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鸦

　　没了心虚老道，小满与白鸦也丝毫不乱了阵脚，他们有替代品啊。
　　心虚老道是无常府追杀的人，文和之也是。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白鸦如是说，并慈祥地安抚徒儿狗头。

　　小满在一边莫名吃醋，凑上去要抢夺白鸦的狼爪。

　　徒儿十分惶恐。

　　随即就按照鬼市买来的情报，在一家小馄饨摊蹲守数日，终于遇上了拐进对面茶馆的左护法鱼容。

　　左护法年近四十，却不知用了什么功法邪术，近看都看不出年纪。略施粉黛，眼角一抹桃红。

　　白鸦一个人做生意习惯了，让小满带着文和之守在馄饨摊边上的面摊，自己提着流觞就上门挑拨离间，哦不，上门送人情。

　　茶馆是左护法的家业。她不过是出府办事后顺路进来看看。然后就见到了门口候着的白衣少侠。

　　白衣，那是因为白鸦自觉要对得起名号中的“白”字；少侠，是因为提着把刀的少年，不是卖刀的铁匠就是少侠。

　　鱼容刚坐下等自家掌柜奉茶，眯着眼问：“这位少侠可是来寻人？”

　　白鸦遥遥行了个礼：“正是，在下景山听雨堂白鸦，有事愿与左护法一叙。”

　　“何事？”鱼容身形不动，打量着初次见面的杀手新秀。白鸦的名号她听过几回，因为势单力薄资历浅，也没太放在心上。

　　白鸦笑得恭谨：“定京，文家。”

　　定京文家不是外接的生意，是阎王自己图谋镇魂玉而出的差事。

　　左护法终于等上了茶，清清翠翠吐出一个字：“坐。”

　　面摊大排档，三腿方桌，长条凳，两碗热乎乎的牛肉面。

　　小满叼着喝大麦茶的麦管心不在焉，把牛肉挑出来吃了后就把面碗推到了一边。

　　文和之有些紧张：“小满姐，师父一个人能行么？我看刚刚那左护法可带了四个跟班。”

　　小满对白鸦倒是放心：“你师父出门做生意，从来都是一个人，美人弟弟你怕个什么？”

　　文和之：“我看师父.....也不太像是能言善辩的啊。左护法到底资历深，这种人肯定多疑毒辣，师父能游说得了么？”

　　小满：“游说看得是利益，又不真的是口舌之辩。口舌再活络，忽悠得了市井卖菜的老农，能忽悠得了左护法那种人？”她又补充：“况且游说不了，不是还有你嘛？”

　　文和之暴汗之。他怕的就是这个。

　　还没等他担惊受怕地将牛肉面吃完，白鸦就悠哉悠哉踱步出来了，左护法依旧在里头。

　　白鸦没来找他们，而是朝金鸡巷反方向走去，不紧不慢地逛了家炒货店，出来时手里多了两包瓜子花生。他磕着瓜子径直走了半柱香，拐进了右侧巷子。又弯到朱雀大街，没一会儿就在车水马龙中没了影。

　　鱼容探子诚惶诚恐回报，人跟丢了。
　　左护法看着蔻丹，仿佛上面开了千朵万朵大红花，一摆手：“下去吧。”也没多责罚，跟丢早在意料之中，跟丢她倒是还松口气。

　　小满余光里见到白鸦出了茶馆，目送他离去后便带着文和之付了帐，反向走了段路，左转进了直达朱雀大街的小巷。小巷前后无人，她还回头对文和之笑：“看来是谈成了，你看你还站在这儿嘛。”

　　斗笠中的文和之看不出神色，默默点了点头。

　　她脚步轻盈地走在前头，在朱雀大街的成衣店买了套大红衣裳，这才带了自家师侄到另一家面馆与白鸦会和。

　　小满到了望月面馆，抬头便见到在角落里占了个桌子的白鸦。二人一内一外两厢对望，相视一笑，是多年的默契。

　　白鸦举着粗瓷茶盏对她遥遥举杯，小满便蹦蹦跳跳跃过门槛，坐在他对面，张口第一句：“饿不饿？”

　　“饿，饿死啦，真是，我还以为她能给我留饭。”白鸦浅笑着给小满沏茶，又打算给文和之来一杯。

　　文和之忙惶恐表示弟子受不起，自己来，自己来。

　　“老板，两碗牛肉面！”小满回头便对掌柜喊，又对白鸦道：“刚刚去买了件衣裳。都怨那天煞的假道姑，现在我衣裳都被偷光了。”

　　文和之心里诧异，原来师父谈生意之后那么能吃，一人吃两碗。

　　“又是红的？”白鸦笑问，见小满点头，自己也跟着点：“红的好，你穿红的好看。”

　　小满噗嗤笑出来，不再说话。就因为这句话，她除了下山打探消息时的衣裳，平日里都是红装。其实如果白鸦好细腰，可能她就饿死了。
　　也可能她根本就不会喜欢上好细腰的白鸦。

　　小二端上了两碗面，白鸦一碗，小满一碗，两人呼啦啦地吃，都是饿急了。

　　小满只是想等着和白鸦一起吃面。

　　文和之在一边干晾着喝茶，心里痒得慌，挠心挠肝地想知道白鸦到底谈了什么，然而在外头又怕隔墙有耳。连师父师叔都只谈谈琐事，顺便谈谈情，他更只能憋着，将好奇心伴着粗茶一起灌到胃里。

　　等二人秋风扫落叶地将面汤喝干，文和之终于换个法子吐出心中郁气--换个问题问：“小满姐，当时你的衣裳被偷光了，不知银子有没有....”他可记得这看似平民的二人至少藏了一千两银子！

　　小满不以为意得掏出手绢擦擦嘴：“哦，那怎么可能呢？现在就老农和老学究才会把银子藏屋里头吧？”

　　文和之：....他文家就是把所有值钱东西放屋里密室的。

　　白鸦想到自家那一千两银子，胸中一股自豪油然而生：“咱们小满可会挣钱了，利滚利。她常在山下打听消息，认识的人多，知道的法子也多。”这么会理财的丫头，是他教出来的！虽然他没教这方面。

　　“于是？”文和之不禁坐直了身子。

　　“都拿去放高利贷啦。”小满道。

　　文和之：！！！
　　他瞪大了弧度完美的杏仁眼，看看一脸名门正派的白鸦，又看看娃娃脸的小满，直叹人心不古，亏他当年以为师父是个正人君子--劫富济贫，逼上梁山那类。至于小满，介于此女认识他的当天就把他踹下了山崖，他素来不对她有太高期望。

　　因为斗笠，白鸦看不清文和之神色，只以为徒儿在担忧，便解释：“没事，这高利贷肯定收得回来。”

　　谁敢欠他们的钱？

　　小满又道：“而且咱们和放贷的帮派说好了，他们义务帮咱们放贷，利息全算咱们的，他们不拿一个子儿。就是他们上门收款时要借白鸦的名头去威吓人家。”欠债不还的人家哪知道自己借的银两是否是杀手的私房钱？放贷的至多是打手，白鸦就是专职砍人的了。打手是不给钱，打。杀手是给钱，杀。自然杀手的威吓力度要大一些，就像大灰狼总比隔壁大狼狗能吓住啼哭小儿。

　　白鸦：“原本就五百两，现在才两年就翻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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