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龙传

作者:朝荣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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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农夫,原是王族,江家老爹话旧事


      老爹丢下枣树枝把那瘦高个子一脚踹下山坡,从腰间摘下酒壶朝嘴里灌了几口才道:“许久不见你回来,老子只能来寻你了!”

      承志俯身抱起婉儿冲老爹说了声:“多谢大侠救命之恩!”老爹点点头让出路来,承志抱着婉儿进了屋子。我一瘸一拐得走上山坡,回头一看那几个恶人已经逃得影子都不见了。

      我走到老爹身旁,斜眼看着他,只见他神采奕奕,自有一股不曾见的精气神儿;我满腹诧异心说:这真是我那终日浑浑噩噩,混吃等死的老爹么?看模样是不错的,这张脸我对着也有十几年了,只是这张脸多年来一直是醉醺醺得样子,和现在判若两人。

      他被我盯得浑身不自在,白了我一眼道:“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打群架,让人揍这么惨,真给老子丢脸!”

      “我……你……”我犹豫半天还是冷不丁伸手去扯了扯他的胡须道:“你真是我爹么?”

      他吐了口酒,抡圆了照我头上打一拳骂道:“兔崽子,没大没小的!我不是你爹,难道你是我爹?”

      “爹?真的是你?!”我虽然认定他就是老爹可还是不敢相信,而且还是大老远的从黄龙镇跑来玉山这里。

      老爹也不理论,一扯我胳膊道:“少啰嗦了,赶紧去看看儿媳妇怎么样了!”

      “那不是你儿媳妇,”我连忙拉住他道:“婉儿是承志的媳妇,你认错人了。”

      老爹眯缝着眼睛看着我道:“当真不是你媳妇么?”

      “当真不是!千真万确!”

      老爹长叹了口气,抡起酒壶砸了我一下骂道:“我就知道你个臭小子不中用,一辈子讨不到老婆的相!江家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我挨了好几酒壶不敢答应,他出够了气收起酒葫芦道:“算了,进去看看儿媳妇现在怎样了!”

      不容我再分辩,老爹就拖着我进了屋子;婉儿这会子躺在铺着稻草的简易床铺上,承志握着她的手一脸焦急,见我进来便说道:“婉儿好像病了,小鱼哥你来看看!”

      我摇摇头道:“我不懂看病,还是把婉儿送到镇上,找个大夫看看吧!”

      承志叹口气道:“我今日打听过镇上统共三个大夫都是李家豢养的,镇上的人要看病都要向李家报备,还要交一大笔医药费。今日你我得罪了李天霸只怕他不会叫大夫给婉儿医治的。”

      “还有这种事?”我听罢几乎气炸了肺嚷嚷道:“这李家也太无法无天了,”

      “那李家虽说不是东西,但是儿媳妇的病还是要紧的!”老爹把酒壶朝我怀里一丢道:“我略懂些医术,且等我把一把脉!”说着捏住婉儿的手腕听起脉象来。

      我大吃一惊道:“爹,你什么时候会把脉了?我怎么不记得?”

      老爹眼皮不抬道:“你还没生出来的时候就会了,你老子当兵那阵子在军需处也算半个庸医。”他听了一阵,松开婉儿的手腕道:“脉象不甚平稳,却也无大碍;不过是最近颠簸劳顿,刚才又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吃点东西补得回来的。”

      “胎气?”承志几乎要跳起来,我也惊讶的下巴几乎掉下来,连忙追问道:“老爹,你说的准么?可别信口开河啊!”心下盘算从承志接了婉儿住进客栈,再到之后下枫山,走到玉山,满打满算不过一个月的光景……

      我正胡乱想着,老爹开腔道:“当初你妈怀上你的时候就是这副脉象,信不信随你们。”

      我按住欣喜若狂的承志低声道:“我爹说话不着四六,你还是明日去镇上找个明白人来看看吧。”

      “对,别信我!”老爹朝草窝里一趟顺褡裢里套出一个布包丢给我道:“这是老子从镇上带过来的驴皮阿胶,拿去和肉煮了给儿媳妇好好补补;若是娘胎里长不好,生下来也是病秧子。这底下有几贴驴皮膏药,你一身的伤赶紧涂上,省得落下什么病根儿!”

      老爹不说不要紧,这会子我觉得浑身又要散架一般,于是滚在地上哼哼起来。婉儿这时已经醒了,说道:“我来给小鱼哥上药!”说着挣扎着就要坐起来;承志连忙按住她道:“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上药这种事交给我来做就好了。”

      婉儿嗯了一声道:“锅子里煮了肉汤,你们盛出来吃;若是冷了,再添把火热一下。”

      婉儿话刚说完,老爹一骨碌爬起来直奔灶台道:“儿媳妇早点说啊,我这会子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婉儿听老爹如此说有些诧异,望向承志,承志尴尬一笑也不解释只对婉儿道:“你先休息吧,我过会儿煮阿胶给你吃。”

      我从褡裢里找出一个黑乎乎的小罐子,撕了封口的油纸,承志叫我脱了上衣,先用金疮药擦了淤青,又从罐子里掏出膏药贴在淤青处。待我重新穿好衣服,屋子里已经满是肉汤的香气。

      老爹先盛了一碗肉粥和馒头端给婉儿道:“你还病着,这一碗是你的;养好身子给我生个好孙儿。”婉儿有些惊讶,不过还是道了声谢便接了碗筷。

      老爹又盛了一碗递给承志慈祥地说道:“好儿子,这是你的。”

      承志先是一愣,有些尴尬的接过碗道:“谢谢江大侠。”

      老爹又盛了一碗抓起一个馒头坐在灶台边大嚼起来。

      我不满道:“爹,怎么不给我一份?”

      老爹瞪了我一眼道:“自己去盛!”

      我拍拍屁股上的稻草站起来走到灶台旁,从锅里捞了些肉渣,也捡了一块木薯开始吃。

      承志走到我身边,夹了一块鹿肉放进我的碗里道:“我不是很饿,你伤的这么重,就多吃点。”

      我道声谢抄起那块鹿肉大快朵颐,老爹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没有出息!”他转头盯着承志看了一会儿道:“你和你父亲长的真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上都没三两肉。”

      承志停住碗筷,犹豫一下后说道:“江大侠,在下有件事想请教,若是说错希望大侠莫要见怪。我听承志说得一本正经有些惊讶,不知觉得也停下了碗筷。

      承志继续说道:“我从没见过江大侠,但是今日见了却觉得似曾相识,只是说不好到底像谁……”

      老爹咳嗽一下道:“你以前在枫城当差,是么?”他见承志点头于是继续说道:“你若是上过早朝,见过江枫的话再看到我自然会觉得认识……”

      我和承志凝神静听,老爹撂下碗筷擦了擦嘴角道:“你不该叫我什么江大侠,应该叫我大伯或是干爹;我跟你爹李治廷是拜把子兄弟。”

      哐当一声我手里的碗筷摔在地上,撒了一地的浓汤。老爹躲得飞快,嗖得蹿上灶台倒是没弄脏羊皮袄。他跳下灶台伸手弹了我额头一下道:“你瞎激动什么?好好地一碗肉叫你糟蹋了!”

      我捂着额头看着老爹,只觉得异常陌生;李治廷的拜把子兄弟?难道老爹是兰陵武王?他若是武王,那就是江兰,就是江枫的哥哥;若是江枫的哥哥……我迷糊一阵连忙摇头道:“老爹你说什么呢?你这二十年不是一直在黄泥岗子种田么?你不是叫江里虾么?”

      老爹拿筷子杵了我一下道:“老子为了隐姓埋名才起了这么一个诨名,你真当你老子是只虾米?”

      我捂着脑门想着小时候,妈妈舍下我走了,我在村口尝被其他小子笑话“臭鱼烂虾,有爹没妈”,那时我总是生气于是和他们干架。每次打输了老爹都是不管,若是打赢了回到家又会被老爹痛打一顿,拖着挨家挨户磕头认错。再看看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老爹没错的;可他竟然说自己是江兰……

      许多年前,在小酒馆里白先生曾经给我讲过江兰的事迹,他本是江枫的哥哥,凭一身武力征服了偌大的东盛傲来,和东海武侯李治廷拜过把子,在南下南暮洲时意外得被暮峰擒住,之后便销声匿迹。白先生说的含混,我全当是在听书,心想着此人定是天神下凡般的人物,现在老爹说他就是江兰,我被这个不太好笑的笑话搞得有些不知该不该笑了。

      我正胡思乱想,承志起身朝后退了一步,然后跪下朝老爹行了一个叩拜礼道:“承志见过江伯父,这些年大伯久未露面还以为大伯已经仙去;今日得见,实在是小侄荣幸。”

      老爹上前扶起他道:“好孩子快起来!我和你爹爹认识时你还未出生,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功夫也不错,比我儿子强多了。”

      “你是兰陵王?你真是……”我凑上前去问道,话未说完,被老爹揪住耳朵吼道:“怎么连爹都不叫,你啊我啊的,没大没小!”

      我揉着耳朵小声道:“这怎么可能的?爹,你说自己是兰陵武王,可是家里有耗子都能吓半死……”

      老爹朝灶台上一坐道:“是人总有怕的东西,你老子怕耗子算得了什么?”

      “我还是不信,”我皱着眉头道:“老爹你若是武王,干嘛要躲在黄泥岗子?”

      “我若不再黄泥岗子落脚,你怎么会有你这小王八蛋?若不是为了养你,老子也不至于过得这么辛苦了。”老爹举起酒壶嘬了一下道:“没酒了,承志明日去镇上给我弄些酒来,最好是清河大曲。”

      承志应了一声道:“小侄明日便去,江伯父能说说当初是怎么认识我父亲的么?”

      老爹捻捻胡须道:“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老爹听了一道人的话要把都城迁到枫山上去,我不愿跟去就留在兰陵。不巧那时候傲来和磅子、泥轰打起来了;我想着有机可乘就带了人马奇袭傲来都城,不成想路上连点像样的卫兵都没遇到稀里糊涂就赶到了盛京门口,这时不知傲来王金传芳脑子缺了哪根筋居然还在城郊寻欢作乐,被我逮个正着。我骂了他一通,让他签了一本退位诏,做了中洲的附国。”

      老爹侃侃而谈,我想着当初白先生说得竟然差不些许;当初以为是笑话的事难道竟是真的?我正在想,就听老爹继续说道:“金传芳的诏书下了,我就打算撤兵的;刚出盛京就碰上刚打赢磅子回来的李治廷,也就是你爹爹。他骂了我一通说我做事不地道,我们两个在东临岛打了一天一夜也没分出胜负;第二天那个软骨头的金传芳居然传令下来把你爹绑了交给我。我敬重你爹爹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两个人在海边杀马饮酒,结拜做了兄弟。”

      李承志听罢道:“原来如此,记得小时候家里吃饭桌上总会备着一副空碗筷,父亲说是给大哥预备的。”

      老爹眼圈一红道:“治廷重情义,不像我结拜完也就忘记了。后来金传芳杀他时,我竟不知道,之后也没去他墓上哭一气儿,白担个大哥的虚名。”

      承志连忙说道:“我父亲虽然屈死,可是中洲大王追封他为东海武侯。西凉王收我做义子,授我武艺;我在王城当差,大王江枫待我也很好。”

      老爹哼了一声道:“江枫那个人不过爱做顺水人情罢了,不值一提。”

      我在一旁坐了半晌插不上话,这会子才问道:“老爹,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风云亭说派人去黄龙镇接你去了,没遇上你么?”

      老爹拿馒头沾着碗边的肉汤,漫不经心道:“老子在家里等你几日不见回来,你长得这么像老子年轻时候,老子担心你被江枫认出来;于是就到枫城找你,在城里一路打听,最后碰到个卖包子的才知道你被江枫那混蛋给流放道玉山这个鸟不拉屎的地界来了。”

      我挠了挠头皮心下盘算着:“从镇上到王城不过几日路程,可如今已有几月……”

      老爹见我将信将疑白了我一眼道:“本来老子直接去枫城也是可以,只是担心你被江枫扣下;就先到兰陵城找了件东西来,想让江枫念着兄弟情分,留你一条小命。”老爹说着一指角落处的一个黑黝黝的包裹道:“本来准备拿这个赎你,现在看来是用不到了。”

      我朝那包裹望了一眼道:“里面什么东西?”

      老爹咽下最后一块馒头道:“避水金睛甲;当年你奶奶的陪嫁,后来赏给我了;我没随身带,舍在兰陵城里的。”

      “避水金睛甲?”承志眼前一亮道:“难道是那件穿上可以在水里横行无忌的宝甲?”

      老爹嗯了一声伸个懒腰道:“就是那个,我本来答应着要转送给你爹爹的;他海战时许用的上,谁知道回到兰陵城出了些变故,一来二去竟把这事抛在脑后了。今日遇到你,这甲就送给你吧。”

      承志连忙摆手道:“这甲太过贵重了,小侄万万不能收的。”

      “老爹说送你,你就不要客气了。让我先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宝物!”我跑道角落拆了包在外面的油纸,一件碧绿色的软甲显露出来,上面雕刻着精致的暗金色花纹;一块半透明的碧玉一般颜色的面具覆盖在头盔底下,我轻轻得把那面具摘了下来放在手中仔细端详只觉得这块面具晶莹通透,入手生凉,摸着让人神清气爽。

      “穿上这甲真能在水里行走么?”我向老爹问道。

      “这是自然,穿上这甲下个几十丈深的水玩似的;带上这面具在水下待几个时辰也不会憋死。”

      “真的假的?”我把那面具扣在脸上一阵,却觉得气闷得紧于是摘下道:“好像不灵,带上不能喘气了。”

      承志道:“是这样的,听说避水金睛甲的面具是要下了水才戴的,明日你去凹晶湖里试一下就知了。”

      老爹接茬道:“蠢儿子跟承志学着点,功夫差就罢了,脑子还这么笨。”

      我讪讪的放下面具对承志道:“老弟以后晚上没事教我点功夫吧,今天我连那几个蟊贼都对付不了;之前倒是跟文卓学了几招的,对付一个绰绰有余,多几个人就不行了。”

      承志道:“这个好说,不过你受了伤;这几日暂且养伤,等身子养好了我再教你。”

      ※※※※※※※※※※※

      夜深了,我们都躺下休息。我侧着身盯着正在打呼的老爹,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他是兰陵武王,是文王江枫的哥哥;江枫是玉郎的父亲,那我和玉郎岂不也是兄弟?难怪玉郎见到我就想亲近,也难怪在天牢里时蓝贵妃会感慨我和江枫年轻时三分相像了。从怀里掏出见闻螺,那螺壳在夜里放着幽幽荧光。我把它贴在耳边触动机括听到玉郎最后的留音:“柳娘身体抱恙,吾日夜侍奉床前。昨日王都大雨,晨起残红败絮,满园伤心;不知哥哥在玉山安好?”

      我想了半天,按住螺壳凑到嘴边轻声道:“我很好,你也要好好的。”收起螺壳,摆个舒服点的姿势继续睡去。

      ※※※※※※※※※※※

      早上醒来又是日上三竿,吃罢了饭帮着婉儿收拾了碗筷;我拿着承志带回来的菜种,走近院子。老爹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吆喝了几声也没有回应。把菜籽洒进菜畦,又挑了井水浇了。我看着日头还早,心说还没去祖坟上看看,于是扛起铁锹朝江家大墓走去。

      绕过几棵碗口粗的松树,我来到江家墓地。整片墓园依山而建并不张扬,周遭也只是用矮柏树环绕起来,许是太久无人照看,有些地方的柏树已经有枯死迹象。中间是大坟被玉石堆的栏杆围绕,左右各有一只大鳖驮着石碑,一对玉石宫灯,里面的火早已熄了。

      我走近坟头,之间坟上的杂草已被刘东清理过一遍还算干净;只是栏杆有毁损迹象,想来要去镇上弄点玉料修补一下了。我看着墓前的两个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只是那字看上去奇怪,更像是画符。我正看着,忽然听到一声咳嗽;我吓了一跳绕过石碑就看到老爹盘腿坐在石碑后的王八壳上吞云吐雾。

      我丢下铁锹,看着老爹道:“爹,你不会是烟瘾又犯了吧?”

      老爹也不看我,只干咳一下哑着嗓子道:“前些日子怕江枫难为你,愁得很;从黄龙镇过来这里不靠这点玩意儿,你老子怎么撑得住?”

      我叹口气,上前夺过他手中的烟袋锅道:“现在你看到我了,知道我没事;就不要再抽了;对你身子不好,莫先生可说抽这东西会让你减寿的。”

      老爹吐个眼圈道:“你觉得老子能活到抽烟抽死的那天么?”

      “那是自然,我还想着爹你能长命百岁呢!”我吹熄了锅子里的火星,把烟袋杆插在了腰间。

      老爹朝石碑上一靠忽然带着哭腔道:“你这混小子连烟都不叫爹抽,老子活一百岁有什么意思?”

      我看看那大坟又看看老爹道:“爹,你好歹也算个王亲国戚,在祖坟前头也该装装样子吧!您真是兰陵武王么?我还是不敢信。”

      老爹听罢一咕噜坐起来,不再言语。我舒展一下身子,开始清理石阶周围的枯草,刘东之前已经清理过一次,我很快扫出一个草堆;我拿跟草绳捆在一块,心说今晚可以好好的烧个热炕头了。拿起掉的快没毛的扫把,草草打扫了一下玉阶上的尘土,又把坟上坍下来的垄土续上去,我已经出了一身热汗。

      老爹懒洋洋得躺在乌龟背上晒着太阳,摇晃着空酒壶哼着小曲:“万里西巡君请去,何劳雨夜叹闻铃。叹君王,万种的凄凉,千般的寂寞……”

      中午时分,婉儿提着竹篮过来寻我们;我们寻了一背风的地方吃了饭,我见婉儿气色比昨日好些略微宽心。老爹只顾吃饭,一言不发;待婉儿收拾餐盘才问道:“承志什么时候回来?”

      婉儿道:“太阳落山时就该回来了,老爹找他有事?”

      老爹摇晃一下空酒壶道:“我这里没酒了,这一日都没精神,我跟他说了让他打些酒来。”

      婉儿哦了一声道:“爹爹放心,承志不会忘的。”她说着提起竹篮道:“我先回去了。”

      她走过一个斜坡忽然哎哟一声跌了一跤,我吓了一跳连忙跑上去关切道:“你怎么了?没伤着吧?”

      婉儿揉了揉脚踝道:“不要紧,只是手上擦破一点皮;我去擦点药就好了。这块地有些软,我脚下一松就倒了。”

      我扶起她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们过阵子就回来;你在屋里好生坐着,不要出来了。明日我和承志带你去镇上找个大夫瞧瞧。”

      婉儿摆手道:“我没事,不用麻烦了;再说我听承志讲镇上的大夫都被李家胁迫,我们去了恐又生事端。”

      我想起李天霸那张猪头,恨得又咬了咬牙道:“这你不用管了,我和承志自有决断。”

      送走了婉儿,我低头去看婉儿摔倒的那个地方,那块地土还新鲜像是被人翻动过;脚踩上去确实松软,我想了一下扛过铁锹挖了几下,不想竟越挖越软,最后忍不住下脚一踹,一大块土竟呼噜一声出溜了下去,显露出一个森森的洞口出来。我倒抽一口冷气,连忙高喊:“爹,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老爹慢悠悠走到旁边俯身看了一眼道:“不过是个盗洞而已,没什么稀罕的;不过江枫对咱家的祖坟也忒不上心了些!”

      我看老爹神情自若,大为诧异于是道:“爹,咱家祖坟让人给偷刨了,你咋也不着急的?”

      老爹笑了笑道:“你祖宗又不在这里头,着什么急?”

      “啊?!”我惊得下巴几乎掉下来,再看老爹一脸不屑倒不像骗人的模样。

      老爹咳嗽一下拖长音道:“这坟啊……是个假坟!”

      “假坟?”

      老爹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我说道:“想我江家历数代之功闯下这番家业,怎么可能会对祖宗的安息之地如此怠慢?太古时有个姓曹的,得罪人太多怕被后人鞭尸,就修了七个假墓。咱江家岁不至如此,修个假坟骗骗那些掘墓的还是要紧的。”

      “那咱祖宗究竟歇在哪里了?”我听了一阵迷糊道。

      老爹看看我,从怀里掏出一卷皱巴巴的羊皮纸丢给我道:“相见你老祖宗需要破一个局,想破局就得靠这个!”

      我展开那羊皮纸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字符:“洞肆壹陆贰玖……”我瞅了半天不知所云,抬头对老爹道:“这东西怎么用?”

      老爹道:“这东西你且收着,到能用的时候自然有用。若是丢了,老子也没有第二份了!”

      我哦了一声把那羊皮纸塞进怀里和玉郎的风间螺放在一起,老爹看看日头道:“时候不早了,去山下弄点野味儿回去,家里快没肉吃了。”

      “没有弓怎么弄野味儿的?”我扯住老爹道。

      “昨日吃得鹿肉不是你弄的么?”老爹扭头问道。

      “那个是承志捉得,那东西机灵得很,我可没这本事捉住。”我心想着昨日承志几丈开外丢一刀币,竟能刺穿恶人手掌当很是力道惊人。

      老爹道:“怕什么,你不行还有老子。”说着大步朝山中走去。

      ※※※※※※※※※※※

      我跟着老爹下了山坡,又穿过一片乱石滩到了一个山谷之中,那山谷隐蔽,杂草丛生;不远处一道瀑布倾泻而下,汇聚成一道山泉从我们脚下流过。老爹看看四周跃上一个石头蹲下道:“此地水草丰盛,是羊、鹿、兔、狍出没的好地方。”

      我叹口气道:“就算有这些东西,没个□□想逮住也不容易。”

      老爹道:“承志捉那狍子是用石头砸死得么?”

      我点点头道:“承志是这么说,我本来不信;昨日见他又耍了一回我才信了;只是不知道他怎么有那么大的臂力的。”

      老爹道:“承志臂力惊人,修习武装气已小有所成,想必是宇文德教他的。这武装气若能练至化境便是能刀枪不入的,丢个石头出去莫说是个个狍子,就是砸死个人也不稀罕。”

      我听罢雀跃道:“既然这武装气如此厉害,等承志回来我就叫他教我!”

      老爹睥睨我道:“你天资不够,还是别学得好,省得伤了筋骨反倒是得不偿失。”

      我怏怏不乐道:“我底子就这么差么?”

      老爹有些同情得看我一眼道:“你这点随老子,这方面天资差些,遇到敌手不能硬刚,借助些巧劲儿,耍些四两拨千斤的本事也能应付。不过老子到底还是比你强些的,不信你瞧着!”他说着忽然一指不远处的草丛大吼一声。

      我吓了一跳心说老爹这是做甚?正想着旁边草丛里嗖的一声,蹿出一只野兔来,它仓惶在山石间乱跳几下,冲上乱石滩然后停住,瞪着乌溜溜得眼睛望着我们。

      老爹朝那兔子努努嘴道:“你不信你老子是兰陵武王没关系,今日就叫你见识下老子的手段!”老爹说罢闭了眼睛,深吸口气忽然睁开眼睛瞪着那只兔子。

      我不知所谓,心道老爹这是疯了,想拿眼神毙了那兔子不成?就在这会子忽然听得扑得一声,我扭头看时,石滩上的兔子竟然直挺挺倒在地上了。

      老爹跳下石头,慢悠悠走上前拎起那只野兔顺脖子只轻轻一扭,那兔子瞬间魂飞魄散了。

      我惊讶的嘴巴合不上,支吾着:“老爹……你……你……你这是什么妖法?”

      老爹把那野兔绑在腰间道:“这叫上王气,是万中无一的王者之气;老子还未发力,这兔崽子就被老子吓死过去了。”

      “这……”我抱住老爹的道:“这也太神了!老爹你一定要教教儿子啊!我若学会这招,见了谁都不怵了。”

      老爹瞪了我一眼道:“这个是天生的,不是想学就能学的;据老子所知这世上也不过三四个人会使罢了,你自然不是!”

      我听罢怅然若失,松了手道:“照爹这么说,儿子真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了!”

      老爹拍拍我额头道:“你虽然无用,总归是老子的儿子,谁也不敢拿你怎样,不然就是跟老子过不去。”

      我依旧怏怏不乐,老爹累了在一棵柏树下休息;我到解冻的山泉里摸索一阵捉了几条春鱼出来,找树枝穿在一起;又挖了几颗野菜叫醒了老爹,两人往回去的路上走。

      我走在前面,眼看太阳就要下山;老爹呼哧呼哧走在后面。我回头看看老爹道:“爹,你走快一点,承志该回来了。”

      老爹摇晃一下酒葫芦道:“都一日没酒喝了,老子身子骨跟缺了血似的提不起力气来。”

      我随手削了旁边一棵灌木,去了枝桠,做个简易手杖递给老爹道:“兰陵王大人,您刚才说世上只有三四个人又上王气,不知道是哪几个人?”

      老爹接过手杖,捋着胡子思索一下道:“除了你老子我,还有东海的暮峰那个老东西,还有雨化田,听说那个明月妖王也会的。”

      我追问道:“暮峰?是南暮洲的白胡子?”

      老爹点头道:“就是那个老匹夫,老子年轻时和他干过一仗,差点折在这厮手里。”

      我哦了一声又道:“明月妖王我是知道的,雨化田又是谁?”

      “雨化田啊……”老爹仰起头想了一阵道:“久不见这厮了,不知道还是不是个美人……”言语间竟有些陶醉。

      我见状有些生气,又有些奇怪道:“雨化田是个女人么?”

      老爹摇摇头道:“不是,他是个吃了幽幽果的男人;本来生得就不难看,吃了那东西更是娇艳得很。”他陶醉一阵,忽得清醒过来,猛抽了自己脸颊一下道:“他是个朝荣的小官,和极北边的风家好像也有些渊源;听说现在是在蓼海给朝荣戍海疆去了。”

      我哦了一声不再追问,两个人一路无话走回住处。

      ※※※※※※※※※※※

      刚走到石屋门口,迎面见到承志回来;他牵着马,马背上沉甸甸得驮着一大堆东西。我丢下食货迎上去,老爹比我更急一个箭步冲在前面,解了承志腰间挂着得酒壶,二话不说就朝屋里去了。

      承志笑了笑看了看我,又指了指马背道:“今日在镇上买了些米面,还有油盐酱醋……对了,我还买了这个。”他说着递给我一个竹笼,我接过来一看里面竟然关着几只刚褪了乳毛的小鸡。

      承志解释道:“这些养在院子里,喂上些杂谷;稍微养大一些就能生蛋,在长大些也有肉吃。”

      我笑了笑道:“还是你细心,野味儿不是天天得的;婉儿身子弱吃些蛋补充也是好的。”我撂下竹笼和承志把马背上的东西一一卸下,扛进屋子里去。

      晚上时点来了油灯,几个人围坐着吃了婉儿熬的粥,在院子里点起篝火,把老爹打得野兔烤了,说了一会儿话便都回屋睡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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