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

　　姜嘉蔚在过完年初七的时候回到长青，和陈静瑜一起在书店泡了四五天，两人连抄带写的才把寒假作业给赶了个七七八八。
　　但脑子的弦也松不了，因为开学的第一周就要摸底考，这次的摸底考也会被列入强基训练班的参考成绩中。

　　【什么礼物？？？？】
　　“嘉嘉，嘉蔚。”
　　“姜嘉蔚！”
　　“啊？”
　　抱着书的人懵懵从手机里抬起头。
　　陈静瑜：“鸡蛋仔你要什么口味的？”
　　“要原味的。”
　　“干什么呢？和谁发短信呢。”
　　“那个…怡婷问我数学作业写了没。”
　　姜嘉蔚说着，发现陈静瑜也只是随口一问，顾着和老板交流，根本也没看她，悄悄松了口气。
　　【怎么不回复】
　　【是不是骗我的姜嘉蔚】
　　【没有礼物吧】

　　【我在买东西】
　　【是一条围巾】

　　【围巾？？】
　　紧接着的下一条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姜嘉蔚你怎么这样你现在说了到时候我都没有惊喜了！】
　　【不是你问我是什么的吗】
　　【那你可以说保密啊！】
　　【我怕你不相信，毕竟我在你那信誉度这么差】
　　这话听着怎么好像是生气了，穆正熙认错飞快。
　　【嘿嘿我错了对不起。】
　　【下次不会了。】
　　还很认真的打了句号。
　　又补了一句。
　　【要写保证书吗？】

　　穆正熙小学的时候写过保证书，很多很多封，比如说上学迟到了，忘记带家门钥匙了，踢足球回家晚了，作业没有按时完成，洗碗没有洗干净，房间太乱等等一系列鸡皮蒜毛的小事都要写保证书保证下次不要再犯。
　　这是蒋文卿惩罚他犯错的方式，写完还要当众念，比被揍一顿还要来得见效的直击少年人的羞耻心。
　　小学的穆正熙常常为此很不服气，但高中的穆正熙觉得自己有成熟不少，意识到犯错认错是很正常的，所以其实写保证书也没什么的。

　　保证书，姜嘉蔚默念了下这三个字，忍不住笑。
　　【不用，原谅你一次】
　　【谢谢你的善良，学委。】

　　得到原谅的人尾巴又开始翘了起来。
　　【你给我织的围巾吗？】
　　【不是，是我奶奶和阿太一起织的，我和姜嘉一一起给你挑的毛线】
　　OK好，前半句穆正熙觉得也算还能接受，但后半句又是什么东西，两人男的之间有什么好送围巾的。
　　【你要送我的还是姜嘉一送我的？】
　　【我俩一起送你的】
　　心脏中枪，穆正熙原地倒下床，愤愤打下字，“我元宵节那天回去。”

　　姜嘉蔚手指在键盘上删删减减，良久，打下一句。
　　【你要来吗？】

　　两条短信同时到达。

　　【元宵？你们什么时候开学？】
　　【元宵节后】
　　【那你怎么来？】

　　穆正熙的冬校课程在年十四上午正式结束，穆少青只给他留了一天的时间回家直面开学。
　　【任意门，快得很】
　　【要不等到之后有时间再来吧】
　　【我元宵就有时间】
　　【我要上课了】
　　穆正熙跟姜嘉蔚说他寒假在参加画室的一个培训。
　　【好】

　　元宵节那天，城隍庙有游神活动，因为就在姜嘉蔚他们家附近不远，所以头天晚上就聚集了很多准备的人。
　　街道上到处都是卖花灯的，还有各种摆摊卖饮料的，人来人往，车辆寸步难行。
　　下午一点起驾仪式开始，锣鼓鞭炮齐鸣。

　　“姐，真的不去吗？”
　　姜嘉一跑上楼又一次确认。
　　“嗯，你先去吧。”
　　“那我先和我同学一起过去啦。”
　　“好。”
　　脚步声消失。

　　姜嘉蔚看了眼手机，没有短信进来，早上的信息到现在还没有回复，这很不符合穆正熙的作风，难道是在飞机上吗？可是怎么会这么久……
　　右眼皮直跳，跳得人心慌，姜嘉蔚干脆按住了。
　　她点了香，但没掷筊杯。

　　三点多的时候出巡正式开始，整个县城倾巢而出，到处都是人。
　　空气中弥漫的都是鞭炮的硝烟味，讲话需要贴着耳朵才能听得清。
　　姜嘉蔚和珍珍一块站在店门口，陈静瑜过来喊她一起去跟巡。
　　“我得看店，我爸出去了，要一会才能回来。”
　　珍珍闻言，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去玩吧，我给你看店。”
　　“走吧走吧。”
　　陈静瑜挽过她的手臂。
　　“我—”

　　一路奔跑回来的姜嘉蔚在距离店门口的几步远处放慢了速度，撑着膝盖喘气，缓了缓后快步走了过去，对着坐在店门口电动车上的人道：“对不起。”
　　“等很久了吗？”
　　她跟陈静瑜一起走了没多久后遇到了他们班的几个同学，中途姜嘉蔚就找了个借口跑回来了。
　　穆正熙看着她，许久没说话，像是出现了电路短线，迟缓地接收到信息后站起身。
　　“生气了吗？”
　　穆正熙很轻地摇了下头，“没有。”棒球帽下波光流转的眼眸可以一望到底，证明没有撒谎。
　　“好久不见啊，姜嘉蔚。”
　　嗓音透着熬夜后的沙哑，疲惫感十足。

　　走上前一步的人跳过他的这句问好，姜嘉蔚担忧地看着他，“没睡好吗？还是不舒服？”
　　又有点生气地质问：“手机呢？没电了吗？还是丢了？”
　　问题好多个。
　　穆正熙抬手，擦了擦鼻尖，像忍住喉咙要咳嗽的痒意那样拼命地克制住想要伸手的欲望。
　　心脏被扎穿了根，连同胃部也没有幸免。
　　他说：“我肚子饿了……”

　　“你想吃什么？”
　　“花生汤。”
　　“好。”

　　穆正熙伸手勾住了姜嘉蔚扎起的发尾，在食指绕了个圈，在她回头的时候迅速松开，看向马路，若无其事地开口问：“这是在干嘛？”
　　“在游神，你们那边没有吗？”
　　“没有。”
　　“等一下带你去看？”
　　“好啊。”
　　还是没忍住，穆正熙抓住姜嘉蔚的卫衣帽子，正当理由是，“人太多了，要小心走散。”
　　姜嘉蔚笑着说：“那你要跟紧点。”

　　穿着白色羽绒外套的姜嘉蔚变成一只白鲸，海洋还是很吵，途径她而过的海水是温柔的。

　　“姜嘉蔚。”
　　“嗯？”
　　“金鱼还活着吗？”
　　“肯定活着啊。”

　　穆正熙的时间其实也仅仅只够喝完一碗花生汤，根本来不及晚上元宵花灯的重头戏，他还要赶去市区飞回汉阳。

　　回去拿礼物的路上幸运地跟巡关的路线交叠。
　　姜嘉蔚拽过他的衣服拉着他跟着人群站立到马路边，“拜拜，许愿。”
　　穆正熙于是学着她的样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对着端坐在轿椅上的神明许愿。

　　穆正熙：“你许的什么愿？”
　　姜嘉蔚：“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司机疯狂打电话催促。
　　车子太堵了，他过不来，只能在酒店门口等他。
　　穆正熙提着袋子一路狂奔。

　　在最后千钧一发的时刻登上了飞机。

　　枣红色的针织围巾尾端绣了一朵橙色小花，花叶的旁边缀着几个字母，是他的名字首字母缩写。
　　飞机起飞，长青变成了燃烧的仙女棒，是许的愿望每个都会实现那种。

　　【到了吗？】
　　【到了，刚拿到行李出机场，司机来接我回家了】

　　新的一学期到来。
　　长青三中的高二和高三年级没有学生喘息适应的时间，第一天下午直接摸考。
　　穆正熙也只在学校第一天报到露了面，国家物理竞赛集训队第一轮为期二十天的封闭式培训在汉阳大学物理系正式开始。

　　虽然开学的摸底成绩不是太理想，但是根据学期综合成绩，姜嘉蔚顺利入选进了文科强基训练班，从本学期开始晚自习加了第三节课，周六的上午也要到学校上课。

　　人像被上了发条，新学期的打怪任务是刷不完的卷子层叠压下，姜嘉蔚用了两个星期才堪堪适应新的时间节奏。

　　“姜嘉蔚。”
　　教室窗户被敲了敲。
　　刘鑫泽问她：“还不回去吗？”
　　第三节的自习课他们刚好是隔壁班级，姜嘉蔚通常都会留得更晚一些，一方面是家离得近，自习室灯十一点半才熄灭，在教室也比较有学习氛围，另一方面是强基班上讲的数学她每次都需要比别人花更长一点的时间去消化。
　　天赋这种东西是出生就自带的，姜嘉蔚万分确定她与任何数字相关的科目都是后来强求的缘分，是上错花轿嫁错郎，双方都是被迫的。
　　姜嘉蔚抬头扫了眼，教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都空了，“你们班也都走了吗？”
　　刘鑫泽嗯了一声。
　　“马上了，这个订正完我就走。”
　　“要帮你看一下吗？”
　　姜嘉蔚眼睛一亮，“可以吗？你会不会太晚。”
　　“没事，我家也很近。”
　　刘鑫泽走进了教室，在她身旁的座位坐下。
　　“那你帮我看一下，这题老师讲了，但是我还是没有很懂。”
　　“哪一题？”
　　刘鑫泽看了眼题目，“有草稿纸吗？”
　　“这里。”

　　姜嘉蔚才知道刘鑫泽每天也基本都是他们班最晚离开的，都是最晚走，但差距很明显，刘鑫泽是年级第一，而她，距离年级第一大概还有三层楼的距离。

　　“姜嘉蔚，你想考什么大学？”
　　“我吗？我想考……暂时还没想好。”
　　刘鑫泽分析说：“其实以你的成绩，只要稳定一些，考南山大学是没有问题的。”
　　“南山大学吗？”
　　“嗯。”
　　姜嘉蔚小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可是我不想考南山大学。”
　　下了旋转阶梯，抬头望去，高三的教学楼还在亮灯，还有倒数不到一百天的时间高考就到来了。
　　不知道穆正熙的封闭培训怎么样，也会像她最近一样，这么辛苦吗，或许也不会，他和姜嘉一是一样的人，他们都很聪明。
　　姜嘉蔚低着头走着，她没说话，刘鑫泽也不是那种话多的人，两人一路沉默，直到到校门口道别。
　　“谢谢你啊鑫泽。”
　　“不客气，嘉蔚。”
　　姜嘉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
　　“拜拜。”
　　“拜拜，嘉蔚。”

　　姜嘉蔚坐在书桌前背完最后一个单词后看着窗户发了好一会的呆，她拿起桌上妈妈的照片，抱在了怀里一块进了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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