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短篇集合

　　我和王皛在一起之后的某一天，王皛提出和我一起回老家看看。在我印象中王皛不出差就是在这里呆着，父母那边我们倒是常去，老家却几乎没听他提过。
　　我猜想大概在那里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故此也没有多问过王皛。
　　“回老家？回去干嘛？”
　　“当然是想看看爷爷奶奶。天冷了，让老人家跑来也不好。”
　　“又不是过年过节的。怎么想到回去。”我的口气听起来就有点酸了。
　　王皛大概觉得我不是很赞同这个建议，看着有点失望，这让我却好奇了，把心里想的就倒了出来，“平时也不听你提，以为你在那里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
　　王皛这才恍然大悟，笑了笑，“爷爷奶奶挺疼我的。”他原本还心不在焉的翻着本书，这时就推开站了起来，“平时他们常会过来。我出事前几乎都跟在他们身边。后来父母才带在身边，在这里看病方便。也是不想老人家总看着心里难受。”
　　王皛描述往事的时侯都是平淡得没了什么情绪，几句话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就不再描述了，嬉皮笑脸的盯着我，“现在嘛。找到媳妇了，当然得主动回去献宝。”
　　这么一说我还有点羞耻心，他坐沙发上往我身上黏，我随手拧了一把，“有好处费么？”
　　“有压岁钱。”
　　我就这么被他忽悠上了路。
　　王皛的老家是个很平常的小镇，不远。目前却还没有直达车，火车转公交是最普遍的途径。一路上我被他说的压岁钱冲昏了头脑，快下车时侯才回味过来这非年非节的怎么可能有压岁钱这样的神物存在。
　　我不满的控诉了王皛的欺骗。他理所当然的回复，“说了有就肯定有。他们忘了我也会补上。”
　　说的都是什么啊？
　　好像我有多拜金的样子。
　　我喜笑颜开用手垫在了他靠着的窗玻璃上，王皛笑着让我枕在了他的肩上。我枕了一会想起来了，“对了。爷爷奶奶凶么？”
　　“不凶。奶奶很和气。”
　　“爷爷呢？”
　　“爷爷原来是历史老师。也就喜欢出题考我。”
　　“考你？那我是不是也得考？糟了，我上学时历史就不及格。”
　　“不及格有什么。很正常。他出的题全考得出来才见鬼。曾经他问过我杨贵妃被缢在哪一年。”
　　说真的，现在我对于王皛那句爷爷奶奶很疼他有点儿怀疑了。
　　有了王皛的光辉形象垫底我没那么觉得丢人了。
　　果然当我提着几袋见面礼跟在王皛后面叫了爷爷的时侯，考题如约而至。
　　“抗日战争哪年正式爆发的？”
　　竟然我所记得为数不多的题目之一。我信心满满的回答了这个看似有些严肃的老人家之后考核就结束了。
　　王皛在我身边嘟囔，“欺负人。”
　　我得意的捏了他，“哪有。”
　　王皛不理我了，走到厨房外大声和在里面忙碌的奶奶拉家常。
　　——
　　由此前奏，我愉悦的与二老探讨起王皛平时所做的那些趣事，并且毫不留情的就一些坏习惯告了状。
　　也因为如此，王皛被批评的有点惨。
　　好在回老家的必备戏码是那些曾经抱过他或者给过他仨瓜俩枣的邻居们都会过来以示亲近。在这场戏开演之前，我和王皛就约定了保持微笑，多听，少回话。天知道极少回家的他会不会把那些本来就不算熟悉的人给记错。
　　戏剧又有了插曲，那个自称是在王皛还穿着开裆裤的时侯经常充当保育阿姨的中年妇女大着嗓门问道，“皛啊！毕业了吧？上学学的什么？”
　　这个问题面对两个爬进大熔炉有了段日子的青年有了一点挑战，王皛含糊的应着“毕业了。计算机。”
　　那中年妇女恍然大悟的感慨道，“计算机，计算机好啊。街上老黄家儿子就学的这个，现在就在市里电脑城上班。”
　　我想，大概人们总会把计算机与修电脑或者卖电脑挂钩。如同人们总会认为学建筑的会去盖房子，学土木的却会做木匠。
　　为了不让气氛冷得让人尴尬，王皛笑着接话，“是挺好的。听说那里工作还可以。”
　　“对啊。人也不累，不费事。”那中年妇女续道，“对咯。会不会修电脑？”
　　我不由想替王皛擦汗了。
　　好在王皛谨慎的回答,“会一点。”
　　“你们学过的，肯定会。来。我电脑正好开不开了，刚准备上街找人。正好听说你回来了就先过来了。要不就你先看看，不行我再找人弄。弄坏了不要紧，反正不值几个钱。”
　　我腹诽:哪有这么多正好。难道不是特意的？为了省下一笔修理费用。
　　“行。我马上去看看。”
　　回趟老家王皛真老实得可以，哪有平时欺负我的灵光劲。
　　也亏了这个郑阿姨，我们不用再继续坐着装金丝猴了。
　　王皛去哪儿我都可以跟着，他们却不好全程跟踪，总算可以借着修电脑的功夫清静片刻。
　　在这个我很陌生王皛也许也陌生的人家并没有适合高度的水池，王皛有些费劲才洗了脚坐在同样一点也不合适的椅子上一本正经的检修着电脑。
　　所幸只是系统中毒崩盘而不是硬件问题，王皛不紧不慢地重做着系统，我也就是坐在旁白看着他的动作发呆。
　　我俩的沉默让第三者有些孤单，所以第三者又开始了她的十万个为什么,“什么问题？能弄好么？还要多久。”
　　“中毒。就快好了。”王皛的回答简单明了得让人没了追问的兴趣，于是灾难降临于我，“哎呀！还是你本事。对了，小姑娘是搞什么工作的？两个人怎么样？……”
　　我可没有王皛那种精简有效的台词，想了半天才答道，“他开我工资。”
　　盯着重启屏幕的王皛嘴角翘了起来。
　　我觉得，大概我答错了什么。
　　王皛慢斯条理的敲了几下键盘，电脑终于恢复了正常。他如释重负般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拍了下我，“好了。”
　　无论那个郑阿姨怎么想，我听出王皛是告诉我不用在这里再继续受盘问。
　　我和王皛逃出升天，立刻就回了家。
　　比较之下我才发现即便王皛并不常回家，爷爷奶奶房中的陈设也较旁人家少许有些差异。他们家中的水池让有可以让王皛站上去的台阶。
　　他们家中也没有一张椅子是开合的。
　　他们家中的桌子比旁人家矮了一点。
　　他们家中的玄关边也和我们的家中一样放着一张凳子。
　　他们一边批评着王皛让人气恼的挑食习惯，面前摆满的都是他爱吃也不会挑剔的饭菜。
　　我明白王皛不会说谎，爷爷奶奶是真的很疼他。
　　我激情澎湃的说了王皛给我准备好的台词，“爷爷奶奶跟我们一起回去，到那边长住。跑来跑去的太辛苦。反正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王皛慢慢地喝着碗中的汤，他的动作由于谨慎看上去十分平稳。
　　“我去你们得给我个重孙子或者重孙女抱抱。不然没意思。”爷爷说。
　　我的脸热了。
　　王皛放了勺子，面不改色。
　　——
　　由于许久没回，王皛和我留宿了两宿。
　　离开之前，奶奶对我说，“他小时候不肯去医院。每次去之前都要先买新玩具，不买就躺在医院门口打滚。死活不肯进去。我们和他的爸爸妈妈都要头疼死了。”
　　我没料到王皛都有撒泼打滚小皇帝唯我独尊的日子，想着就笑了起来。
　　王皛听到额头撞了我的额头一下，“奶奶就胡说。再说你小时候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小时候可乖了。”我怔怔有词的反驳，“哪像你。你忘了衣橱里还塞着的那几箱。”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来，从适合七八岁小孩子玩的小青蛙开始到高端一点的四驱车和变形金刚，新的旧的，也许只是一种习惯的延续。
　　延续了好多年，去了那么多次。
　　我说，“那些不算。你忘了你架子上的那些？”
　　王皛皱皱鼻子哼，“回去就收起来。收起来就不算了。”
　　我说，“别啊。皇帝。那些都是证据。”
　　爷爷奶奶也笑了。
　　回去的车上，我坐在王皛的左边，我靠窗，让王皛像来的时候靠着玻璃一样靠着我的肩膀。
　　王皛照我说的靠在我身上假寐，嘴角还是弯着。
　　我说，“奶奶刚刚肯定是说。你这丫头得对我们家小皇帝好点。”
　　“够好了。”王皛张开了眼睛，直起身看着我，目光炯炯，“我回家就是告诉他们现在很好。”
　　我搂着王皛又靠了回去说，“好像不够啊。老有人提醒。我觉得我一点儿都不体贴。”
　　王皛又一本正经的看着我说，“我又不是要保姆。”
　　我恼了，“皇上您能老实的歇歇么？”
　　王皛苦着脸严肃的说，“爱妃。寡人认为应该换过来。寡人不适合小鸟依人。”
　　一连几个寡人让我险些笑破肚皮。
　　我仔细思索了一下和他调换了位置，毕竟这是圣旨。
　　后来我问王皛，“皇上。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乖的？”
　　王皛似乎想了想，“好像是跟到父母身边之后。”
　　我并没有得到我猜测的答案，王皛笑着看我。
　　我说，“爷爷奶奶他们喜欢我么？”
　　“当然喜欢。”
　　“为什么？”
　　“因为我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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