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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鬼蜮城中
天空??被扭曲成一片浑浊的漩涡,紫黑色的云层以违反物理法则的形态盘旋、绞缠,仿佛无数条巨蟒在搏斗。
突然一片明亮的白光闪过,好似流星滑落大地,放出轰隆的响声。随即又仿佛雨过天晴般,天地又恢复到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决明口吐鲜血,重重摔在了石阶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尘土和碎石因冲击力四溅而起,形成一片朦胧的烟雾。周围熔岩四起,怪石嶙峋,寸草不生。
他的身体仿佛被千万根钢针贯穿,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着撕裂时空的代价。冷汗浸透了他褴褛的衣衫,与尘土混合成泥浆,黏在皮肤上,带来一种冰凉的窒息感,疲惫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他绝望的呜咽着,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在黑暗中低吼。他的意识在疼痛与困倦间摇摆,渐渐模糊成了一片混沌的迷雾,世界也慢慢缩小成了一个冰冷的黑点。
在一阵温暖中,决明醒了过来······
那温度像冬日里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驱散了冰冷的绝望。决明蜷缩在柔软的怀抱中,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一种混合着松木与檀香的淡香,与记忆中秦屿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个气息是如此的真实,仿佛时光倒流,又将他带回到了那个在垃圾堆旁颤抖的夜晚。他记得那时秦屿的怀抱也是这样,温暖的将他揽入怀中,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希望。
决明不愿睁开眼,他太怕打破这虚幻的安宁了。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虚弱的笑,像溺水的旅人抓住了浮木。这个梦太美好了,让他甘愿沉溺在其中,哪怕只是短暂的幻象。
他深吸一口气,让那温暖填满胸腔,低声呢喃:“再多待一会儿……就一会儿……” 声音轻如羽毛,带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依恋,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怀抱中静止。
决明终于在这片温暖中睁开了眼睛,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又变成了小狗,正被人抱在怀中。可能是身体负荷太大了吧,决明心想,他默默的调整着自己的内息,打量着这个抱着自己的人。
那个男孩正蜷缩在茅草屋的角落,身下是冰冷潮湿的草垫,约莫十一二岁,身形瘦小,却因长期营养不良显得格外的单薄。
墙壁是干草和泥巴糊成的,四处漏风,寒风裹挟着沙砾从缝隙中钻入,吹得草垫沙沙作响。屋顶的漏洞让日光斑驳地洒落,映出男孩脸上交错的血痕和泥垢。
他的头发微长,凌乱地垂在肩上。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是亮金色的,在昏暗的茅草屋里闪烁着野兽般的冷光,瞳孔在紧张时会收缩成细长的竖线,透露出一种非人的野性。
他的皮肤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有的深可见骨,有的已结痂发黑,显然经历过无数场生死搏斗。手指粗糙,布满茧子,此刻正轻轻抚摸着决明头上的绒毛,动作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控制欲。
当门外传来细微的响动时,男孩的脊背瞬间绷直,亮金色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大小,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致命的警觉,仿佛随时会扑向敌人。
伴随着响动声而来的,是两个全身盔甲、面容被铁面罩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士兵,他们的脚步声沉重而机械,提着一个硕大的铁桶。
人还未至,布满倒刺的长鞭先袭来了,那个异族少年身形异常灵活,那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击打了十几下竟然都未成打中少年的身体。
那个士兵把少年驱赶到角落后,猛地将铁桶扔在了这个小异族的面前,桶底与地面碰撞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桶里的食物溅出几滴,落在了干草上。
末了,那个士兵又用脚踢了踢铁桶,发出“轰轰”的声响,仿佛是示意少年,咯,吃吧!像在喂一只路边的野狗一般。随后,那两个士兵又转身,步伐整齐而机械地离去了,仿佛完成了某项必须完成的任务似的。
小异族紧绷的脊背终于放松下去,他走过去,直接用手舀起食物,往嘴里塞去。他的动作迅速而野蛮,像是饿极了的野兽,牙齿咬合时发出“咔嚓”的声响,完全不像是个人类。
末了,他捏起一小团饭,轻轻扔给小狗。那团饭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决明面前。决明这段时间都没有吃过一顿正常的饭,不是异兽,就是苦涩的植物根茎,很久没有尝过米饭的滋味了。
决明小狗也不介意没有碗这件事,只是默默地凑近,用鼻子嗅了嗅,就然后开始舔食那团饭。米饭的温热和柔软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慰藉,仿佛回到了人类世界的某个角落。
之后,决明小狗就一直跟着这个小异族。他发现这个小异族对周围的士兵都报有很大的敌意,没有人能靠近他五米以内。但他却对自己没有太多的防备,甚至还会抱住自己,允许自己跟他一起睡觉。
决明利用自己小狗的身份,在这座城中的大街小巷里穿梭,观察地形,发现这里简直是地狱。
整座鬼蜮城池都笼罩在铅灰色的雾霭之中,连最顽强的沙棘都蜷缩成焦黑的枯枝,仿佛大地早已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生机。
只有那些乌鸦,黑压压地蹲踞在扭曲的枝桠间,此起彼伏的嘶哑啼鸣如同催命的符咒。它们的羽翼泛着病态的金属光泽,啄食着石缝里干涸的血痂。
绵延数公里的城墙将这座病态的城池包裹,仿佛一个巨大的囚笼。不停的有死囚被送进城来。
那些囚徒们被皮鞭驱赶着挪动。他们的脚踝上拖着沉重的镣铐,每走一步都在龟裂的地面上犁出深痕。
他们的肌肉在褴褛的麻衣下虬结,如同盘根错节的枯藤,每一块都因长期暴力对抗而畸形的隆起,仿佛皮下藏着一只随时会爆裂的野兽。没有一点儿对士兵的害怕,只有漠然与疯狂在眼中交织。
当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用鞭子抽打时,那些死囚不躲不闪,任由皮肉绽开,用舌尖舔舐着血珠,像在品尝最后的甘醴。这种对痛苦的麻木,比任何嘶吼都更令人胆寒。
当士兵稍有松懈,死囚们就会突然暴起,用残破的牙齿撕咬,或用铁链勒住士兵的脖颈,动作如饿狼扑食般迅猛。仿佛从鬼蜮城地底爬出的怨灵,每一寸筋骨都浸透了仇恨与疯狂,连乌鸦的啼鸣都成了他们凶性的伴奏。
而这些死囚都有一个最终的目的地,那座亡灵塔······
这个可怜的小异族,连同一些和他一样的半大少年,每两天也会被那些凶狠的侍卫长扔进塔去,像一场邪恶的仪式,眼睁睁看着那些半大的孩子被死囚和亡灵们打的鲜血淋漓,每一步都拖出长长的血痕。
决明蹲在角落,看着这个小异族给自己上药。他的手是那么短,怎么也够不到自己背后狰狞的伤口。
决明兀自叹出一口气,握住了那团带着药酒的棉花。
那个异族在看见那只小狗变成了一个和他一样的十二三岁的漂亮少年之后,才恍然惊觉自己捡到的不是一只狗,而是一个跟自己一样的异族。
他瞬间警惕起来,指甲化作利刃般的巨爪,身体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后颈的鳞片因警惕而根根竖起,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问道:“你是谁?”
决明连忙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我叫决明,是不小心掉到这里来的,你伤口在流血,需要我帮忙吗?”
显然这个小异族并不相信他,“滚!”他锋利的爪子泛着寒光,指尖的骨刺在月光下泛着森冷,向着他直冲而来,每一次挥击都带着破空之声,直取决明的咽喉、双眼——这分明是杀人而非警告的架势!!!
决明肌肉瞬间绷紧,在千钧一发之际侧身闪避。小异族的爪子擦过他脸颊,带起一道血痕。“冷静!”
决明来不及多想,双臂如铁箍般死死扣住小异族的肩膀。他感受到少年在剧烈挣扎,爪子胡乱抓挠,在他手臂上划出数道血痕,但决明也不妥协,将力气灌注于双臂,硬生生将小异族按倒在地。小异族也没有想到这个漂亮小孩居然会这么厉害,自己真是轻敌了!
“别动!”决明眼睫低垂,投下细密的阴影,捡起地上的棉花,将体内流转的修复灵力缓缓凝聚于指尖,一点点的擦拭着他的伤口。
小异族起初紧绷着身体,爪子无意识地抓挠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但随着灵力持续灌注,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眼中那抹敌意被一丝迷茫取代。
决明长舒一口气,手腕因用力而微微发酸,却仍保持着跪姿,目光落在小异族身上,轻声问道:“疼吗?”那声音里含着溢出的关心。
小异族终于重获了自由,伤口也在那涓涓细流的灵力中愈合了,但他很迷茫,他的人生里从没有过关心,也没人交过他该怎么道谢。
他兀自坐在那里,看着重新变回小狗,蜷缩在角落的决明。那小狗身体缩成小小一团,耳朵紧贴着脑袋,尾巴轻轻扫着地面,似乎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小异族没有再抱着这只小狗睡觉了···两人陷入了无声的疏离···
第二次,那个小狗依然决定帮小异族疗伤。小异族也再没有那么警惕了,伤口传来的刺痛感被一种奇异的安抚取代,甚至跟小狗聊起天来。
小异族问他:“你曾经的世界漂亮吗?”
决明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泛起温柔的涟漪:“很漂亮,有吃不完的美食,看不完的美景,不会为了一顿吃的而厮杀,也不会有人被饿死。”
小异族突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苦涩:“原来你是天使!”
决明疑惑的问:“嗯?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描述的地方是天堂啊”小异族继续道:“在这里,弱者连呼吸都是奢侈。当你的獠牙不够锋利,当你的爪子不够坚硬,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原罪。”
决明只觉得很心酸。沉默良久后,小异族笑着望向他:“以后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好吗?决明!”
"好。"决明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我会带你去吃遍世间的食物!”
小异族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决明问他:“那,你叫什么呢?”
小异族突然咧嘴笑了:“在这片鬼蜮里,只有强者才配拥有名字,我也是近期才被魔君收做他儿子的,如果你要叫,就叫我秦屿吧。”
决明拿着棉花的手都在颤抖,不可置信地盯着小异族,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你说你叫……秦…屿?”
小秦屿也不知道这个少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漂亮的眼睛蓄满泪水,仿佛就要哭出来一般“秦屿!”
小秦屿很无措:“嗯,有什么问题吗?”
决明怔怔地看着他,记忆中秦屿的眉眼一点点清晰,慢慢与这个小异族的脸重合在了一起。他突然一把抱住这个小异族,眼泪再也止不住了:"秦屿,我真的好想你······"
小秦屿完全怔住了,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浓烈的情感,这种情绪像潮水般将他淹没,却温暖得让人心醉。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没有人教过他。他只能无声地回抱住那个和他一样大的孩子,用拥抱安慰他,仿佛这样就能将这份温暖永远留住“别哭了,我在!”
与以往不同的是,化形成人的决明居然可以上床睡觉了····
小秦屿抱着决明,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试图理清思绪:自己的防备心究竟是怎么被这个漂亮少年攻破的呢?为什么现在会如此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为什么再也不想看到他露出刚刚那样难过的神色?
直到半夜他俩都还在黑暗中轻声交谈。
小秦屿问:“所以我真的到了你说的那个世界了。”
决明点点头:“嗯!只是,不是我带你去的!对不起秦屿!”
秦屿摇摇头:“没关心的,那我有找到你吗?”
决明点点头,月光落在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映出一片温柔:“当然,你不仅找到了我,而且我们未来很幸福。”
小秦屿抱紧他“那就好,我希望你一直陪着我!”
决明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是想,我会尽可能多的陪着你长大。
第二日,决明郑重的把那柄长刀交给秦屿。他俩拿着树枝在屋子里比划,像个小老师一样教秦屿的刀法。
决明站在他身后,握着小秦屿的手背,指尖隔着薄薄的布料传递着温度,动作自然得仿佛早已习惯如此亲密。"手腕要这样转,力道要收放自如。"决明的声音温和而明媚。指尖轻轻划过小秦屿的掌心,激起他一阵细微的颤栗。
说罢决明转身从墙角捡起一根树枝,亲身示范起来,手腕翻转间树枝如游龙般灵动,动作行云流水。
小秦屿有样学样地挥动树枝。
突然决明低低的笑了起来,看得小秦屿不自觉的也跟着他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决明轻轻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小秦屿的脸颊,带着一丝宠溺:“你知道吗秦屿?我第一次练刀的时候,也是你这个样子,你一遍一遍握着我的手,给我纠正!现在换我来教你,时光倒转,沧海桑田,这种感觉,真的非常……有意思!”
秦屿低笑着:“希望我这个学生不要让你失望。”
决明摇头“不会,你已经很聪明了,我当时学了很久~”
小秦屿听到决明的夸赞,嘴角忍不住的上扬,顾作矜持的说:“也就一般吧,我们继续~”
决明笑着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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