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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疯子
“这里很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我要见序之。”
“他病着,需要静养。”
“他到底怎么样了?”
庄衡钦缓缓踱步上前,停在长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见他?可以,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等你学会听话的时候。”
长生胸口剧烈起伏,恶气堵在喉咙口,几乎要让他爆炸。
他死死瞪着庄衡钦,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如果我不听话呢?”
庄衡钦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头,对门外候着的人吩咐了一句:“传饭。”
仆人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取出,摆在黄花梨圆桌上,四菜一汤,依旧精致,都是长生偏好的口味。
“吃饭。”
长生看也不看那桌饭菜,只是冷冷地重复:“我要见序之。”
庄衡钦眯了眯眼,没再看他,而是将目光转向那个瑟缩在门边的仆人。
“看来,是这饭菜不合谢少爷的胃口。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庄家留你何用?”
那人吓得浑身一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连连磕头:“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
“拉出去,杖二十,让厨房换个手脚利落的人来。”
“是!”门外立刻进来两个身材高大的仆役。
“住手!”长生猛地出声。
“你冲我来,为难一个下人算什么。”
“冲你来?你是我庄衡钦放在心上的人,我舍不得动你一根手指头。但他们……”
“他们的命,他们的苦痛,取决于你。”
他看着长生眼中翻涌的痛苦和挣扎,慢条斯理地补充道:“你饿一顿,就有人替你受二十杖。你绝食一天,就有人因你断手断脚。你若执意要见不该见的人……”
他顿了顿,留下无尽的恐怖想象空间。
“你自己选。”
长生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他看着那个不过十多岁,因为恐惧而泪流满面的仆人,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同样无助,任人宰割的自己。
他恨庄衡钦,恨他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恨他将别人的性命如此轻贱地当作筹码。
可他还能怎么做,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因他受刑?
甚至……因他丧命?
他做不到。
谢长生走到桌边,拿起筷子。
他的手在抖,但还是夹起青菜,机械地送入口中。
味同嚼蜡。
他吃得极慢,一口,接着一口,仿佛在进行某种酷刑。
庄衡钦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屈从的姿态,看着他强忍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直到长生勉强将小半碗米饭和些许菜肴咽下,他才挥了挥手。
那两个仆役松开,无声地退出去,小仆人如同捡回一条命,连滚爬爬地磕头,也慌忙退下。
“这才乖。”
“记住,长生。在这里,你的喜怒哀乐,你的一举一动,都牵连着旁人。想让他们少受点罪,你就得学会……怎么让我满意。”
他被他圈在怀里,后背紧贴着一片温热而坚实的胸膛。
先是掌心,然后是微微分开的指腹,一点点地揉按着,力道不轻不重,精准地碾过那些紧绷的,纠缠的筋络。
有点疼。
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酸胀的疼,又被温热化开。
“别动。”
声音从头顶后方传来,震得他发麻。
“疼?”身后的声音又问,这次离耳朵更近了些,气息直接钻进耳廓,湿湿热热的。
他抿紧唇,不答。
那双手却仿佛能读懂他身体的语言。
“这屋子……每一寸木料,每一件摆设,都是我亲自挑的。”
他的指尖停在他腰间一处旧疤上,那疤痕早已淡化,但此刻被触碰,却仿佛重新灼热起来。
“想着你会喜欢……”
嗒,嗒,嗒。
烛火猛地跳跃,爆开巨大的灯花。
温热包裹住冰凉,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一点点,将他的手指掰开,然后,十指交缠,扣紧。
指缝被填满,对方的指节坚硬,硌得他生疼。
“冷吗?”
他依旧没有回答。
交握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别动。”
当两只手腕都被那看似精致,实则坚韧无比的丝绳在身后缚住时,长生只觉得双臂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向后拉扯,肩胛处的旧伤隐隐传来酸胀感。
他试图动一下手指,却发现连这个微小的动作都受到极大的限制。
“这样就好。”
庄衡钦最后看了一眼他被缚住的手腕,转身,离开了房间。
落锁声响起。
过了许久,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哥,你说过的!你说只要我……只要我按你说的做了,你就把长生找回来。”
是序之的声音。
谢长生猛地从昏沉中惊醒,可他被反绑着双手,嘴里塞着厚厚的布团,连呜咽都发不出。
“我做了,你为什么还不让我见他?”
“长生呢,我的长生在哪里!”
庄衡钦的声音响起。
“序之,你吵什么,你的病需要静养。”
“静养?我静不下来,大哥!你答应我的!”庄承煜的声音带着哭腔。
“求求你!让我见他一面,就一面。”
泪水瞬间汹涌而出,模糊视线。
谢长生拼命挣扎,手腕被粗糙的绳索磨得火辣辣地疼,扭动着身体,想要弄出声响。
可所有的努力都像是石沉大海。
“还给你?”
“序之,你弄错了,长生从来就不是你的,何来还这一说?”
“大哥……你……你不能……”
“我不能什么?”庄衡钦的声音冷了下去,
“序之,我只是在教你,想要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代价。”
“想要保护什么,就要学会听话。”
他的语气放缓,却带着更深的胁迫。
“你现在回去,按时吃药,安静待在你的院子里。”
长生躺在榻上,泪水早已经打湿鬓角,流进耳朵里,一片冰凉。
他就像条被扔在岸上的鱼,张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绝望地感受着窒息的痛苦。
“……我知道了,大哥。”
“我……我回去吃药。”
“我……我不会再问了。”
脚步声,沉重而拖沓,一步,一步,慢慢地远离。
门内,长生终于停止徒劳的挣扎。
他瘫软在榻上,眼神空洞。
窒息的房间里,死寂被猛然撕裂。
“杀了我。”
谢长生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地。
庄衡钦正端着温热的燕窝粥,银勺刚舀起一勺,闻言动作顿住,抬眸看向蜷在贵妃榻上的长生。
长生没有看他,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铁栏分割的天空。
“庄衡钦,”长生缓缓转过头。
“你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
庄衡钦眉头蹙起,将银勺放回碗中,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说什么胡话。”
“胡话?”
长生低低地笑起来,那笑声一开始很轻,随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利,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哈哈哈哈……胡话?”
他猛地从榻上弹起来,像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原本空洞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死死瞪着庄衡钦。
“对!我是疯了!我早就该疯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嘶哑而凄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呕出的血:
“可我为什么还活着?啊!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还活着!”
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不是无声的滑落,而是汹涌地,失控地奔流。
他不再压抑,任由那积累了半生的屈辱,恐惧,怨恨和绝望,如同火山喷发般倾泻而出。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他哭喊着,身体剧烈地颤。
“我什么都不想了!我只要……我只要结束!”
他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前一扑,若不是庄衡钦反应极快地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他几乎要从榻上栽下来。
谢长生仰着头,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布满那张苍白的脸。
“求你……杀了我……”
“就当是最后发一次善心……给我个痛快……我不要再这样活下去了……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那哭声撕心裂肺,不像是哭,更像是灵魂被寸寸碾碎时发出的哀鸣。
他仿佛要将前半生所有未能流尽的眼泪,所有压抑住的悲,都在这刻彻底燃尽。
庄衡钦按着他肩膀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他看着长生在他眼前彻底崩溃,看着他哭得浑身痉挛,听着那绝望到极致的哀求,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暗流。
“想死?”
庄衡钦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压迫感,他抬起另一只手,用力捏住长生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
“我费了这么多心思,把你找回来,锁在身边,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他的指腹粗粝,擦过长生湿漉的脸颊。
“是为了让你去死吗?”
“我告诉你,谢长生,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别想死!”
他猛地松开手,转身端过那碗尚且温热的粥,带着耐心。
“不想活?可以。但饭,得吃。”
他舀起一勺粥,递到长生紧闭的唇边。
长生倔强地别开头,泪水依旧不停地流。
庄衡钦也不恼,只是用勺子强硬地抵住他的唇缝,声音冷硬。
“你自己吃,还是我捏着你的鼻子灌下去?”
长生死死咬着牙,身体因为愤怒和绝望而不停发颤。
僵持片刻,长生猛地张开嘴,狠狠一口咬住了那银勺。
庄衡钦看着他这副模样,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稳固地控制着勺子,另一只手捏住长生的两颊,迫使他松口。
“呵。”他低笑一声。
“有力气咬勺子,看来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他重新舀了一勺粥,再次递过去。
“不吃,我们就继续耗着。耗到你吃为止。或者,你想让外面哪个不长眼的,再替你受点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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