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江湖无尽

　　疏楼龙宿的离去，意识之境重归平静，夜风秋依旧在等待，不过这等待不再是漫无目的。

　　其实仔细回想，入江湖以来很多事都是出于被动。一开始不过是想找回自己的过去，从什么时候起，这股执念变成了想要与他们接触、相处、交谈、甚至一路同行…

　　墨尘音、剑子仙迹、疏楼龙宿…力所能及的相助，是期望得到认可与承认，或许在未来，当真能够有并肩一日。

　　能不能借此找回自己的过去，也许…并不重要。

　　不重要吗？
　　可若是否定这最初的根源，是不是，就否定了一部分的自己？

　　夜风秋想得怅然若失。

　　意识之境当真是很好的静思之所，这里安静，没有外界的干扰，直观反应内心的一切。让人反思，正视，厘清所有犹疑。

　　正当夜风秋凝神之刻，意识之境突然风起云涌，顿生变化。

　　不是疏楼龙宿之前以同源之术毫无痕迹的进入，而是强行以外力破境，平静的意识之境内顿起波澜，两股力量拉锯冲突。

　　夜风秋正欲反击，想起疏楼龙宿之前所言…

　　‘照织命主所说，即便有人能够强行搜索脑识亦对汝无效。汝，是否对守住自己意识有万全把握，抑或是有方法确保敌人无法得到任何信息？’

　　‘我以神之卷术法凝练神识，构建意识之境，此境一切规则皆在我掌握之下，若不明白其中奥义，即便再强大的外力也要受制。无论想从我的意识中得到什么，最多不过玉石俱焚。’

　　‘如此便好，吾离开之后，将会有人入侵汝之意识，试图窥探汝记忆中的奥秘，而汝要做的，就是诈败。’

　　‘诈败？’

　　‘嗯，虽然败，但不可让来者得到任何与通关之法有关的信息。汝可以泄露一部分记忆，同时也须让他们知晓这已是极限，再进便是玉石俱焚。’

　　‘记忆……嗯，你想让他们看到什么？’

　　‘只是事实，汝与剑子仙迹相识不久，并不熟悉……不是吗？’

　　并非以正规方法进入夜风秋的意识之境，入侵者不像龙宿一般以人的形态出现，而是一团飘忽不定的黑雾，令夜风秋想到某个一点都不想再想起来的人。

　　精神之力在意识之境化为实质，黑雾骤然变化为顶天立地的巨兽，分出无数条触手，悍然挥下。

　　轰——

　　边界支离破碎，云海骤分。

　　一时间的风云激荡，显现出意识世界的极端不稳。茫茫云海的尽头，露出夜风秋静静战立的身影。

　　本就是一念生灭构成的境界，怎么可能轻易被毁。只是牢记诈败二字，夜风秋意在欺敌，不曾调动意识之境的神异功能，而是凝聚起精神力量，直接与入侵者进行最直接的对抗。

　　“休想……”
　　一念生，一念灭，精神力自发凝聚成蜿蜒狭长的瑰丽刀锋，夜风秋缓缓握住自己最熟悉的伙伴——
　　“在此放肆！”

　　云气千流，如狂涛怒卷，刀锋与黑色触手接触的一瞬间，迸射出万道霞光，每一道光线都绝强的破坏沿途所经一切。

　　意识的世界，顿时震撼连连，宛如回音。

　　似是力有未逮，持刀的身影烟消云散，整个意识世界一夕倾毁崩塌，暴露出最深处的秘密。

　　一幕幕光影飞旋，转瞬即逝，其中内容，正是记忆主人所经历的一切。

　　窥伺记忆之魔，见状伸出无数条触手，试图尽可能的读取不同段记忆。一片片光影被触手固定，收集。

　　正当一切顺利，眼前一切，突然定格。闪烁出现的记忆灵光不再跳动，展开的记忆片段也停止在了正在播放的时刻。

　　一切静止成了一副画卷，而画卷之上，渐渐出现裂纹，裂纹泛出光芒，正是将欲毁灭的征兆。

　　夜风秋愤怒的声音从各个地方同时响起——
　　“尔等休想得逞！”

　　察觉对方玉石俱焚之势，触手的动作一时停止，停止之刻，蓄积的毁灭之能也跟着稍稍放缓。

　　心知继续动作也只能换回对方的自我毁灭，诡异魔影思忖片刻，缓缓退出意识迷境。等到感应中最后一点异常消失，夜风秋原本消散的身影如时光倒流般恢复。

　　一挥衣袖，重现一望无际的茫茫云海。意识之境…再度风平浪静。然而夜风秋却未察觉，在意识深处的另一股力量…悄然而作。

　　就在黑影即将脱离夜风秋意识之境时，眼前景物突然丕变，一瞬间的不由自主，便如坠迷雾之中。失去控制能力的感觉，令入侵者惊心不已。

　　耳边传来了快如急雨清脆的兵器碰撞的声音，眼前的剑斗已臻至最凶险的地步，而令人惊异的是——厮杀的双方有着如出一辙的相同面貌。而这幅面貌，入侵者才刚刚见过。

　　这是什么地方？眼前相斗的又是什么人？他又是如何来到这里？

　　不会混淆错认眼前两人与之前的目标的不同，先不说两者有着用刀用剑的区别，就是气质也大为殊异，而在意识中，这才是最直观反应一切的东西。

　　意识的争斗千变万化也凶险万分，入侵者忍不住提起全部警惕。

　　「闯入我们的意识之境」
　　「汝该付出代价！」
　　「他不能追究」
　　「我却不能放过！」

　　如双生子一样的剑者，在彼此惨烈厮杀的同时，默契无比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出声，而就在话音刚落的一刻，凶险的争斗终于尘埃落定。

　　一剑贯心，倒落的败者散落成破碎流光，汇入胜利者之身，而胜利者动作无一丝停顿，携诛杀对手的一剑之威，雷霆万钧而至——

　　太快、太疾、来不及躲闪，更是在可怖的压迫力之下无从躲闪！

　　「死吧……」

　　意识瞬间黑暗，再清醒时已经回归现实，来不及缓和脑中传来的剧痛，入侵者呆立当场。惊骇得思维似乎都要停止了运转，因为终于明白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就算只是一个猜测，也让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

　　那是，那是……！

　　“结果如何？”

　　耳边的问话把沉浸在思绪中的人唤回现实，意识之境的入侵者此时一派诡异却不失嗜血者华丽的装扮，黑色的斗篷，侧带的礼帽，装饰着宝石的单片镜，浑身透着不同于其他同类的学者气息。

　　虽然闍皇一脉现在能打的没有几个，不过能人异士还有不少。在疏楼龙宿提醒之下，察觉夜风秋情况确实异常，西蒙决定直接从他的意识之中提取信息。

　　“吾皇，”嗜血一族的巫师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礼，“属下无能，未能从此人意识之中得到吾皇想要的信息，只提取到近期的记忆，再试图深入，对方就有玉石俱焚之势。”

　　“哦，是什么样的记忆？放出来吧。”似要向盟友昭示自己的坦诚之心，西蒙不避讳在一旁旁观的疏楼龙宿，姿态优雅的下达命令。

　　得到命令的嗜血者取出一个水晶球，呢喃念动诡咒，水晶球中光影分化，投射到空气中，上演起所得记忆碎片中的一幕幕。

　　深山闭关，来访的道者，混沌之后的秘密，豁然之境的交谈…虽不连贯，却能看出来龙去脉。

　　只不过，直到记忆全数播放完毕，依然也没有通关之法的丝毫线索。

　　“能得到这些，已是极限，如果还要深入提取信息，恐怕反而会令对方自毁意识。”犹豫片刻，想起自己最后所见的诡异场景，嗜血者继续道：“在此人意识深处恐怕还隐藏有其他秘密……呃啊！”

　　突然一声惊爆，数道剑气破体而出，惨叫之后，现场只余残尸。

　　“嗯？！”疑问一声，西蒙轻压礼帽，虽然不为突发事件动摇，但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冷厉。

　　紫龙扇半遮面庞，面对此时惊变，龙宿的神情更加耐人寻味。

　　散落的尸块蠕动，重新拼合成一具完整尸体，尽情展露嗜血者不死之躯的神奇，然而结果却是——身体虽复，意识不存！站立在原地的嗜血者再无任何动作，眼中…只有呆滞一片。

　　“看来，计划必须改变了。”旁观的疏楼龙宿悠悠开口，“他仍在对抗嗜血化的进程，同时又死锁意识，让我们得不到信息。而且他的身上似乎还有其他秘密，能够灭杀他人意识于无形，恐怕继续探查只是作无用功。龙宿认为，眼下我们也只有反其道而行之。”

　　“哦。”轻轻一声，嗜血王者表达出自己倾听的兴趣。

　　“我们如今知道，他虽然答应为剑子仙迹制造指引罗盘，却与剑子仙迹并不熟悉。刚刚探查得到的记忆并非无用，不是么……？”

　　意犹未尽的话，深沉心思的眼，对视之间，已然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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