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

　　八月中旬，美国纽约翠贝卡区的公寓内，彭清晏接收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来自他的母亲。
　　这是一个与平常没什么不同的早晨，彭清晏起床后在厨房准备早餐，先将吐司放进烤箱，然后从冰箱拿出奶酪和牛奶。
　　早些起床的晏云舒端着咖啡杯走了过来，陶瓷杯与大理石岛台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彭清晏回头打了声招呼：“早。”
　　“Cedric, come here.”晏云舒站在桌边朝他招了招手。
　　彭清晏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站在母亲身旁：“怎么了？”
　　晏云舒牵着他的手在沙发边坐下，沉默了许久后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有考虑来美国这边读书吗？”
　　“怎么突然又让我过来？”彭清晏的嘴抿成一条直线，有些不解。
　　晏云舒听到他这么说，表情霎时严肃了些：“你爸没跟你说吗？”
　　“嗯？说什么？”彭清晏一脸疑惑地问道。
　　晏云舒却为难起来，沉默了几秒后还是开口了：“你爸爸要再婚了。”
　　平静的湖面被抛下一颗巨石，激起巨大的水花后还带起阵阵涟漪。
　　“我怎么不知道。”彭清晏不可置信地说道，“他什么都没跟我说过。”
　　“我也没想到他竟然还没告诉你。”晏云舒可能觉得彭清晏很伤心，本想说些什么宽慰他，但话到嘴边又被咽回去，或许让他自己消化这个事实更好。
　　石头沉入湖底，涟漪也渐渐褪去。
　　彭清晏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承认原来自己在父亲心里或许从来不是那么重要。
　　晏云舒盯着自己儿子呆住的面孔，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你今天就好好去考虑一下这件事吧。晚上你再告诉我你的想法，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支持你。”
　　晏云舒起身离开了，她得去工作了，没多久后响起门被推开又关上的声音，空荡荡的公寓只剩下彭清晏蹲在沙发边出神。
　　直到烤箱的倒计时结束的提示音响起，才将彭清晏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器械地将奶酪抹在焦黄的吐司上，比起爸爸，他竟然更先想到的是其实吴声。他不想见不到吴声。彭清晏这么告诉自己。
　　下午四点晏云舒提着两大袋东西回家回，当时彭清晏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彭清晏将电视暂停，好奇地问道。
　　“今天晚上我做饭。”晏云舒将东西放在厨房里。
　　“你要做这么多？”彭清晏有点不可置信。
　　晏云舒叹了口气，为自己正词：“你也太小看妈妈了吧。”说完又转念一想：这或许也不能怪他小看自己，只是自己从未给他认真做过一顿饭而已，他眼中的我或许只是个为了节约时间随便弄个沙拉牛排或者选择点外送的妈妈。
　　“今天我就给你露一手。”晏云舒将手提包随意丢在沙发上，挽起过长的头发，系上许久未用过的围裙。开始处理起食材。
　　彭清晏有些好奇地走过去，并提议到：“我来帮你吧。”
　　“好，你帮我洗洗菜吧。”
　　餐桌上，彭清晏看着浓油酱赤的红烧肉、鲜香的清蒸鱼、红彤彤的炒牛肉和绿色的一盆小炒青菜，属实有些震惊。
　　晚餐彭清晏连吃了三碗饭，尤其是那道小炒黄牛肉，与大米饭实在是绝配。
　　晏云舒看着彭清晏吃饭的样子满意地笑了。
　　晚饭吃得差不多，晏云舒问道：“你考虑怎么样了？”
　　彭清晏夹菜的筷子一顿，抬起的手臂顺势放下。
　　“我…想了想还是先待在国内吧。”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彭清晏低头看着面前的饭碗，隐藏着自己心里隐秘的内疚。
　　“哎…行吧。只是没想到你对你爸那么深情，我有点伤心了。”许久晏云舒才故作坦然地说道。
　　“妈，不是的…”彭清晏想反驳。
　　“好了好了，不说了。你想待在哪里都是你的自由，你想待在那边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如果你不想告诉我，妈妈也不过多追问。但是你要记得你在这里的家，妈妈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彭清晏的嘴角向下，听到这话让他有些想哭：“谢谢你，妈妈。”
　　“要谢我的话就把碗给洗了吧，我今天晚上做饭已经累死了。”
　　“yes sir。”
　　晚上，彭清晏拨打了吴声的电话。
　　“喂，吴声。”
　　“嗯。是我。你今天这么早。”
　　“我刚吃完晚饭，还忐忑着你或许没起床呢，看来是我多心了，你这个勤劳的小蜜蜂。”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你不知道吗？”
　　“哈哈…你今天打算去干嘛吗？”
　　“今天福利院有志愿活动，帮福利院干会儿活，下午有家教，然后再学习一下吧。”
　　“嗯，果然是只勤奋的小鸟啊。”
　　吴声坐在床沿和彭清晏交谈，看着彭清晏那头窗外日落的余晖，吴声突然心血来潮地跑出来房间。他将手机对准刚冒出大半个头的太阳说道：“看，同一个太阳。”
　　彭清晏注视着那头的晨曦与自己身后的夕阳，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距离吴声原来这么近，尽管相差十二个小时，距离三千公里，但在此刻两人看见的是同一个太阳。
　　彭清晏的感性瞬间涌起，对着视频中的吴声说道：“你怎么这么浪漫啊，吴声。”
　　“浪漫？”吴声挑了挑眉，不知道彭清晏怎么突然想到这点。
　　“同时观看日出和日落，不就是很浪漫吗？”
　　“是吗？但我觉得如果能看到真人或许更觉得浪漫吧。”
　　“哈哈，突然出现这种惊喜确实是浪漫电影的套路。”
　　“好了，没什么事就挂了吧，我得去做事了。”
　　“好吧，拜拜。”彭清晏对着视频那头的吴声挥了挥手，吴声也同样朝他挥了挥手。
　　“再见。”没多犹豫吴声就挂掉了电话。
　　彭清晏看着黑掉的界面独自嘟囔着：“哼，真是绝情，这么快就挂掉电话。”站在阳台上看着即将落入地平线外的太阳，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失落。
　　彭清晏感觉自己像个个单相思的怨妇，而远在他乡的丈夫却一点都不通情达理。想到这里，彭清晏又忍不住笑了，他终于不得不承认吴声对于他来说是真的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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