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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电针实验的疯狂想法
素问的吩咐传下去不到半个时辰,整个灵枢谷便动了起来。
柴胡带着几个年轻弟子去后山采野山橘——那种橘子只有拇指大小,皮厚汁酸,平日里除了酿酒几乎无人问津。苍术在仓库里翻找合适的铜片和铁片,茯苓则带着女弟子们搓制细麻线,要求“细如发丝,韧如牛筋”。
林循也没闲着。
他在石室里用炭笔在帛布上画设计图:两个陶碗,一个盛橘汁作为电解液;铜片和铁片作为电极,用麻线连接;再从麻线上分出一根极细的支线,连接针具。
“电流会很微弱,”他一边画一边对素问解释,“但足以让人感觉到微弱的麻刺感。我们需要找到那个临界点——既能激发经络感传,又不至于造成伤害。”
素问坐在他对面,已重新穿好外衣,但衣带系得松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领口。她专注地看着帛图,时不时提问:
“这‘电流’,与雷击时的‘天电’是一类吗?”
“本质相同,但强度天差地别。雷击是亿万倍于此。”
“那与针灸时的‘得气’感,又有何不同?”
“针灸得气是酸、麻、胀、重,是机体对机械刺激的反应。电针的麻刺感更直接,如果能诱发循经感传,或许能证明经络对电信号有特殊的传导性。”
正说着,茯苓抱着一大筐野山橘跑进来,气喘吁吁:“师父!林先生!采来了!今年的橘子特别酸,我尝了一个,牙都快掉了!”
紧接着,苍术端着木盘进来,上面整齐排列着打磨光滑的铜片和铁片,大小形状一致,边缘都磨圆了,以免划伤。柴胡跟在他身后,手里拎着一捆刚搓好的麻线,细而均匀,在油灯下泛着淡黄光泽。
“都齐了。”苍术将木盘放在石案上,目光扫过帛图,眉头微皱,“林先生,这……当真要试?”
林循点头:“要试,但要安全地试。苍术,你是谷中针法最稳的,等会儿由你来下针。柴胡,你守在素问身边,如果她有任何不适,立刻切断麻线连接。”
“是!”柴胡抱拳,神色凝重。
素问却已站起身,解开外衣,露出左臂:“从手阳明大肠经开始吧。合谷穴最安全,即便有意外,也远离脏腑要害。”
林循看着她在油灯下莹白的手臂,喉结动了动:“……好。”
准备工作迅速而有序。
苍术将铜片和铁片分别浸入两个盛满橘汁的陶碗,用麻线连接。林循则将分出的那根细麻线末端,小心翼翼绑在一根毫针的针尾——那是素问常用的针,银质,细如发丝,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寒芒。
“先测空载电压。”林循将两根麻线线头轻轻碰触,线头间迸出极其微弱的蓝色火花,伴随着细微的“噼啪”声。
围观的弟子们发出一阵低呼。
“这就是‘电’?”茯苓瞪大眼睛,“像小闪电!”
“是。”林循松开线头,“现在,苍术,下针合谷,进针三分,平补平泻手法。”
苍术深吸一口气,执起那根连着麻线的银针。他的手极稳,针尖轻轻点在素问左手虎口的合谷穴上,捻转进针,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
针入三分,停住。
素问闭着眼,感受着针下的酸胀感,轻声说:“得气了。”
林循看向她:“准备好了吗?我要接通了。”
“嗯。”
林循将两根麻线线头再次碰触。
这一次,电流通过麻线,流向针具,再通过针体传入穴位——
素问的身体猛地一颤!
“师父!”柴胡几乎要扑上去切断连线。
“别动!”素问喝道,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我……没事。”
她睁开眼,眼中闪过震惊的光:“有东西……沿着手臂上窜。”
“什么感觉?”林循急切地问,手却稳稳保持着线头接触。
“麻……像无数小虫在皮下游走。”素问的声音因专注而发紧,“从合谷开始,沿手臂外侧向上……到曲池了……还在走……”
苍术迅速在她手臂上标记路线——正是手阳明大肠经的走向。
“到肩髃了……”素问的呼吸急促起来,“上颈……到面部……到迎香穴!”
她的右手下意识摸向自己鼻翼旁的迎香穴,那里正是手阳明大肠经的终点。
“停。”林循松开线头,切断电流。
素问长长舒了一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低头看着自己左臂,又抬头看向林循,眼中是难以言喻的震撼:
“全程……清晰如刻。”
石室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素问手臂上那条用朱砂标记出来的红线——从合谷到迎香,蜿蜒如蛇,与石壁上的手阳明大肠经路线几乎完全重合。
“再来。”素问忽然说。
林循一愣:“你……”
“换个穴位,换个经脉。”素问已经转向右臂,“手太阴肺经,尺泽穴。”
这次由林循亲自下针。他的手不如苍术稳,但进针利落。针入尺泽,得气后接通电流。
同样的麻感,沿着手臂内侧上行,过肘,经腋下,直达胸前中府穴。素问闭着眼,精准报出每一个经过的穴位名:
“孔最……列缺……太渊……鱼际……”
当麻感到达中府时,她忽然睁眼,右手按住自己左胸:“这里……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是经气入肺腑的反应。”苍术低声记录,“手太阴肺经属肺,络大肠,经气至中府而内归肺脏。”
一连试了五个穴位,三条正经。
每次,电流诱发的麻感都清晰沿着经络路线传导,无一例外。而且,素问发现了一个规律:
“电流弱时,麻感只走一段;电流稍强,便走完全程。但过强时……”她顿了顿,举起刚才试足三里时微微颤抖的右腿,“会有肌肉抽搐,像被雷击的预兆。”
林循已经记了满满一帛布的数据。
电流强度(通过橘汁浓度和电极距离粗略控制)、刺激穴位、感传路线、感传速度、伴随反应……每一项都详细记录。
“太不可思议了。”他放下笔,看着那些数据,“经络对电信号的敏感性,明显高于周围组织。而且这种传导是有方向性的——从四肢末端向躯干走,符合‘气血从四末向脏腑汇流’的传统描述。”
素问正在穿外衣,闻言抬头:“所以你的‘组织液通道假说’……”
“可能性更大了。”林循走到石壁前,指着经络图,“如果经络是低电阻、高渗透性的组织间隙,那么微弱电流在其中传导时,阻力小,自然会优先通过这些通道。而组织液的流动方向,可能也受电场影响。”
他转身,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素问,我们可能发现了一种验证经络存在的方法——电导法。用微电流刺激穴位,测量体表电位变化,或许能绘制出完整的经络电导图!”
素问系好衣带,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看着石壁上的经络图。
千百年来,那上面的线条只是先贤经验的总结,是医者心中的地图。而此刻,那些线条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在油灯光中微微颤动。
“林循。”她轻声唤他。
“嗯?”
“我想看看。”
“看什么?”
“看看我的经络。”素问转过身,面对他,眼神清澈而坚定,“用你的方法,在我身上标记出所有穴位的电导点,绘制一张……属于我的经络图。”
林循怔住了。
“那需要……”他喉结滚动,“需要你褪去所有衣物,全身标记。”
“我知道。”
“需要我用笔,在你皮肤上一点一点画。”
“我知道。”
“需要好几个时辰,需要你完全放松,不能动,不能……”
“林循。”素问打断他,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你忘了?我是医者。在我眼中,身体不过是脏腑气血的载体。而你……”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下来:
“而你,是我信任的人。”
石室里,油灯噼啪一响。
远处传来茯苓小声的嘀咕:“大师兄,师父这是要……”
苍术捂住她的嘴,无声地摇了摇头,带着所有弟子悄然退出了石室。
石门轻轻合上。
石室里只剩下两人,和满墙的经络图。
林循看着素问平静而坚定的眼神,胸口滚烫。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好。”
“我们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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