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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的权力暗语
李从宁从锦绣庄带着丝线和珍珠回来时,凤仪宫的暖阁里,宋皇后正倚在软榻上。
明黄宫装的裙摆垂落在脚踏上,鬓边东珠步摇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轻轻晃出细碎的光。
“辛苦县主了!”
“能为皇后娘娘分忧,是臣女的荣幸!”
“上次王侍郎那事,县主受委屈了。” 宋皇后声音柔得像浸了温水,
可是,这位看似温婉的皇后,能在后宫站稳脚跟,又将两位皇子教养得稳妥,绝不是只会赏花弄月的等闲人,这一点李从宁心里还是清楚的。
李从宁连忙屈膝道:“皇后娘娘体恤,从宁不过是受了点皮肉苦,倒是劳烦娘娘挂心。”
宋皇后轻笑一声,抬手示意宫女添茶:“好在晋王不像秦王,他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替县主狠狠教训了王侍郎。”
她说着,目光似不经意般扫过李从宁的侧脸,“亏得晋王,县主才能少受些罪。说起来,晋王待你,倒比待旁的女子特殊些。”
闻言,李从宁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茶盏边缘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让她瞬间清明。宋皇后这是在探她与赵光义的关系。
“是殿下仁慈,体恤亡国宗室罢了。”
李从宁声音放得更柔,指尖轻轻划过茶盏的边缘,语气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感激,却又留着余地。不说恩宠,只说体恤,既不否认赵光义的特殊,也不承认两人多余交情。
宋皇后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话锋一转,“德昭这次去袁州平乱,带着周海那员老将,想来能稳妥些,有他在,德昭也能少些差错。”
宋皇后这话看似在说赵德昭平乱,实则在点赵光义的兵权。
李从宁内心暗喜,宋皇后的顾虑正如自己所预想。若真按金匮之盟继位,她和两个儿子,怕是连安稳日子都难有,她想打破金匮之盟,首先就要对付赵光义。
“德昭殿下温厚、孝顺,是陛下和娘娘之福,也是百姓之福!” 李从宁顺着话茬接,“听闻刘茂中举旗,也是因袁州百姓。”
“县主是江南人,最懂江南百姓的苦,可惜……” 宋皇后轻轻摇了摇头,东珠步摇晃出的光像极了她眼底未说尽的忧虑。
“有些事,不是本宫一个后宫妇人能置喙的,只求皇子们能平安,百姓能安稳。”
这话看似退让,实则藏着锋芒。李从宁立刻明白,宋皇后不愿明着表态,但 “皇子平安” 四个字,已然暴露了她的底线。赵光义若危及赵德昭、赵德芳,她绝不会坐视不管。
“娘娘说的是。” 李从宁放下茶盏,语气里添了几分郑重,“从宁虽为亡国之人,却也盼着大宋安稳。若日后有能为百姓、为皇子尽绵薄之力的地方,臣女定不推辞。”
她刻意把皇子二字咬得稍重,既是表姿态,也是进一步确认她愿以助力皇子为筹码,换宋皇后的暗中支持。
宋皇后正要开口,忽有宫人来报:“花蕊夫人求见。”
伴着一阵若有似无的香风,花蕊夫人款步而入。
她身着蜀锦海棠纹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珍珠,走步时泛着微光,鬓边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像是蜀地贡品。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她屈膝行礼,声音柔婉如蜀地春水,目光却飞快扫过李从宁。
宋皇后抬了抬眼,语气依旧温和,却少了几分对李从宁的亲近:“妹妹怎么来了?今日不是该去照料你的那些牡丹吗?”
这话看似寻常问候,实则带着点敲打,花蕊夫人素日最爱牡丹,今日突然来访,时机未免太巧。
花蕊夫人掩唇轻笑,“刚去瞧过了,听闻永嘉县主来了,想着定是商议中秋宫宴的事,便过来凑个热闹,毕竟宫宴舞乐,也需臣妾帮着掌掌眼。”
她说着,目光落在李从宁身上,带着几分探究和敌意。
李从宁心头掠过一丝沉凝,自己与眼前这位花蕊夫人并无交集,更不至于留下什么过节。
花蕊夫人本是蜀后主孟昶妃子,因姿容绝世、才名远播,被孟昶赐号 “花蕊”,意为花中精髓,美人极致。
当年孟昶为博她欢心,在蜀地广植牡丹,更修芙蓉锦城,每逢花季,君臣妃嫔共赏,何等盛景。她不仅貌美,更工于诗词。
可这般风光,终究随着后蜀的覆灭烟消云散。
965年宋军入蜀,孟昶出城降宋,这位蜀地美人与夫君一同被押解北上,成了阶下囚。更令人唏嘘的是,孟昶入汴京不过一周便离奇暴卒,独留她一人在深宫辗转。
据说因为她才貌出众,被赵匡胤纳入后宫。所以他眼中的敌意,究竟是从何而来?李从宁想不明白。
“听闻前几日县主在礼部受了刑,晋王殿下连夜去救,还把您接去晋王府养伤?这般殊荣,在汴京的亡国宗室里,县主倒是头一份。”
李从宁指尖下意识摩挲着腕间的赤金镶玉镯,冰凉的玉质贴着掌心,刚好压下心头的微澜。
“夫人说笑了。是晋王殿下念及善待降臣的体面,才出手解围。至于去晋王府养伤,不过是侯府简陋,缺医少药,殿下体恤罢了 ,哪谈得上什么殊荣?”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花蕊夫人鬓边的赤金点翠步摇,那步摇的样式是蜀地特有的纹样。
李从宁故意放缓声音,语气里添了几分共情:“夫人也是从江南来的,该懂亡国之人的难处,如若不然,谁愿寄人篱下?”
花蕊夫人攥着帕子的手骤然收紧,帕角的绣线被捏得发皱,显然是听出李从宁的话外之音,分明是在点她的处境。她景虽得赵匡胤恩宠,却也不过是笼中雀。
“寄人篱下?” 花蕊夫人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的尖刻。
“县主倒会说场面话。晋王何曾这样为别人,听说连晋王府的梅都按金陵样式移栽,这若是寄人篱下,那我们这些连人眼尾都难入的,算什么?”
她往前凑了半步,蜀锦裙摆扫过脚踏,珍珠碰撞的脆响在暖阁里格外清晰。
“听闻县主还能自由出入晋王府,甚至能让殿下为你罚了礼部王侍郎,这般体面,他可没给过旁人!”
宋皇后端着茶盏的手轻轻一顿,东珠步摇晃出的光落在案上,恰好隔开两人的距离。
她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敲打:“妹妹这话就偏了。永嘉县主是南唐宗室,晋王照料她,也是顾着大宋的体面。”
李从宁趁机接过话茬,目光落在案上的梅枝上,声音放得柔缓:“皇后娘娘说得是。从宁不过是亡国县主,能为宫宴出份力已是万幸,哪敢想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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