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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仨
“南先生,M国的医院已经联系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病房里,南川正坐在病床上,抬头看向窗外,手里握着一个玻璃罩,里面放着那朵早就干了的薰衣草。
“今晚的票吧。”
“好,我会尽快为您订好机票。”助理走后,刘阿姨正端着水果过来,
“先生,吃点吧。”
“刘姨,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这月工资已经打到你的卡上,我们后会有期。”
这个月开始才没几天,刘阿姨就收到整个月的工资,不过她最开心的还是南先生同意去M国治疗。
“南先生,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嗯,我会的。”
医院方面简单做了一下交接,南川穿好自己的衣服,站在病房的镜子前,镜子中的人,面颊凹陷,脸色枯黄,一双眼睛散发着暗沉的灰色,顶着如枯草般脱落的头发,人不人,鬼不鬼。
这座城市的冰雪刚刚融化,南川却不知道那天什么时候到来,还能否再见到这座城市的春天。
红墙绿瓦,再无少年立于柳树下。
她曾说树的尽头是海,那我们就一起看海吧。
车子行驶进小区,南川正准备开门时,车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早姐,快点,姜妈饭已经做好了。”
姜早下车看着自己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内心五味杂陈,差一点,差一点就失去它了。
南川轻轻把车门关上。
姜早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风衣,头发轻挽在后面,插了一根簪子,
还是那么好看,他眼里满是温柔,
蒋乐拉着姜早的手向前跑,B市的风有些大,簪子顺着风滑落,长长的头发随风飘扬,在阳光下发着金灿灿的光,女孩的笑脸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看过最美的画面,他的嘴角扬起微笑,笑着笑着,身体忽然战栗起来,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南先生,要不要送你回医院。”陪护立刻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南川紧握着手帕,嘴唇因为鲜血染的鲜红,他打开车门,走向刚才女孩跑过的地方,感受经过她身旁的风,就像最后一个告别的拥抱。
落在地上的簪子,他捡了起来,苍白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簪子上的花朵,像是还留存着她发丝的温度。
谢谢你,给我最后的馈赠。
簪子被南川装进怀里,飞往了M国。
姜早走到门口,心口突然像被人一把掐住,痛的她只能停下,扶着墙,
“早姐。”蒋乐扶着她,她的眼睛紧闭着,随即蹲了下去。
房间里传来爸爸妈妈的声音,
“鱼汤要不要再倒回去热热?”
“我再打个电话吧。”
还没等电话铃声响起,姜早再次站了起来,输入密码,打开门,
“爸妈。”
再次看到穿着围裙的爸妈,姜早在心里不断感谢上苍,在某一刻她真的以为再也无法团聚,再也回不了这个家了。
“早早。”
姜爸微笑的看着她,朝她张开怀抱,姜早扑进姜爸怀里,姜爸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辛苦了,我的女儿。”
“蒋乐也瘦了,快过来洗手吃饭。”姜妈看着他们父女俩,眼里泪光一闪,转身拉着身后蒋乐的手,
“还是姜爸做的饭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姜爸给蒋乐夹了一块肉,又给姜早夹了一块。
“爸,公司现在的情况怎么样?”经历这件事,姜早的内心还是心有余悸。
“公司现在正在全面恢复,之前的几位元老,我和你妈妈前几天才和他们聚过他们也一直在为我们公司东奔西走,看到公司恢复了,昨天都陆续回公司上班了。”
“那就好。”
“你的那位朋友……”姜妈正要开口,姜爸在桌子下面轻踢了一下姜妈,姜妈正想发火,姜爸又递过来一个眼神,姜妈咳了几下,
“我说的萧宵,萧宵听说你回国了,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从E国飞回来,大概晚上就到了。”
“嗯,晚上我去接她。”
吃过饭后,蒋乐接到姑妈的电话,先回到公司处理事情,
“早姐,我晚上定了包厢,公司忙完了我来接你去机场,顺便把王狗一也叫上,咱们几个聚聚。”
“好,路上慢点。”
“早早,爸爸妈妈也去公司了。”
“好。”
偌大的房子,又只剩了姜早一个人,房间的一切都没有变,只是桌面上多了一个本子,姜早走上前,拿起本子,本子记得很厚,第一页是两年前,一页一页翻下来,字里行间的感受,似乎都在心里流动,只是里面频繁出现的他,怎么都没印象,想着要不然给蒋乐打个电话,连打了两个也没人接。
姜早无奈的把日记合上,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睡去了。
那就暂且称你为,匿名的朋友吧,眼皮越来越沉重,她这么想着。
蒋乐一回公司就开了两个会,现在娱乐圈可不是那么好混了,一不小心就大换血,会议结束,该去谈代言的谈代言,该安排试镜的去试镜,要是碰上不老实需要公关的艺人,直接解约,整个娱乐圈,每家公司都走的谨小慎微,不过最惨的还是南川的前公司,虽然解约南川赔了他们一大笔,但是失去这么一大棵摇钱树,之前南川的一个代言能保证整个公司一个月的现金流,现在,就干等着喝西北风了,之前霸凌过南川的人也被扒出是旗下的艺人,各大活动都遭到了抵制,粉丝们声称狗公司把他们的哥哥整抑郁才退圈的,于是每天公司的大门都能收到粉丝送的新鲜鸡蛋,有次还出现在了老板的头上,登上热搜,让同行笑了半个月。
“蒋乐,忙完了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
等蒋乐忙完看看表,已经过了十一点,不过这个点姑姑肯定还在办公室熬通宵。
“姑姑。”蒋乐打开门,姑姑果然还在敲击着键盘,
“坐吧。”屋里的按键声消失了,静的只能听到空调吹的呼呼声,
“南川你最近联系了吗?”
“没联系,没了解,没关注。”
“听说……他的日子不多了。”
这下,连空调的风声都听不到了,
“什么意思。”
“他好像得了绝症。”
蒋乐不记得之后的事情了,至于大脑怎么想,心里怎么想,他都不记得,从学会喝酒之后,他从来没有喝醉过,那天是第一次,一个人喝到了夜里四点,被送往医院。
姜早守在他的床头,眼睛肿的像个核桃,早姐难道为我哭过了吗,他在心里这样想,可清醒来,第一个念头还是像巨石压在胸口,可他不能够告诉早姐,早姐的命也是九死一生救过来的,甚至直到现在,有时候的状态看着也有些恍惚,不,他绝不能告诉早姐。
“你醒了?”
姜早从位子上站起来,蒋乐立刻把头转了过去,泪水顺着眼角流向枕头,他看着早姐,眼里浮现全是那个人的脸庞,一瞬间,酸涩感包裹住他整个心脏,最后只能止于无声。
机场的落地窗映着一副瘦削的躯体,他的头偏向一侧,头发早就没了光泽,暗淡成了一团影子。
这次离她好远了,好远好远。
湛蓝的天空上,仿佛飘过一缕红线,飘扬过海,越过万水千山,仍系在两端。
“南先生,南先生!”飞机一落地,南川便转进了救护车,送往医院抢救,
13个小时过去了,M国的医生终于忙完了这场比预想提前了半个月的手术,看着病人平稳的心跳,穿着手术服的医生都松了一口气,毕竟患者的身体还没达到可以动手术的条件,在飞机上突发休克,冒着极大的脑死亡的风险,一下飞机,立刻进行了手术,中国派来的两名医生同时参与了这场手术,整个过程,可以说是与死神在战斗。
手术结束后,中国的医生一边观察着南川的情况,一边给国内的医院开着会议,重点汇报整场手术过程,最后直到南川醒来,身体各项指标都平稳了,两名医生才订了最快的航班飞回国,开学术会议,这场手术是史无前例的,可以说运用的新技术是跨时代的,他们一刻都不敢耽误。
南川醒来的第一天,就收到了蒋乐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
“也许我们三个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遇见,但我们还是遇见了。”
南川笑了笑,只是在电话里沉默不语。
后来,隔三岔五的蒋乐都会打来电话,有时是发几句牢骚,有时说几句学校的事情,有时会故意给两人找不自在,然后再干脆利落的挂断电话,就是从来没问过他的身体。
有一次医生的安排去做手术,48小时没接到他的电话,他气冲冲的放了狠话,
“不接?那就永远别接!”
听到那头传来声音,又立刻挂掉。
南川总是盯着被挂断的电话笑笑,有时候是笑一个小时,有时候是笑一整天。
挂断电话的那人,总是要站在原地平复自己的心情,平复好心情再给姜早拨一个电话,问她那边天气怎么样,问她今天吃了什么,问她,还有多久能回来。
每次只有两边电话都打完了,自己的身体的失重感才会消失,那种绳子随时要在自己手里断掉的感觉才会减轻。在恐惧焦虑内耗又夹杂着一些小幸福感的时光中,匆匆消逝了一年。
抬头向远方望去,蒋乐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愿望,卑微又渺小,我们仨都还活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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