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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是非
陆安久候韩宁未至,眼见着朝臣三三两两往宫外去了,自家大人仍是不见人影,却见昨夜里,在马上的男人走了过来,陆安立刻心生警惕。
“你家韩大人被国主留下了,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谢悭停步在陆安面前,背着手说,“你是?”
“在下陆安,韩相府近卫队副队长。”陆安抱拳,微微低头,心知此人昨夜能带动内禁军,已不是泛泛。
谢悭点了头,旋即走开,末了留下一句话,让陆安心念一动:“镇魂不在了,这队长一职该落到你头上了。”
见着日头已高悬,韩宁才由内监领着步上天街,往外头走来。
“大人......”
陆安赶忙迎上去,却被韩宁以眼神止住:“回去再说。”
眼见着内监一躬身便要退去,韩宁一扬手,递出碎银便往那人怀里塞去。
内监也是识脸色的,推脱着不敢要,韩宁仍扬着嘴角,含笑道:“公公也辛苦了,这些拿着,莫不是嫌少了。”
“小的不敢,韩相有事只管吩咐就是了。”内监尖尖细细的嗓子,像是一把锥子刮着喉咙,难听得很,“小的能服侍韩相已是上辈子积德了,这,小的不能要。”
“公公,往后在下还有劳烦您的时候,”韩宁见内监硬是不肯收,面上仍露着笑,道,“国主曾特准在下出入宫内史卷馆,在下今夜想要进馆查阅写卷册,不知公公可否行个方便?”
内监双眼一转,心道原来韩相是这个意思,转眼笑开了花,也不见了前头唯诺的德性。趁着他手上一松,韩宁把银子一塞,他也就顺势攮进了怀里头。
“韩大人既然得了国主的令了,这馆自然替韩大人开着的,大人放心。”内监满面堆笑弓起身子,“小的名唤禄文,大人叫在下一声小禄子就好,今夜里头大人还打这天街走不?小的在这里候着大人,给大人带路可好?”
禄文掂了掂怀里的银子,沉甸甸的应该有不少,面色也好看了不少。心想,这韩相果真不比以前,会和我等下人套近乎了。
“夜里在下走东门,劳烦禄公公等那头可好?”韩宁抬手作揖,见禄文不住点头称是,才上了马车,携陆安离去。
“陆安,去刑部大牢。”才等马车使出宫闱附近,韩宁便吩咐车夫改道。
“大人?”陆安忍不住狐疑,“去刑部大牢做什么?”
韩宁眼神一亮,骤而暗了下去,慢声道:“陆安,镇魂不在了,往后近卫队都要靠你了。”
“是!”陆安心头狂喜,右手握拳紧扣于胸口。
“不过,国主今天朝上听说了昨夜府里的事情,送来了些人供我用,”韩宁轻揉额头,满脸苦恼,“婢子尚好,可这府兵,该怎么调教?”
一听才知大人扰心,原是因为国主赐了新府兵一事,陆安赶忙自荐请命:“在下可替大人管协府兵一事,与我府中原有府兵整编,稍加训练便可用。”
“若将此事交与你,你可能办好?”韩宁面露喜色,殷切地看着陆安,“近卫一事暂且缓一缓,反正都是些熟手,你就先替在下调教府兵,可好?”
见韩宁一脸期盼,陆安自是信誓旦旦,满口承诺,沉浸在被重用的狂喜中,唯不见韩宁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待到停在刑部大牢门前,韩宁径直带着陆安往里面去,门口内禁军见来人是韩大人,一时间亦不敢阻拦。
只见韩宁手上一扬,赫然竟是国主令牌,“在下奉国主口谕前来,你们也无需为难了。”
刑部原是韩相所管,这段时间韩宁在家休整,刑部之事落到洛相身上。虽然当差的还是那些人,可见到韩相毕竟是不同的。曾经韩相治下素来严格,作为内禁军一支的刑牢守卫更是被韩宁收拾得妥妥当当,出不了丝毫纰漏。
一进大牢,陆安就闻到一股子霉味,夹杂在发酸的汗臭和微微血腥里迎面扑来,令人作呕。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转眼一看,韩相竟然像闻不到似的,与平日一般,径直踏着大牢的青石路往里面走。
刑部大牢的青石路板届时以青湖湖底百年沉石制成,水里养出的石头即使打磨了,砌成石阶路了,也有一股子去不掉的阴冷潮味。此石贵紧密沉实,非一般敲击可破,尤其是砌造的时候,石头与石头之间以石灰桐油拌以糯米汤,一滴水都不加,黏稠糯厚地将大牢打造得严丝无缝,饶是千军于前,要想劫破虞国大牢,也不是一时半会即可的。
陆安第一次来大牢,免不得有些好奇,张望了一会,边跟着韩宁往深处走。
“陆安,你等在这里。”及至内门,韩宁示意陆安此地待命。
陆安一愣,旋即明白了韩宁的意思:虞国刑部大牢严禁兵器入内。他身着近卫轻甲,自是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卸甲,于是乎自得眼睁睁看着韩宁闪身进了内门。
内门旋即关闭得死死地,连内里一丝光亮都透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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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生一夜安眠,待转醒的时候已是日上三杆了。
见自己一觉失态,朗生急急洗漱过后,便出了客厢。原想着拜别乾坤公子便走,不料公子早早便出了门,连带清弦一同带走,临走时候吩咐了管家,朗生要走便由他,要出府也由他,不得阻拦,一切但凭朗生高兴。
管家满脸堆着笑转告朗生:“我家公子讲了,朗生公子就是要拆了这屋子,上房揭瓦,也有得您来,咱只管给您递梯子就是了。”
朗生哭笑不得,乾坤公子向来没有好客一名,自己寄人屋檐下,已住一晚,如此不见主人面擅自不告而别,那也太为小器,只好多待一日。
却不知,这一日,到底是错过了那些事情。
此刻,离乾坤公子的宅子不远处,一条小路绕着桃夭江往西,转而过桥,到了那一头,进了山,辗转片刻,便可见一座不大的别院,院前没有挂匾额,门旁也不做标记。
无名别院的偏门里闪身进了一女子,年纪轻轻腰如轻鸿,乌发绾髻一副农妇打扮,若一不留心便忽视了她与众不同的容貌。
此女就是谢家祭天那日,祭台上的白衣舞者!
少女手里挎着包袱闪身进了院子,转身往外探了探,见没有人随着,便立刻关紧了门,又落了钥。
也不见女子作何停留,直往主屋去,奔进了主屋立刻关了门,丝毫不停顿。
“黎姑娘,你可回来了。”女子一进屋,只听见床帏里头一男子喘着粗气,虚弱的说,“可有见到韩大人?”
女子眼神一厉,张嘴却一愣,转而软软糯糯的吐出一句话来:“那个相府呀,就是你的家?”
“黎姑娘,在下只想回家。”只听男子轻轻咳嗽,似是承受着莫大的痛苦,“相府可有派人和你一同来?”
“才没有呢。”女子寒着一张脸,口中却说着截然相反的轻软娇媚口气,“他们说呀,现在的近卫首领叫陆安,韩相府里头可从来没有过一个叫镇魂的人。”
此话一出,屋内煞是寂静,男子忍住咳,一语不发,隔着帷幔,女子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心里有些急躁,不住用脚踢了踢地。
“黎姑娘,我要回家。”男子忽而挣扎,像似要奋力挣脱束缚,“让我走!”
“呀!别动!”黎姓女子赶忙丢了手里的东西扑上前去,一掀帷幔,内里男子双手被绑于床头,上身已裸露在薄被之外,目之所至皆是黑色厚敷的草药,见不到一丝皮肤本,就连脸面上,也是厚厚捂着一层药膏,惟有一双眼睛目光灼灼。
若是平常人见了这眼神,定会说此人性格坚毅,是为刚强男儿,可若是熟谙虞国朝堂高管名仕之人,只消一眼,便可脱口而出此人姓名来路。
韩相府近卫镇魂,韩相的贴身护卫。
但凡韩宁出入皆带着的人,此刻竟然一身狼狈被捆扎在床榻之上,丝毫不得动弹,连一个女子都可掌控其于股掌之内。
“你别挣扎了,我可是为了你好的。”黎姓女子按住镇魂挣扎的双臂,“他们都说没有你这个人了,你就别再回去了,指不定那人是个白眼狼,翻了脸就不认得人了。”
“黎姑娘,”镇魂浑身疼痛丝毫不减,经过方才一挣扎,又是剧痛袭来,早已眼前昏聩,头晕目眩,“别这么说,你不会懂的,让我回去,放了我好不好?”
“都说了要等你好透了才可,你瞧你这个样子,病猫儿似的,连我一个姑娘家都能制住你,万一出去了被风刮了倒了,枉费我从桃夭江里辛苦把你救上来。”黎姓女子见镇魂不再挣扎,心道终是听了话了,才露了笑,“你能活可真是老天赐的福气,幸好里头穿了软甲贴身,否则这一把火烧得,又掉江里,早体无完肤了。”
镇魂苦笑不语,想当时情况紧急,浑身被火舔着,浓烟熏得眼睛早已是看不见了,幸好自己出门的时候贴身穿了银丝软甲,薄薄一层竟也挡了黑白无常的勾魂锁,软甲隔了火却不隔热,浑身发烫似被刀剐的自己,跳进了桃夭江里的时候早已昏迷过去,不幸中的万幸,竟然被这名女子救起。
“我才不是特地为了救你的呢,还不是因为要躲在水里头逃过那人女人。”黎姓女子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撅着嘴气愤的说,“坏女人,竟然推我下来,再给我碰到她,可仔细她的那只手了!姐姐我不把她切了,再拔了筋,怎么可以解气?”
镇魂心思早已飞到了韩相府里,独独忽略了女子这些话。
“喂,镇魂,我说你也别叫我黎姑娘了,我叫黎沫吴。”女子仔细检查了镇魂身上的伤势,有些地方已破了浓,情况并不妙,而当下值得敷着草药勉强着,“你说的那个韩相真能进宫见国主?我求她办个事情他可会答应?”
“沫吴姑娘,只待在下好了,回去找我家大人,要答应你一件两件事情未必不可的。”镇魂只见黎沫吴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似是揪心,口上一软,复又想到自己这般,“等在下好了带你去见我家大人好不好?”
“好呀! 我可要好好见见你家大人呢,”黎沫吴微微一愣,转而绽开一个明艳入春的微笑,眼中闪过一丝诡异,“叫我吴姬吧,镇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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