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库洛牌之后[综]

　　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火光像是从天上洒下的赤红一般迅速吞噬大街，一时间原本就混乱的中央大街更是尖叫声和推挤声刺耳不已，仿佛从胸腔里按耐不住的嘶吼终于撕了天际。
　　红色的。
　　满眼都是灼人的红色。

　　除了八神太一之外的其他几个人还有数码兽在刚才都已经带着素娜去了医院，所以他们不知道这里的情形，也远离了这里。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每次变成卡片后，我都会非常虚弱。但是能以灵体状态游离在一边看着周围，明明烧不到自己身上，却还是觉得呼吸间都很灼人。
　　系统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这个世界终于把你逼疯了。】
　　【谢谢夸奖。】
　　【这不是夸奖。说实话，我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在发现自己变成一张卡片并且去到陌生世界执行莫名其妙的任务后，能这么快就接受的。】
　　【不，我一开始是拒绝的。】
　　【那你的拒绝也太单薄无力了。】
　　【那大概是因为……觉得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吧。】
　　【骗人。恰恰相反，你分明就是觉得——死也所谓吧。】

　　我游离在高台上沉默着，然后觉得胸口闷闷的，下一秒就强制关闭了和系统的对话。
　　看着周围的火势，估摸过不了多久火就会烧上来，然后……然后就会烧到自己的本体——那张库洛牌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说不清什么感觉，我甚至觉得有点期待。
　　我觉得我一定是生病了，于是我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虽然摸不到实体，但是我仍旧觉得身体有点冷。还有点失望，有点难过，有点悲伤，有点……绝望。
　　绝望中的期待。
　　我在期待些什么呢？真的像系统所说的那样在期待自己的死亡吗？可是我又死不了……

　　忽然眼角余光见看见一个人的身影逆着人流艰难地向这边冲过来。因为风向而逐渐浓烈起来的烟雾在那人身边若隐若现，为了不让烟雾和火光影响他的步伐，他戴起了脖颈间一直挂着的护目镜，一头棕色的头发在火光和人群中那么显眼。
　　我看见他的衣角好像已经被烧着了，但他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
　　“喂——喂，你在哪里？”
　　他是在叫我？
　　噢对了，因为视线和火势的原因，他大约是没有看见我变成库洛牌那一瞬间的事情。所以他还在找我，他想救我。
　　救我？
　　……原来，我也是被人所需要的。
　　“听见的话就回答我！喂——”
　　这个笨蛋到底在喂些什么啊，我是有名字的。我的名字不是喂，也不是阿火……算了，这不重要。

　　“我看这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不赶紧逃命，居然还在往回跑！”
　　“该死！你撞到我了！自己找死不要拉别人一起！”
　　“你挡住我的路了！”

　　我就这样看着八神太一在混乱的人去中推挤着向前，但是人流太多汹涌，他咬着牙怎么也过不来，身上和脸上依旧被烟雾糟|蹋得一塌糊涂。我甚至发现他喊我的声音开始变得嘶哑。
　　“喂——快回答我！回答我啊……”
　　这一次，他终于不堪重负被仓皇的人群撞得跌倒在地上——他失落地垂着头，双手捏紧又松开，忽而抬起一边的侧脸，无力地扬起眼角看向我这边高台的方向。
　　他的眼睛湿润又清亮，一丝一缕地荡进我的眼里，然后像是碎片一样飘散在空中——他是八神太一，他不是英雄，他没有超能力，他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十四岁少年。
　　他说他不喜欢当英雄。
　　他说长大想要过平平安安的人生。
　　他说我曾是他的英雄。
　　他说……他理解我。

　　分不清是血色或是火光开始蚕食他的衣角。下一秒我不顾一切地向他飞奔而去——我不想他死。他还有很好的人生没有过完，他还有很多话要和我说……
　　“八神太一！”
　　我仗着自己的灵体状态，几乎一转眼就来到了他面前——“我在这里。”
　　我扬起一个来到这里后最大的笑容看着他，“不要紧的，我拉你起来。还有，你快点把你腿上的火扑掉，它都烧上来了。”
　　然而下一刻，我的笑容就僵硬在了脸上。
　　他的目光就这样穿过了我，也没有听见我的声音。他迅速爬起来，根本不顾灼烧上来的火焰，就这样在血色中伸出手，然后……径直穿过了我……
　　“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啊……
　　“你要活着！我带你出去！”
　　他曾说，不要因为觉得自己懦弱，觉得自己是不被需要的所以轻视自己的生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瞬间，我理解了。
　　“回答我一声好吗？就一声！”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
　　胸口的吼声像是快爆炸开来一样，我转身追上他，可是我的身体一次又一次穿过他，明明近在咫尺却永远也触碰不到他。我不断站在他面前叫他的名字，大声吼着，他却还是掠过我的身体，继续奔向没有我的未来。
　　……
　　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的记忆有些模糊，我的母亲也曾经在我床头边讲故事。她的声音很温柔，面目却记不清了。她说了一只小猪的故事。
　　那只小猪长得很丑，性格也不讨人喜欢，于是大家都不理睬他。起初他想要和大家一起玩，于是拼命想要融入进去，后来发现大家都嘲笑他，于是他发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是最好的。
　　后来有一只小兔子跑过来和他搭话，经历过之前的事情，他再也不相信别人了，于是日复一日地虚伪着应对小兔子，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小兔子不见了。
　　他着急了，他找了很久，然后闻到了主人家里的肉香，接着来到了河边，看见了小兔子的灰色毛落在了一旁。
　　他好像懂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懂。
　　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无比的后悔——他想小兔子了，他恍然间发现原来他是那样依赖他，要是小兔子能回来，时光能倒流，那该多好……

　　时光如果倒流，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去遇见八神太一，和他说话，笑着牵起他的手，告诉他，我们要做好朋友，我要吃他亲手做的咖喱饭，要听他说话，看他微笑的样子……
　　要勇敢地面对所有崎岖与不公。
　　要和他说，我有点喜欢他。

　　我就这样看着他赤着脚攀上了我之前的那座高台上，不停咳嗽着站在那里茫然四顾。他没有看见我，惶恐又焦急地扯住自己的头发，最终跪在地上低声嘶吼。
　　“为什么……又没能救到呢……不能救素娜，不能救你，不能救自己……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这样……什么都做不到……为什么……”
　　不，不是的。
　　是当年的素娜没能去救你，她至今也未能释怀。而你，已经救了我。是你教会我，无论遇见什么，都要珍惜自己。
　　“谢谢你……现在的你啊……”
　　明明只是个灵体，我却仍然能够感受到眼眶酸涩，有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落。我胡乱地抹了一把脸，跪在他身侧，轻轻去触摸他，指尖有些颤抖——
　　“八神太一，现在的你……在我眼里，就是我的英雄。”

　　他听不见我的声音的。应该是这样没错的。
　　然而这一刻，他像是忽然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突然扭头往我这边看了一眼。然而他的聚焦仍然不在我身上。
　　他魂不守舍地伸出手，向我这边靠过来——时间在我的眼里不断延长放大……每一秒每一秒都这样不安。
　　我在这里啊，八神太一。
　　然而火光肆虐下，他最终还是将手穿过了我的身体，指尖停顿的地方正好是我的心房。
　　“我好像……听见了你的声音……”
　　……
　　“你在这里。”
　　……
　　“你一定在这里。”

　　我缓缓靠近他，用灵体的身躯轻轻抱住他。一如既往的温暖，一如既往的安心。像是那个我因为高烧而依偎在一起度过的夜晚。
　　那天晚上也是这样亮。
　　亮到了白昼。
　　像是做了一个梦。

　　“八神太一，谢谢你。”
　　我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发，隔着永远达不到的未来，微笑道。

　　最终那天八神太一还是被及时赶来的石田大和等人救走了。临走时，他深深看了一眼我那张库洛牌，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就要拿到手里带走。
　　却忽然来了一阵风，霎时带走了我。
　　最后的视野里，是八神太一茫然地瞧着我的样子，像是八岁时的他第一次看见我好奇地不停打量的样子。
　　然后，他就笑了——“姐姐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我叫……

　　【系统：功亏一篑，你还是没有完成任务。惩罚要开始了。】
　　我觉得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难到我了，于是我点了点头。
　　然而让我想不到的是，这次居然是这样的惩罚。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等我睁开眼睛，我就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还是中央大街，还是喧嚣的人群。然而之前是充满火光与血色的夜晚，而这次却是平和而热闹的白天。
　　我站在一边，忽然感觉到背后被人撞了一下。
　　我回过头，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摸着后脑勺笑着道歉——“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依旧是棕色的头发，棕色的双眸，爽朗的笑容。
　　八神太一：“啊？不会撞出事情了吧？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我：“你……不记得我了？”
　　他疑惑地打量我思索了一阵，最后还是歉然一笑，“对不起，我想你认错人了。”
　　怎么会认错呢……
　　“素娜呢？”
　　“素娜是谁？”
　　“……石田大和呢？”
　　“不好意思，我想你真的认错了。你说的这些人，我也都不认识。”
　　……
　　时光如果倒流，我一定要第一时间遇见你，然后……
　　“对不起，我想我的确认错人了。”
　　我笑了。笑得无比灿烂，灿烂到眼眶酸疼到不行。
　　“啊？我撞得你很痛吗？你怎么哭了？”
　　哭了？我才没有哭……我抬起眼睛努力让泪水倒流回眼睛，然而视野里只有炫目又冰冷的阳光，灼烧得人痛彻心扉。
　　这个平行世界里的你，愿你永远安好，再也不要认识我，再也不要经历那些伤痛……
　　所以——
　　“抱歉，我没事。谢谢你，八神太一。”
　　“好的……啊！你怎么知道……”
　　然而这次，我没有等他说话，用力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就走。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拼命克制着颤抖的自己，缓缓侧身回看，只见他还站在原地，愣愣地瞧着我。
　　我笑着问他，“你长大后想当英雄吗？”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然后想了想摇头，“不，我只是想当个普通职员，有份稳定的工作，有个美满幸福的家庭……”
　　我笑了。
　　是了。即使是平行世界里的你，依旧是温暖平静的你。
　　岁月安好，我们的回忆最终还是化为阳光下最湿润的那道光线晕染进那个没有我的未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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