二人的孩子,我原以为就这样,岁月安稳直到老去,可想象的终究太过美好。
那杯毒酒,他答应了我一起喝的,可却偷偷换成了八苦的‘离’。”
“我忠以事上,何辜于天,而遭鸩也。”
“我带你去见天帝。”
“天颜何由可见?”
“那我与你一起喝这酒。”
高长恭笑着看向她,“好,你去把那把伞拿来好不好?”
清乐听话的去取了他们初见的那把伞,高长恭曾在那伞骨上,刻了清乐的名字。
二人一同喝了鸩酒,高长恭抱着清乐,缓缓坐在地上。
“我们大婚之日,饮的是‘爱’,还好,我们没机会喝上‘恨’。不过,乐儿,你我之间,终有别离。”
清乐看着高长恭嘴角的鲜艳,霎时间慌了神,仿佛这天塌了,万籁俱寂。
兰陵王就这样殁了,可清乐并不接受。
“ 我说过的,我会去阴曹地府,寻找他的魂魄,聚魂灯,灵魄盅都可以救回他。可我在奈何桥上等了七天,都不见他的踪影。 忘川河下有数不清的冤魂恶鬼,他们疯狂的向上爬,想要拿走我还未修补好的灵珠与仙体。我那时心灰意冷,任他们啃食着,若以后再见不到他,我活着又有何意义?”
清让神君想起了那时的她,满身伤痕,触目惊心。若不是自己刚醒转过来,去地府拿回闭关时丢失的一魄,恐怕还救不上这司乐仙官。她当时的眼里只有绝望,定定的看着奈何桥那头,不知等着哪个魂魄。
孟婆止不住的叹气,“这刚死之人,若不过奈何桥,在人间五十年便会灰飞烟灭,再不得转世。也不知这仙子等的是何人,如此想不开。”
清让第一次生出怜惜之情,遇见她之前,自己从未对任何人有过这样的感觉,心疼,没来由的想要保护。
鬼差在身后小心翼翼的询问,“昆仑神君,可是要将这昏迷的仙子带回去?不然这忘川河中的冤魂怕是会要了她的命。”
清让点点头,将她带回了昆仑山,临走时,还不忘拈了一朵彼岸花。
清乐醒来后,看着偌大的宛如仙境的昆仑山,却没有丝毫的兴趣。
清让过了一月才来看这被自己捡回来的仙子,“怎么?打算赖在我这儿不走了?”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清乐淡淡的神情,淡淡的语气,可这面前的昆仑神君却并不生气。
“那你就呆在这儿,不过也不可以白呆,听闻你曲子弹得好,一日一个曲子,可以便留下,不愿那就不送了。”
清乐终还是抬头看了看这个昆仑神君,漠然的点了点头。
“还有,这珠彼岸花送给你,生死一念间,地狱还是人间也是你自己选。若你想死大可吃了它,不然也可以留下等着唤起你那情郎的记忆。”
清乐闻言拽住了要离去的清让衣袖,“他,投胎了?”
“你说谁?”
“兰陵王,高长恭。”
“并未。”
“那他人……他的魂魄呢?”
“孟婆可说,她未曾见过他。”
“那,他会去哪儿?”
“这我可不知。”
清让甩了甩袖子,冷漠的离开了。
自此后,冷清的昆仑山上,日日都仙乐阵阵。说是仙乐,也不过是一把琴声,可偏偏这一把琴,却弹的犹如天籁。
在昆仑山学艺的人,本就难得窥见昆仑神君的颜,更别提这个整日呆在后山禁地里弹琴的人了。
不过还是有调皮的学徒,偷偷去了后山,回来便对那弹琴的仙子赞不绝口,不止身形袅袅,那气质,果真与你们这些习武的女子不同。为此还挨了所有师姐师妹的一顿胖揍。
清让擅长医理,清乐灵珠的损伤已被调养的恢复了大半,可却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
偶尔,清乐也会做些糕点,派人送去清让的殿内,可她自己却从未对清让笑过。
直到她弹奏‘凤栖梧桐’的那晚,她看见远处清让眼里的泪,不知怎么心痛异常,手下一个不稳,断了根琴弦。
“既已断了,不如换成冰丝,倒不辜负你的琴技。”
清乐还未从清让的泪中缓过神来,待思绪清明,竟急忙抬起头冲他笑着说‘好’。而这一笑,清让便恼了。因为这一笑,清让觉得自己彻底沦为了一个不耻小人,不然为何夜夜辗转难眠想的都是她,而想的那人,却已是有了夫君。
清乐未寻到高长恭的魂魄,尽管这50年里,清让神君派了大量的人去找,可一无所获。过了50年,凡人的魂魄便会灰飞烟灭,清乐心如死水,再未提过此事。
而清让一直没有提醒这个本是天庭司乐的仙官,没了他,你为何不回那天庭去。
段汤汤看着这两个人,心中连连叹气,明明两个人对彼此都有好感,为何一度隐忍,却又不敢捅破,又不舍的分开。
清乐喝光了杯里的茶,“这便是我的故事,大部分都是漫长的无趣的等待。长恭的魂魄已灰飞烟灭,可我听闻了你们的事,还是不死心的想要试试看。”
易鹤之用食指敲了敲桌子,“这好办,借昆仑神君的昆仑镜照一照不就知道了。”
“恩?你何出此言。”
清让神君愣了愣,在座的人也都愣了愣。倒是段汤汤机智的向易鹤之投来目光,后者赞赏的点点头。
疾风急的直拍桌,“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心有灵犀了?”
沈云霖此刻也明白过来,看着段汤汤心领神会的笑了笑。
这下疾风更着急了,“你们别卖关子了行不行?”
易鹤之挥手唤出昆仑镜,冲着清让神君飞去,昆仑镜的暗绿色的光直直照向清让,半夏看了看,却突然惊呼,“我知道了,昆仑神君便是兰陵王!”
清乐瞬间犹如雷霆轰顶,不可置信的看着清让神君。而清让自己亦是紧紧盯着昆仑镜中的画面,这之前怎么会想到将昆仑镜对向自己呢。
昆仑镜中的画面如数流转,他为她梳头,为她描眉,曾经的一幕幕就那样重现着,令清让头痛欲裂。
“可为何清乐姐姐你不认得清让神君的脸,分明是与兰陵王一样的脸。”
此话一出,清乐也哑口不言了,是啊,为何从地府醒来后,自己便不记得了长恭的模样。
清让神君哑着嗓子,“皆因我仙童施法,将我在人间那一魄给人留下的印象尽数忘却,她……才会忘了兰陵王的样子。”
易鹤之挥手将昆仑镜收入袖中,又抬手捏诀指向清让神君,将他脑中的封印解了开。
“这,怎么会有封印?”段汤汤惊讶的看着昆仑神君。
身旁昆仑神君的仙童立即跪下,“这是您醒转之前,青华大帝给您施的封印,他怕您因凡间那一魄留下的记忆所牵绊,所以不让我告诉您。”
“杜衡,你糊涂。”
易鹤之看着这突然静下来的大殿,略显尴尬。
“昆仑神君当年一人诛杀魔兽‘荒纣’因它的魔力所伤闭关千年,我曾听众仙传闻您丢失一魄,故此猜想那一魄想来便是清乐仙子所寻之人。”
“您倒也是,旁观者清,想的通透。”
“也不尽然,曾有幸看过另一个故事,与您这一魄离体倒也别无二样。”
半夏想起了那白衣与苏酒酒,立刻垂下头红了脸。段汤汤冲着半夏吐了吐舌头,沈云霖等人在一旁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我托真武大帝的忙,也算是了了。”
此言一出,在座除了清乐与碧露,众人皆惊。
段汤汤更是站起身,“你,你,你,不是前任战神吗?柳知春的记忆力,我亲眼看见的。”
昆仑神君心知做错事,清咳了几声。
易鹤之扶额,还是没躲过。“前任战神晋升难不成还要得你得同意?”
段汤汤吃瘪,瞧了瞧身旁得清乐,又看了看殿上的清让神君。
“不行,你要与我们解释解释,走走走,我们出去好好谈谈。”
易鹤之难得听话,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所有人识趣的起身往外走,疾风无奈的又折回去拎走了那个小仙童,“你可真没眼力见。”
待所有人出了殿,清乐才慢慢用手捂上脸,泪止不住的流,却还硬忍着哭声,只肩头耸动。
清让一步步朝着清乐走来,将她轻轻靠向自己的怀里。
“怎么,生气了?今后我日日给你抚琴可好?”
清乐不作声。
“那,我自罚三百坛‘八苦’酒如何?”
某人停止了哭泣,抬头嗔道,“这怕不是罚你,倒是成全了你。”
“这事也怪不得我啊,我也是受害的那一个。”
“你受了什么害?”
“你在我这儿的两千年,我心里可一直煎熬着,这别人的妻子我抢不得,爱不得,却又舍不得。”
清乐笑出声,“枉世人还以为昆仑神君是正直慈悲的神仙。”
“怎么?不是吗?”
清让温柔的吻向清乐,“那么就做一次坏人好了。”
半晌,清让突然想起什么,看着清乐皱了皱眉,“这么一说,我倒是忘了推你下诛仙台的那个女人,明日便差人将她贬去守蛮荒。”
清乐扑哧笑了出来“如今我才算懂了,凡间说的那句,‘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个靠山就是不一样。”
清让摸了摸她的头,“有我在,便不会再让人欺负于你。”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