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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闻长歌,乐音起何处
一
次日拂晓,众人各自出发。桑若与九兰回玳水,余者则回琉金继续追查婴盗。
临行前桑若朝卫立青打趣道:“立青,此案水落石出后,功劳簿上你可莫要忘了替桑若记上一笔,否则桑若非得果真去拆了康靖王府才能泄愤!”
“桑大人胆子不小!”卫立青面无表情,显然不曾听出桑若的弦外之音,想来他早忘了桑榆村的小桑儿吧。
桑若大笑着转身跨上马背,朗声道得一句“诸位保重”便策马走远了。我不知除我而外可有人瞧见了桑若转身时苦笑的脸。只听得迟儿在一旁嘀咕着桑若那句话耳熟得紧,却想不起出处了。
同桑若别后,我们便开始了赶路。
中途,之前持巨犀图去琰火找画者的夜锋回来向卫立青复命,道巨犀画者家中原本世代为官、权倾朝野。后其父遭奸人诬告,琰王本就心有忌惮,便借此机将其父斩首抄家。经此一劫,画者府中树倒猢狲散,其母更是气断了气。幸得一友人不顾世俗眼光仍倾力相助,画者才不致露宿街头。不料小人从中挑唆,道友人之所以助画者渡过难关,实则是为害死其父求个心安。画者年轻气盛信以为真,次日故借酒意向友人忏悔不该与其妻有染,如今那个半岁的小公子也实非友人骨血。友人羞怒难当,不待妻子辩驳便杀妻灭子。画者心中大快,又假装酒醒哀嚎醉酒之言如何当得真。友人闻言悔不当初,当即拔剑自刎。画者而后才知自己竟是错怪好人,恩将仇报,几欲寻死,然念到友人年迈双亲无人赡养便只得苟且活着,日日割肉泣血,十分悲惨。
“每幅画背后倒都有一段故事。”卫立青听完挑眉道,“从目前得知的这三个看来,若非要谈相同之处,便只能是‘不堪回首’了。”说罢他又低嘲道:“若这也能算作线索的话,婴盗选择画者的范围倒不窄!”
“也算不上广。”席南不紧不慢道:“其一,画作内容是各国瑞兽,并且姿态古怪;其二,画者性格孤僻难以接近,且如你所言,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其三……”席南说道此处突然顿住,转向一旁的夜锋问道:“巨犀画者出生之日你可知晓?”
众人不解其意,迟儿忙问:“这有何关系?何人会去在意这个?”
席南但笑不答,只示意她听夜锋回答。
“回公子,因那画者生于冬至日,是以夜锋无意记下了。”
卫立青微眯双眼,突然恍然大悟地看向席南,赞道:“南兄好敏锐的洞察力!永离翁生于冬至,空息和尚的住持也欲在冬至日给他办成人礼。”
“婴盗在每月阴气最重的初一偷盗,而冬至恰是一年中阴气最重之日,选择此日所生的画者便也不足为奇!”卫立青有些激动道,“如此一来,整个琉金也寻不出几人!”
而后卫立青将席南新画勾出的紫貂图交与夜锋,让他去瑰土再找画者。又命夜壑放了信鸽回琉金。听闻卫立青安插的密探遍布琉金,要找出符合这三个特征的画者实非难事。届时我们只需回去筛选出那个被婴盗选中的画者便是。
二
一路紧赶慢赶,我们总算在三日后进入了琉金。卫立青的密探果真不负众望,在我们赶回前寻出了五名可能的画者。
已经入夜,我之前发热原不曾大好,此番连连赶路,更觉浑身酸痛,头重脚轻,节骨眼上也不敢再让他们费心,只好推说乏得很便回房歇息了。
次日,席南与卫立青筛选出了两名最可疑的画者,并决定亲自去一探究竟。我本以为歇息一夜定无大碍,不想今晨浑身仍旧无力得紧,本也想同他们一道去,但又担心自己万一精神不济反倒坏事,便只得在客栈等着。
“奚月,我留在客栈陪你吧,你一个人待会儿该找人说会子话都不能。”迟儿不放心道。
我想自己在客栈也不过是睡觉而已,没理由将迟儿也拘在此处,便谢绝了。
卫立青看上去十分烦躁,没好气道:“我命夜壑留几名暗卫。”
我知他厌烦我这般无用,除了愧疚我也不知该如何说,忙讪讪道:“不必了,左右我也无甚仇家,还是让他们随你们去好些。”
卫立青登时沉下脸来,朝我吼道:“倒也是,我整日烧杀抢掠,说不准何时仇家就索命来了!”
“我并非此意。”我蹙眉却又无从解释。
“便劳你费心。”席南瞥我一眼,朝卫立青道。不容我多说又回头语道:“留在客栈好生休息,一会子我让小二把药给你端上来。”语罢同众人下了楼。
无法同他们一起去寻找画者,我心里头十分憋闷,躺在榻上许久都不能入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之际忽而闻得外头有打斗之声,我急忙起身披衣欲要一探究竟。房顶猛地一声钝响,不待我看仔细只听得一个温润男声道得一句“姑娘得罪了”,随后眼前闪过一道白影,顷刻我便没了知觉。
悠悠转醒,我浑身诡异的瘫软无力,环顾四周,只见着空荡荡的马车四壁。外头是马蹄发出的清脆急促的达达声响。
“哎,谭大,那小娘子醒了!”一个粗犷的男声自帘外响起。我靠在车壁上勉力转头,只见着深蓝色的帘后露出一双黑魆魆的眼睛。
“老实点!仔细慎三爷回头见着非得扒了你的皮!”一个稍年长的声音低喝道。
“慎三爷眼睛又没长后脑勺,哪能就见着了?我说谭老大你也忒胆小怕事了点!”之前的男声十分不屑,又道:“啧啧,也怪道这小娘子入得了慎三爷的眼,瞧那水灵灵的模样,要是早些时候给爷先碰上,也轮不上三爷喽!”
“放你娘的屁!”年长压低声音暴喝一声。只听之前那人“哎哟”一声,身影剧烈晃了一下。
“谭大你说归说,怎的就动起手来?我不过玩玩儿而已,哪敢就当真怎么样?”
“你敢怎么样?莫怪谭大没提醒你,你敢玩儿慎三爷的人,慎三爷就敢玩儿你的命!”
“那又如何。”那人逞强的声音弱下来,沉默了半晌,他又小声道:“我前儿还听山庄里头的人说慎三爷和那微四娘有贼腻儿哩!说来这人心变得也忒快了些。”
“不该你瞎琢磨的就少嚷嚷两句。你迟早得死在这张臭嘴上!”
那人自讨没趣也不再搭话。我脑子里乱作一团,也不知身在何处,他们是何人,慎三爷又是何人,欲要开口询问,然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了一般,连说话都提不上劲。
三
好不容易马车停了下来,只听外头有个温润男声道:“你们二人去庄外候命。”正是我方才在房间听到的那个声音。
过了一会儿,马车有些晃动,一人掀帘躬身进来,歉声道:“委屈姑娘了。”
我抬眼见他面目清秀,看上去并非歹人,便也放心许多。然细想之下也绝非我熟识之人。
“之前担心姑娘伤到自己,便用了些酥骨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见谅。”男子语毕将一个小瓷瓶在我鼻尖晃了几下,我只觉身上一点点苏醒般开始有了力气。
“姑娘请随我下车吧。”那人说着便要起身。
我紧靠着车壁不动,尽量镇定地问道:“此处是何地?你又是何人?为何掳我来此?”
他闻言一笑,又坐回身来,恭敬回道:“此处是轩辕山庄。在下轩慎。至于为何带你来此……”他顿了一下,又凝神问我:“不知您可曾记得前几日在珩木遇到的那位谪仙般的白衣公子?”
“哪位白衣公子?”我蹙眉问他,心想莫不是将我错认成长歌那名男子。
“唤您作‘长歌’那位。”他答。
果真如此。
“我并非长歌,我当日也同他说得很清楚。”我想原是认错了人,便急忙澄清。
“当然,在此之前整个山庄上下都知您并非苏长歌小姐。”他粲然一笑,又很快敛回笑意认真道:“但从此刻起,您便是苏小姐。”
“凭什么?”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愤怒道:“你们有何权力决定让我做谁?”
话音方落,我身后窗帘猛然一动,马车里骤然亮堂起来,我回头见着一张娇俏微带怒气的脸。
“轩慎,谁借给你的胆子竟敢跟苏小姐共处一室?庄主若是晓得了有你好受的!”那女子柳眉倒竖,朝我对面之人喝道。
“微儿,你可得替我作证。苏小姐初来乍到有些困惑,我可不敢怠慢不答。”男子无奈笑道。
“谁要替你作证!苏小姐若有疑问庄主自会为其解惑,你算什么?”女子娇喝几句,一转身踏着草木转眼便没了踪影。
“哎,微儿!”男子看着女子离去的方向,眼神里满是宠溺。猛地回过神来见我盯着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撇嘴道:“轩慎浅薄无知,小姐若有疑问未若亲自去向庄主询问,庄主向来无所不知。况且这般确实不合规矩,庄主怪罪下来轩慎也担待不起,还请小姐体谅。”
我怒不可遏,明摆着的掳人还能被他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尽管我极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一开口仍旧是咬牙切齿,“放我回去,我便没有问题要问。”
他但笑不语。于是我们谁也不开口说话。然他明显比我气定神闲许多,我实在担心席南他们回客栈后发现我不在还要费心思寻我。
僵持了半晌,他看上去有的是耐心,我只得妥协,愤恨开口:“带我去见你们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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