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隐传

　　师父，什么分香卖履，又魏王遗令的？他说这些，到底什么意思？”我听得一头雾水。
　　陆乘风蹙了蹙眉，用手点指我道：“你呀你，当你是个小孩子吧，你总说大人的话；要当你是大人吧，你这又不懂了！真是急死为师了！”
　　“徒儿总会有些不懂的嘛，”我暗自为自己见识少感到羞愧，只催促陆乘风，“师父你快直说，到底什么意思？”
　　陆乘风点了点头，直言道：“为师简单跟你说——你晓雅姑姑觉得甄远道对她生了疑心，故意以此事试探于她。因此，明日之事你若自己搞定最好，为师不用出手，也便不会暴露。但你若有失手，为师就必须现身救你。那我们三个不就全都暴露了么？”
　　“哦……”我总算明白过来，“可是，他举魏王的例子，意思不是显得自己很开明么？”
　　“看来你也不是全没听懂，”陆乘风有些好笑，“他话是这么说，但你能料定他是真的胸襟开阔，还是以此试探你莫姑姑么？”
　　“徒儿不能……”我乖乖的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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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没有练功，与陆乘风分析种种可能之后，已经是后半夜了。陆乘风让我回去好好休息，切莫太过紧张，反而失于应对。
　　回到快雪轩，我哪里还睡得着？除了紧张之外，更觉得兴奋。我要独立去面对一件危险的事情，尽管是在有保护措施的情况下。我努力让自己放松情绪，终于在天将亮时，睡着了。感觉才睡着了一会儿，耳边就有人大喊——夫人来啦！
　　“啊！……”我吓得噌的一下坐起来，口中犹问——“夫人在哪，夫人在哪？”
　　旁边有人咯咯的笑了起来——“我不说夫人来了，你还不醒！这么晚不起，真当自己是二小姐了么？”
　　我扭头一看，是流朱，这才拍着胸口长舒了口气——“没事儿你吓唬我干嘛？”
　　“谁说没事儿？”流朱笑道，“刚夫人房里的桔枝来了，说今天咱们要到范侍郎家做客——范侍郎十岁的小公子过生日。桔枝还说，让咱们凑穿的好些，省的让人家笑话。”
　　“哦……”我愣愣的看着流朱，心想——莫小雅的消息果然无误。
　　……
　　漱洗已毕，吃罢早饭，随着甄嬛出府，上了马车，随着车轮转动，正式出发。府外便是繁华之地，元氏会选择在哪里将我丢下？按陆乘风的分析——一旦我下了车子，元氏也不会因我失踪了而耽误了去范侍郎家做客。并且会以为我因为人多找不到车子，就回府了。报官自然只是走个形式。
　　我心中默默，又偷眼看向甄嬛，她只是静静依偎着自己的母亲，面上没有丝毫异常之色。玉姚玉娆还小，元氏没有带她们同来。甄珩因急着要和范家公子切磋武艺，和他的小厮坐在前一辆马车上，行的老远。甄远道一早上朝，自然没有出现在马车上。
　　正在默默揣思，马车忽然停住了。甄嬛道：“娘，怎么停车了？”
　　元氏慈爱笑道：“范夫人最喜欢吃贵顺斋的点心，恰好路过，娘去买些。”顿了顿，又慈爱的叮嘱，“嬛儿乖，在车上好好待着，不许下车。”
　　“是！”甄嬛顺从的点头。
　　元氏下了车，扶着婢女向一家点心铺子走去。我扒着车帘亲眼见她进了点心铺，心中疑惑——难道她还要买完点心在处置我么？眼看大街上的人摩肩接踵，各种生意摊点，目不暇接。按陆乘风的分析，这样的地方不就是最佳的做事地点么？
　　扭头看了看甄嬛，发现她也凑在车窗前好奇的向外看着。忽然一辆载着各种丝巾的车子从眼前推了过去，甄嬛忽然拍了拍我道：“浣碧，那边有个卖丝巾的，你去买几条最漂亮的来。”
　　我怔然愣住了，看向甄嬛，甄嬛径自从荷包里掏出两枚银锭来，递给我——“快去吧。”
　　“小姐，夫人不是说，不让咱们下车么？”我问道。
　　“我娘叫我不要下车，可没有不让你下车啊。”
　　“可是，奴婢也不晓得小姐喜欢什么颜色的。”
　　“这有何难，你一样买一条来，剩下的钱归你！——快去啊，不然那车子走远了，就买不着了。”
　　这么大的‘诱惑’，我显然无法再推拒，开开心心的接过钱，向流朱道，“流朱，你和我一起去吧！”
　　甄嬛道：“流朱也去，谁陪我在车上坐着？还是你自己去吧。”
　　“好吧！……”我抻眉，只得自己跳下了车子，扒开人群向那个满载丝巾的车子走去。我大喊——卖丝巾的站一站，可那小贩偏听不到。我倒不急于跟上那辆车子，心里迅速回想着陆乘风种种分析——会是那辆车子有事么，有没有可能卖丝巾的是个幌子，中途会有坏人杀出来？这样想着，只留心周围，并不十分在意那车子的去向。
　　周边全是人，摆动着肢体来回穿梭走动。陆乘风说遇到这样的情况别的不要管，先立刻想法子脱离。因为敌暗我明，人多手杂，贼人容易下手，而陆乘风却不容易施救于我。
　　放眼四周，无数人的身体遮挡我的视线，我根本找不到陆乘风的踪影，一颗心砰砰的跳，只尽力稳着心神，加着十分的小心。途中，我的确看到了两个形迹可疑者，他们的目光一样凶狠，人群中捕捉到我的身影时，立刻向我挤过来。我骇极，立刻调转了方向。这样的环境有弊也有利，那就是我身体瘦小，可以灵活在人群中穿梭。而追我的人，却不容易了。
　　我挤了好半天，穿过一重又一重的人墙，终于来到一片略显空旷的地方。我抬头能看见太阳，低头能看到地上自己的影子，这才长长透过一口气——暂时安全了吧。
　　冷不防身后有人道：“小丫头，你在找什么？”
　　我的神经立刻又绷紧了，噌的转过身来——不是那卖丝巾的小贩，又是谁？原来这人果然也有问题！
　　小贩的车子两侧的栏杆上，挂满了各色绚丽的丝巾，车子正中，也满载绫罗丝绸。看这车子大小，装下我，并覆以绫罗，倒也合适。我心里揣测着，却翻了翻眼睛，指着小贩道：“你这个人卖东西，怎么还到处乱跑？”
　　“姐儿要买丝巾啊？”那人眯缝着眼睛，向我谄媚讨好的笑，又俯下来对我道：“那姐儿喜欢什么颜色的，叔叔帮你拿？”
　　“不用！”我立刻制止了他，“我要自己挑！”
　　“行！”那人点头答允，“你自己挑，自己挑啊！”那人说着，把车上挂着丝巾的横架放低了不少，向我道，“姐只管捡漂亮的拿。姐儿不知道吧——这丝巾还是香的呢！”
　　“是么？”我伸长胳膊摘下来一条粉色的纱巾。
　　“姐儿不信，就拿到眼前闻一闻。”那人循循善诱。
　　我却悄悄的屏住了呼吸，看向对面之人，他半蹲在我面前，一双眼睛贼溜溜的，上唇的一颗带绒毛的黑痣似乎都在得意的跳动。我慢慢将丝巾拢向自己的面庞，作出要深呼吸的样子，那人不胜着急，吸着鼻子，只恨不能替我闻上一闻。我暗笑，冷不丁的，我将那丝巾扣向对面的人的脸上，同时口中道：“是臭的，不信你闻！”
　　那小贩猝不及防，脸上蒙了丝巾，在一刻的僵持不动后，竟然歪倒在了地上。
　　这丝巾上有毒？此刻虽然倒在地上的不是我，我还是吓了老大一跳，倒退了两步，转身就跑开了。
　　我跑回甄嬛停留的地方时，发现马车已然不在原地。有心回府，可陆乘风说回府半路上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唯有跟着元氏才能安全。我举目一望，发现马车已然驶出了老远一段距离。我使劲的追，边追边喊：“夫人，小姐，等等我！……”
　　如是喊了几遍，马车终于停了，车上的帘子被挑开了，流朱诧异的看着我：“浣碧，你总不回来，刚夫人小姐还以为你回府了呢！”
　　我不答，只一气追上了马车，爬上车去。甄嬛瞠目望着我：“浣碧，我让你买的丝巾呢！”
　　“小姐，丝巾没买成！”我无辜的皱起眉头，“那个小贩说丝巾是香的，我说不香，让他闻一闻，谁知他就倒地睡着了。任凭我怎么叫，他都不醒来。奴婢就只好空手回来了！”我说着，奉上了原封不动的银锭。
　　元氏也吃惊的望着我，眼中的惊愕之色难以掩饰，半晌才道：“罢了。卖丝巾的有的是。不必非赶着今日才买。”
　　……
　　便是这样，赖着和元氏母女到了范侍郎的府邸。门前早有人接着，围前围后，甚是热闹。从前也曾随甄嬛出来过，因此这样热闹的场面，对我来说倒不陌生，相反倒有些厌烦——这些虚以委蛇，衣冠楚楚的家伙们，也都和元氏一样表面亲热，心肠狠毒吧。……
　　离吃中饭的时间还很早，大人们在待客厅堂一起叙话，因怕年幼的公子小姐们在堂内拘束着，于是遣他们出来在后花园里玩耍。我和流朱陪着甄嬛，在范府花园遛弯，甄嬛好像没什么情绪，几个童龄的官家少女主动和她叙话，她也爱答不理的。
　　我心里也怪‘内疚’的——感觉自己就像个甩不掉的包袱似的，更像块粘人的膏药。穿花拂柳间，有心讲讲笑话，调节气氛，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忽然一只毛色雪白的漂亮猫咪进入我的视线，我不禁开心的大叫了一声——“小姐，你看那只猫好漂亮！”
　　许是我的声音太大了，非但没让甄嬛开心，还吓了她老大一跳。不仅吓了她一跳，那只猫似乎也吓了一跳，它原本在假山石上懒洋洋卧着，瞥了我一眼之后，起身跳下山石，一路小跑的朝着一丛碧绿芭蕉后跑去。
　　“哎呀，怎么跑了！”我惋惜的顿足。甄嬛没好气的瞥了我一眼，“你喜欢看猫，就自己在这里看吧。……”
　　她说着，又命流朱——“流朱，跟我回花厅！”言罢，转身拂袖而去，流朱亦跟着她。我尴尬的伫立在原地，须臾向甄嬛的背影龇了龇牙——以为我爱跟着你么？切！又想起那只猫，真是太漂亮了。甄府没人养猫，因为主子们不喜欢。时常也有别家的猫光顾甄府，但我只能远距离的看看——甄嬛尤其不喜欢猫。
　　我不由自主的向芭蕉丛走去，只见盈碧的宽大蕉叶下，衬着一片雪白的绒毛。我决定先扑住那只猫再说，谁知，尽量蹑足潜踪，还是被猫察觉了，它警惕的回过头看了看我，立刻起身嗖嗖的跑了出去。
　　“嗨，你别跑啊，别跑！……”我立刻就追，直追进一片密密的花丛，彻底看不见那只猫，心中泄气之至。望望周围，其他人也大多回了花厅——该用饭的时候了。我却不想回去——反正也是主子们吃着，我看着，还不如在这里待着。
　　我随意坐在了一株木槿花下，因为无聊，摸了一把花下细碎的石子，一颗颗投掷向对面的一株看起来美丽高贵的玉簪花的花茎，粒无虚发。
　　正有些自得着，冷不丁一个声音道：“你是甄家小姐的丫鬟吗？”
　　我吓了一大跳，弃了满把的石子，拍拍屁股站起来，紧张道：“我是甄家的丫头。……你是谁？”
　　“你看不出来我是谁么？”对面是个十来岁的男孩儿，一身杏黄绫罗，外罩时兴的薄如蝉翼的雪纱袍子。颈间挂着刻有长命百岁的麒麟金锁，下垂着五色丝线串成的璎珞。他一脸天真顽皮的看着我，双手还抱了一只雪白的猫儿。
　　我看到猫，不禁喜形于色，但小心翼翼的问：“你，你是范家公子么？”
　　“你猜对了！”范公子点头。
　　“快吃中饭了，范公子为什么不去花厅？”
　　“一堆奴才围着我，烦死了！还有一堆客人向我祝寿，更添个烦。所以，我趁他们不注意，偷着溜了出来。”
　　“是这样。……”我说着，试探着上前要摸他怀里的猫，范公子却躲开了，洋洋得意道：“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才让你碰我的猫！”
　　“啊？”我好不郁闷，但为了摸到那只猫，只好妥协，“你问吧。”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为什么不跟着主子？”
　　我翻了翻眼睛，答道：“我惹我主子生气了呗。她不喜欢猫，可是我很喜欢。就这样！”
　　“就这么点事儿，她就生你的气？可真小心眼！”范公子不屑，却又不解，“你为什么喜欢猫，我觉得一般人都喜欢狗。狗多忠于主人啊，吃饭还不挑食！”
　　我被范公子的话逗的咯咯笑了，反问道：“你不喜欢猫么？那为什么养它，还抱着它？”
　　“这是我五姨娘养的，照我娘的话说——五姨娘没有孩子，把个猫疼的跟亲闺女似的。”
　　“原来如此。”我点头，怪不得这只猫这么干净漂亮。
　　“其实，我才不喜欢猫呢。我之所以抱着它，是因为对你好奇。嘿嘿，嘿嘿……”
　　我为范公子的话感到有些紧张，只故作轻松的道：“你好奇我为什么喜欢猫吗？理由很简单——第一，猫长得比狗漂亮；第二，猫也没狗那么大的奴性。它喜欢自由，无拘无束。”
　　“自由，无拘无束？”范公子喃喃，忽然笑了起来，“哦——，原来这才是你真正不讨你主子欢心的缘故吧。”
　　我有些恼羞成怒——“你到底让不让我摸你的猫？”
　　“给，给！”范公子点头，“不过，你得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你方才投掷石子，怎么那么准？你怎么练出来的？”
　　“呃……”我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当然不能告诉他实话，心思转了几转，尽量做出轻描淡写的样子——“这有什么难的，你想学么？”
　　“想啊，你肯教我？”范公子满面期待的神情看着我。
　　“让我教你也很容易啊，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不，两个，啊不，再加一个——三个！”
　　“你说说看！……”
　　“第一，你先让我摸一下你的猫！再让我抱一抱它！”
　　范公子终于把猫递过来，并叮嘱我：“要轻一些，不然的话，猫就会被吓跑了！”
　　我尽量克制着心里的欢喜与激动，轻轻的抚摸那只猫，直到它发出心满意足的呼噜声，才从范公子的怀里轻轻把它抱过来，搂在怀里，可真贴心！范公子迫不及待的催我：“那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我第二个条件，是你不许把我跟你说的三个条件告诉任何人！”
　　“哦，那你第三个条件是什么？”范公子好奇道。
　　“你先答应我！你要反悔，你就是小狗！”
　　范公子想了想，道：“好，好——我答应你！我要反悔，我就是小狗！”
　　“我第三个条件，我要你帮我拿这只猫吓一吓我家小姐！你要把她吓哭了才行！”
　　“为啥？”范公子愣愣的。
　　“谁让她不喜欢猫，也不许我碰猫！”
　　“就为了这个？你也真是个坏丫鬟！”范公子摇了摇头，有些失望。
　　“你不敢吧！”我只管得意洋洋的笑，“既然你不敢去吓她，那可别怪我不肯教你了！”
　　“谁说我不敢！？”范公子受不得激将法，扬起眉毛来，“刚刚我三妹妹还生气的跟我说，你家小姐对她爱答不理的呢！打量她是嫡出，我三妹是庶出，就可以轻视我三妹妹么？”
　　“什么？你三妹是庶出？”我诧异道。
　　“是啊，三妹是我二姨娘的女儿，我下面还有还几个妹妹呢！”范公子道。
　　“哦……”我心中暗想，她对自己的庶出妹子都没感情，又怎的会对你庶出妹子好呢。
　　“你等着，我这就去！”范公子上前从我怀里抱过猫，转身就走。
　　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看范公子冲劲儿十足，不禁害起怕来，不会闯了大祸吧？
　　“范公子，范公子！你不要太鲁莽啊……”我一面追他，一面焦急的唤。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范公子脚不停歇的跑回了花厅。我不敢再喊他，只远远的跟着。到了花厅门口，偷偷探身向里瞧，只见满堂高客，互相寒暄谈笑。此时，正要开席了，丫鬟仆妇们端着饭菜出出入入。
　　范公子正抱着猫站在甄嬛桌子的前面，和她嬉笑搭讪。许是觉得范公子无事献殷勤？甄嬛也懒得搭理范公子。
　　正在偷看，忽然身旁有人沉声叱道：“不好好伺候小姐，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吓了一跳，扭头一看，竟是甄远道，他大概是刚下了朝，和几位官员连朝服尚未褪去，便来赴宴了。
　　“是，奴婢这就进去侍奉小姐！”我福了一福，低头走进了花厅。
　　“爹爹！”甄嬛一见到甄远道来了，立刻丢下范公子，开心的起身离坐向甄远道跑来。她到了近前，福身委地。甄远道连忙对爱女双手相搀，“我儿快快免礼！”
　　说着牵着爱女的手，走入花厅，范公子便趁这个机会，饶到了甄嬛的背后，一把掀开甄嬛的衣领，竟将那只白猫塞了进去！
　　变故在突然之间发生！客人们还都在互相招呼说话呢，就听一声凄厉惊惧的嘶哭打破了原本和谐热闹的气氛。我吃惊的看到——那只猫在甄嬛的内裳里四处烂拱，因为找不到出路，而发出无辜惊惶的喵喵声。
　　甄嬛则紧闭着眼睛，张大嘴巴，使劲的哭号，无助且恐慌到了极点。甄远道吃惊的看着女儿，亦是手足无措——当场解开衣服，又失了体面，不解衣裳，那猫又没法子出来。
　　元氏也惊骇的跑过来，对着女儿，摸不得碰不得，竟骂我道：“说！那只猫哪来的？！”
　　我无暇理她，蓦地上前一把推倒了甄嬛。甄嬛趴在了地上，不想那只猫本在她腰间，这下子反倒跑到前面，被她压的啊的一声惨叫，甄嬛自己仰面翻倒了，那只猫又一顿蹬爬喵叫，终于从领口处找到了出路，噌的一下蹿了出来，长毛的尾巴扫到了甄嬛的脸，还在她哭泣的唇齿间留下了一撮雪白的绒毛。甄嬛最后哭了一声，竟然断了声气一般，昏了过去。
　　此时，范侍郎夫妇和几位客人也都围过来，关不关心，都貌似情切的问——“怎么样？令媛有事么。”“可别吓坏了令媛才好……”
　　事情实在突然，甄远道立刻决定回府，他匆匆向范侍郎夫妇告别后，伸手抱起了女儿，转身向外就走。元氏，橘梗橘枝，我和流朱等，都在后紧紧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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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疾奔回了府。本我还担心回府路上，元氏会不会再次想法子打发我。这下子全省了。
　　快雪轩内，温实初和他的师父都被请来，为甄嬛诊病。经过一番诊脉，说甄嬛的外伤只是些皮肉的抓伤，并无大碍。但身心受了极大的惊吓刺激，恐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接着便开了些压惊安神的汤剂，又留下上好的外伤药膏，就辞去了。
　　自始至终，我大气不敢出的在旁陪着。还好，元氏只是瞪了我几眼，其余的时间都焦急落泪的盯着昏迷不醒的女儿。也是，她有什么理由把这件事归咎于我呢？
　　一连三日，元氏守在快雪轩，衣不解带的看护着甄嬛，我自始至终站在流朱身后，听流朱心疼的说——“夫人歇歇吧，小姐交给我们伺候就行。”
　　元氏只是不理，抱着女儿，不停的拭泪。直到第四天，她实在熬不住了，才被两个丫鬟搀扶回了福泽堂。
　　甄嬛一场大病，足足持续了半年之久。先是高烧不退，好不容易褪去了，因为惊吓，又立刻反复了。之所以再次受到惊吓，是因为听到旁人谈话时无意提到了猫，便立刻不可遏制的尖声哭叫。为此，侍郎府没人敢在甄嬛面前提个猫字，甚至，猫这种动物，彻底在甄府绝迹了。什么样的手段，才能令一向行动自由，且喜欢往富贵人家里觅食的猫在甄府绝迹呢？各中残忍与血腥，实难想象。
　　在那场灭绝猫踪的行动中，我的心亦充满了无形的恐怖——未知是不是因为心里爱猫，才产生的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我竟觉得自己也是一只猫，幻形成人，潜藏在甄府最怕猫的千金小姐甄嬛的身边。我一定要谨谨慎慎的继续潜藏，将来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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