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欲堕之纵死侠骨香

作者:放鹤桥上的楚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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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太子河


      戍沙堡深处静得骇人,两侧峭壁如刀削般陡峭,阳光被挡在谷外,只剩昏沉沉的阴影笼罩着谷底。地面铺满碎石与干枯的杂草,风穿过谷口,发出呜咽似的声响,像是索命的鬼魅低语。
      李司马被粗麻绳死死绑在一棵枯树上,那树干早已干裂,树皮粗糙得刮得他后背伤口生疼。他浑身是伤,铠甲破碎不堪,沾满了暗红的血渍与沙尘,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还在渗血,顺着胳膊淌到手腕,滴落在脚下的碎石上,晕开一小片暗红。脸上满是血污,额角的伤口肿起老高,遮住了半边眼睛,可剩下的那只眼,却依旧瞪得滚圆,透着不屈的怒火。他被绑了整整三日,水米未进,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可他始终没闭眼,死死盯着谷口的方向,他知道,北裘定会用他引诱太子前来,而这戍沙堡,就是王承光与北裘联手布下的死局。
      “踏踏踏——”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山谷的死寂,李司马猛地抬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谷口出现了一队人影。为首的那人身着玄色常服,腰束玉带,正是他拼死也要守护的太子萧岦安!
      “殿下!”李司马瞳孔骤缩,心头瞬间被恐慌填满。他挣扎着想要挣脱绑绳,可麻绳勒得太紧,深深嵌进皮肉里,越是挣扎,勒得越疼,伤口被扯得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绑绳。
      “殿下快走!”李司马拼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血沫子,“是陷阱!别过来!”萧岦安勒住马缰,看到被绑在枯树上、浑身是伤的李司马,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与震怒。
      “李司马!”他刚想上前,就被曲锡怀拦住。
      “殿下三思!”曲锡怀沉声道,“谷内情况不明,恐有埋伏!”
      “放开我!”李司马继续嘶吼,脸因为用力而扭曲,伤口再次崩裂,血珠顺着脸颊滑落,“王承光勾结北裘,早就设好了埋伏!他们要的不是我,是你啊殿下!” 他死死盯着萧岦安,眼神里满是急切与绝望:“他们知道陆锷锴不在,才敢动手!
      谷底两侧的峭壁上,全是北裘的弓箭手和伏兵!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再晚就来不及了!”
      “李将军,你倒是忠心耿耿。”一道阴恻恻的笑声从峭壁上传来,北裘将领巴图探出头,脸上满是狞笑,“可惜啊,太子殿下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两侧峭壁上突然冒出无数北裘士兵,个个手持弓箭弯刀,对准了谷底的萧岦安一行。箭矢上的冷光,在昏暗的谷中闪着骇人的光芒。
      “殿下!快退!”李司马嘶吼得嗓子都破了,眼泪混合着血污往下淌,“属下这条命不值钱,不能让你为我陪葬!北境还需要你,大祯还需要你啊!”
      萧岦安看着李司马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峭壁上密密麻麻的北裘士兵,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却很快化为坚定。“李司马,你为北境浴血、为忠义坚守,本王既纳你于麾下,便断无弃你于险境之理!”他沉声道,转头对曲锡怀下令,“列阵!”
      “殿下!你糊涂啊!”李司马急得浑身发抖,绑绳深深勒进肉里,疼得他几乎晕厥。
      巴图哈哈大笑:“太子殿下,要么束手就擒,要么,就让你的人陪着李司马一起死!”
      李司马看着萧岦安依旧没有退意,心如刀绞。他猛地低下头,用尽全力,朝着绑在手腕上的麻绳咬去。牙齿狠狠咬在粗糙的麻绳上,磨得牙龈生疼,可他丝毫不敢松口,他想挣脱束缚,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也要护太子周全!
      “殿下!快走!”李司马一边咬着麻绳,一边含糊地嘶吼,“属下对不起你,没能识破陷阱,可你不能为我送命!快!走啊!”
      萧岦安看着李司马拼命的模样,眼眶微微发热。他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沉声道:“李司马,本王说过护你周全,便绝不会食言!今日要么一同踏破这龙潭虎穴,要么共殉此土以明忠烈!”
      话音刚落,箭矢如密雨般砸在盾阵上,“叮叮当当”的脆响混着士兵的惨叫,在戍沙堡谷底回荡。太子帐的随从们早已精疲力竭,盾牌上布满箭孔,不少人手臂发麻,防线渐渐收缩,眼看就要被北裘士兵冲破。
      “殿下,撑不住了!撤吧!”曲锡怀挥剑劈落几支箭矢,手臂被划开一道血口,声音嘶哑地嘶吼。
      萧岦安眉头紧锁,看着身边倒下的士兵,眼底满是焦灼。他知道再硬拼下去,只会全军覆没,咬牙道:“传令!交替掩护,向后撤!”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的马蹄声,烟尘滚滚中,一支精锐骑兵疾驰而来,旗帜上“王”字猎猎作响。为首之人身披银甲,正是王承光,他手持长枪,神色急切,隔着战场高声喊道:“殿下莫慌!本督救驾来迟!”
      三千精骑如猛虎下山,瞬间冲入北裘阵中,长枪横扫,弯刀劈砍,北裘士兵猝不及防,阵型被冲得七零八落。
      王承光策马直奔萧岦安而来,脸上满是愧疚:“殿下,臣听闻东疆敌寇异动,星夜率军赶来,抵达太子帐时才知您亲自应战,一路疾驰,终究是来晚了!”
      巴图见王承光援军赶到,非但不惧,反倒狂笑起来:“王承光,你来得正好!今日便将你们南朝太子和你这狗官一同擒了,献给大汗!”他挥斧下令,“兄弟们,杀!活捉萧岦安,缉拿王承光!大汗赏上加赏!”
      北裘士兵本就被军功冲昏了头,此刻更是红了眼,疯了似的朝着萧岦安的方向猛攻。王承光立刻挡在萧岦安身前,沉声道:“殿下,臣来掩护,你快派人救下李司马!”
      萧岦安转头对曲锡怀喝令,“去!把枯树下的李司马解下来!”
      曲锡怀率领亲卫们应声冲去,与围着李司马的北裘士兵厮杀起来。战场愈发混乱,刀剑碰撞声、嘶吼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一名北裘悍匪趁着混乱,绕过防线,弯刀直刺萧岦安后心,他正是巴图身边的死士,目标直指太子。
      “殿下小心!”王承光眼疾手快,猛地调转马头,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这致命一击。弯刀深深刺入他的肩胛,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银甲。
      “王总督!”萧岦安惊怒交加,挥剑斩杀那名死士。
      王承光闷哼一声,脸色惨白,却依旧咬牙道:“殿下无碍便好……北裘攻势太猛,此地不宜久留,快撤!”他环顾四周,眉头紧锁,“西边、东边、北边都被蛮子围死了,只剩南边的断魂谷能走!那里地势低洼,蛮子一时难以合围!”
      萧岦安看着王承光流血的肩胛,又看了看四周步步紧逼的北裘大军,心头一沉:“王督,你伤势过重,我带你一起走!”
      “不可!”王承光摆了摆手,气息微弱却坚定,“臣还能支撑片刻,替殿下挡住追兵!殿下快带着李将军和亲信撤入断魂谷,速速回去搬救兵!等援军一到,咱们再合力绞杀这群蛮子!”
      此时,亲卫已解开李司马的绑绳,扶着浑身是伤的他来到萧岦安身边。李司马咳嗽着,眼神警惕地看向王承光,却被战场的混乱和王承光的舍身相救冲散了疑虑。
      萧岦安深知形势危急,不再犹豫,对王承光拱手道:“王总督保重!本王即刻搬救兵,定来驰援!”他转头对曲锡怀下令,“带仅剩的亲信,护着李将军,随我撤入断魂谷!”
      王承光望着萧岦安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阴笑,随即又恢复了痛苦的神色,挥剑继续抵挡北裘士兵。
      萧岦安带着曲锡怀、李司马和仅剩的十几名亲信,顺着狭窄的山道向南奔去。
      断魂谷的腹地比谷口更显逼仄,两侧崖壁直插天际,把天光挤成一道狭长的亮缝。脚下的泥路黏腻湿滑,每走一步都要陷进半指深的烂泥里,混杂着腐草的腥气,顺着鞋底往上钻。风裹着崖壁上掉落的碎石渣,砸在人肩头生疼,连呼吸都带着股冷森森的寒意,这地方静得过分,连虫鸣都没有,只有众人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在谷中打着转儿回响。
      “殿下,这泥路不对劲。”曲锡怀走在最前,突然停住脚,靴底在泥里蹭了蹭,“比来时更软了,像是刚浸过水。”
      萧岦安刚要开口,忽然间——“轰隆!”
      一阵震天动地的轰鸣猛地从谷口方向炸开来,像是整座山都在摇晃。崖壁上的碎石“哗啦啦”往下掉,砸在地上溅起泥花。众人脸色骤变,齐刷刷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亮缝里,一道浑浊的水线正顺着谷道奔涌而来,速度快得惊人,转瞬就从细流变成了丈高的巨浪,浪头翻滚着,裹着碗口粗的断木、磨得光滑的碎石,像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带着令人牙酸的“轰隆”声,直扑过来。
      “是洪水!”李司马瞳孔骤缩,猛地嘶吼起来,声音因为过度震惊而变调,“是挡兵河的水!我上个月巡查过这一带,断魂谷就是挡兵河的下游!有人动了堤坝!”
      “什么?”萧岦安浑身一震,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快退!往回冲!”他转身就想带众人折返,可刚迈出一步,冰冷的泥水就已经漫过了脚踝,带着刺骨的寒意,顺着裤管往上爬。
      “来不及了!”曲锡怀一把抓住萧岦安的胳膊,将他往旁边的崖壁凸起处推,“殿下抓稳崖壁!” 巨浪眨眼就到了眼前,带着腥咸的河水气息,狠狠拍在众人身上。
      “啊——!”最先被浪头扫中的两名亲信,连惨叫都没喊完整,就被卷进浊浪里,瞬间没了踪影。萧岦安被浪头掀得离地而起,他死死抠住崖壁上的一道裂缝,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可浪头的力道太大,指甲缝里瞬间渗出血来,整个人还是被拽得往前滑了半尺。
      “殿下!”曲锡怀在浪里挣扎着,伸手想去抓萧岦安的腰带,可一根断木突然从斜刺里冲过来,狠狠撞在他胳膊上。
      “咔嚓”一声脆响,曲锡怀闷哼一声,手臂瞬间没了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浪头推着,往谷深处飘去,“保护殿下!”
      李司马的情况更糟,他本就浑身是伤,被洪水一冲,伤口瞬间被泥水浸得钻心疼。他刚抓住一块浮木,就被一个浪头拍得翻了个身,嘴里灌进好几口浑水,呛得他撕心裂肺地咳嗽。模糊中,他看到萧岦安的玄色常服在浪里闪了一下,刚想喊“殿下”,一块碎石就砸在他后背上,疼得他眼前一黑,抓着浮木的手松了松,
      再睁眼时,萧岦安的身影已经被更汹涌的浪头盖住,再也看不见了。
      “曲锡怀!殿下!”李司马在水里胡乱扑腾着,嗓子喊得哑出血,可回应他的只有洪水的“轰隆”声和崖壁的回音。他被浪头推着,撞在一块崖壁上,借着这股力道,勉强抓住了一根从崖壁上垂下来的枯藤,死死攥着,任凭洪水在脚下翻滚。水面还在上涨,浑浊的浪里不时闪过亲信们的衣物碎片,却再也听不到半个人声。
      曲锡怀被浪头卷到了另一侧崖壁下,他靠在一块巨石上,胳膊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浑身湿透,冷得发抖,却还是挣扎着抬头,往四周望去,嘴里断断续续地喊:“殿下……李司马……”
      萧岦安则被浪头裹挟着,一路往谷深处冲。他几次想抓住漂浮物,都被浪头冲开,嘴里灌满了泥水,意识渐渐模糊。恍惚中,他仿佛看到王承光站在谷口的高地上,脸上带着阴笑,可下一秒,又被更猛的浪头拍醒,只剩下冰冷的河水和无边的黑暗。
      断魂谷里,洪水还在缓缓流淌,崖壁上的水渍一点点往上漫,像是在无声地吞噬着所有痕迹。只有偶尔从水里浮起的断木或碎石,还在证明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灾难,和那些永远消失在洪涛里的身影。
      太子萧岦安被洪水卷走的消息,顺着北境的烽烟一路加急送抵京城,如惊雷般炸响在皇宫深处。彼时一把年纪的老皇帝正与群臣商议北境治水事宜,听闻奏报当场身形一晃,龙案上的朱笔滚落,墨汁溅染了奏折上的“安境”二字。
      “传朕旨意!”皇上强压着喉间的腥甜,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命禁军副统领率三千轻骑,星夜驰援北境!务必寻回太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旨意一下,京城震动。禁军精锐披星戴月奔赴北境,与早已在断魂谷搜救的北境守军汇合,展开了地毯式搜寻。峡谷两岸、挡兵河上下游,连一寸泥沙都未曾放过,可洪水过后,谷中只剩淤积的烂泥与断裂的草木,太子的身影杳无踪迹。
      搜寻至第十七日,一队士兵在断魂谷下游的浅滩处,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曲锡怀和李司马。两人浑身是伤,衣衫褴褛,被泥沙半埋着,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军医紧急施救,两人才从鬼门关挣扎着活了过来。
      醒来后的曲锡怀左臂骨折,浑身布满划伤,他攥着前来传令的内侍的手,血泪纵横:“奴才罪该万死!未能护住殿下周全,致殿下遭此横祸,有负殿下信任、皇上重托,奴才愿以死谢罪!”
      李司马伤势更重,后背的刀伤感染化脓,旧伤未好又频繁添新伤,身体已经不堪重负,每说一句话都牵扯着伤口剧痛,却依旧咬牙佐证:“末将愿提残躯拼杀疆场,手刃北裘蛮夷、血债血偿,以慰殿下英灵!”
      皇上看着奏折,龙颜震怒,一掌拍在龙案上,碎裂的木屑飞溅:“朕将太子托付于王承光,委他北境总督之职,本盼他护太子周全、守境安民,他竟敢如此失职误事!”
      可怒火过后,皇上却陷入了沉思,王承光在北境经营多年,根基深厚,且此次救驾有诸多士兵亲眼目睹,他肩胛上的刀伤更是实打实的重创,若无确凿证据,贸然处置恐引发北境动荡。
      搜寻持续了整整两个月。挡兵河两岸的草木枯了又荣,禁军与北境守军踏遍了山川河谷,却始终未能找到萧岦安的遗体。北境百姓感念太子治水之恩,自发沿河搜寻,可最终只寻回了太子腰间佩戴的一枚龙纹玉佩,玉佩已被洪水冲刷得失去了光泽,却依旧能辨认出皇家印记。
      再也无法自欺欺人,那枚被洪水冲刷得黯淡无光的龙纹玉佩,成了压垮所有念想的最后一根稻草。
      早朝之上,皇帝身着素色龙袍,往日威严的身躯此刻却摇摇欲坠,需得两名内侍搀扶才能勉强立在龙椅前。他脸色苍白如纸,眼下的青黑深似墨染,连声音都带着气若游丝的沙哑,再无半分帝王的凛冽:“传……传朕旨意。”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皇帝捂住胸口弯下腰,喉头涌上的腥甜被他强行咽下,指缝间还是渗出了点点暗红。
      “陛下!龙体为重啊!”沈青山率先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太子殿下英灵不远,定也盼着陛下保重自身!”
      满朝文武见状,齐刷刷叩伏于地,金砖铺就的大殿上,一片呜咽之声:“陛下保重龙体!”“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
      皇帝摆了摆手,气息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朕的儿……朕的安儿,以身殉国,护北境百姓周全,忠烈可昭日月……”他抬眼望向殿外,天空灰蒙蒙一片,像是蒙着一层化不开的悲戚,“改挡兵河为太子河,立忠烈碑于断魂谷口,刻其生平功绩,令后世子孙,永受祭拜!”
      “吾皇万岁万万岁!”百官叩首,哭声震得殿梁仿佛都在颤抖。
      旨意颁下,举国缟素。京城之内,百姓自发披麻戴孝,沿街焚香祭拜,香烛的烟气缭绕全城,与呜咽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孩童们不知深宫痛彻,却被父母按在地上磕头,听着长辈含泪诉说太子治水救民、戍边安境的功绩,垂垂老矣的妇人,拄着拐杖蹒跚至皇宫外,望着宫墙落泪:“好孩子啊,那么好的太子,怎么就……”
      北境更是悲声动地。太子河两岸,百姓们沿河而跪,手中捧着素白的纸钱,一把把撒向流水,哭声顺着河风飘出数十里。曾受太子恩惠的治水农户,抱着刚抽芽的稻苗跪在河边,泪如雨下:“太子殿下,您看,这稻苗活了,您却不在了……”
      断魂谷口,百姓们自发搬运石材,要为太子立碑,粗糙的手掌抚摸着石碑上尚未刻字的青石,泪水滴落在石面上,晕开一片片湿痕。
      朝堂之上,皇帝强撑着处理完立碑改河的事宜,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栽倒在龙椅上。
      “陛下!”内侍们惊呼着上前,只见皇帝双目紧闭,气息奄奄。
      太医紧急诊治后,面色凝重地禀报:“陛下忧思过度,伤及肺腑,龙体已亏空至极,需静养调摄,切不可再动怒伤情。” 可丧子之痛哪是静养能化解的?此后多日,帝王寝殿的药气弥漫不散,皇帝时常在梦中呼喊太子的名字,醒来后便是彻夜无眠,望着窗外的月光发呆,眼神空洞得如同失了魂魄。他再也没能亲自上朝,朝政皆由内阁辅佐打理,而那张曾经威严的脸庞,日渐消瘦蜡黄,连说话都变得艰难。
      太子河的流水依旧潺潺,似在低吟着忠魂的事迹,断魂谷口的忠烈碑渐渐刻满字迹,成了北境军民心中的精神寄托。只是无人不知,那位痛失爱子的帝王,已在无尽的悲痛与药石之中,耗尽了最后的生机,离大限之日,越来越近了。
      处置王承光的旨意,也在此时下达。皇上并未直接问罪,王承光“救驾”的事迹已在北境传开,贸然定罪恐失民心。而是以“王承光护驾有功,然伤势过重,北境苦寒不宜养伤”为由,一道圣旨将其调离北境。钦差抵达戍沙堡时,王承光正躺在病榻上,肩胛的刀伤尚未愈合,脸色苍白如纸。
      听闻圣旨,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恭敬,挣扎着下床接旨。“臣……臣谢主隆恩。”他声音微弱,却难掩眼底的不甘,他盘踞北境二十余年,如今却要被连根拔起,远赴西南蛮荒之地。
      钦差宣读圣旨的同时,早已备好的禁军接管了北境兵权。王承光麾下的亲信被逐一拆解,他多年在北境经营的势力,一夜之间土崩瓦解。他虽心有不甘,却不敢有半分反抗,皇上虽未治罪,却收了他的兵权,断了他的根基,这已是留了他一条性命。
      送走王承光后,北境的军政大权,就完全落在了陆锷锴手中。皇上的旨意明确:“陆锷锴勇毅过人,护境有功,暂代北境总督一职,节制北境军政,待日后再行封赏。”
      消息传到大营时,陆锷锴正戴着玄铁面具,站在太子河畔。风沙掠过他的面具,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太子的亡魂在低语。他抬手抚摸着冰冷的面具,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
      “传本督将令。”陆锷锴转身,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沉稳而威严,“加固太子河堤坝,整肃军纪,操练兵马。北境一日不安,我等一日不可懈怠!”
      大营的士兵齐声应和,声震河谷。太子河的流水依旧奔腾,断魂谷的石碑静静矗立,而北境的天空,在经历了这场动荡后,终于迎来了一丝安宁。陆锷锴成了北境新的屏障,而太子的忠魂,则化作了太子河的流水,永远守护着这片他用生命守护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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