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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措的身世
黑夜如瀑将这一方染成墨色,长廊上的白炽灯打在几人的脸上,一人坐地两人并站,三人都呈现紧绷的姿态。
心思各异浮于表面却又都是一派和平。
拉其是三人中最沉不住气的,冷意无孔不入的钻进他的衣袍中,酒精带给他的快乐已经消失。
他有些不耐烦地问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虽然混,但也有草原汉子的义气。
安旭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她静静思索,江措是布巴族的贡布,但布巴族的贡布都是从孤儿之中选出来的,这是她一早就知道的。
和江措在一起已经有小半年,确定关系日常但相守时间却日短。
她和江措并没有彼此介绍过对方的家庭还有成长的轨迹。
安旭此前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情侣间什么时候需要介绍家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要互相的诉说彼此的过去未来。
半年时光就像是白驹过隙,快的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她知道江措作为一个社会人非常符合现代人的标准,但对他的过去知之甚少。
她突然有些愧疚,是她一直忙于学业没有好好的了解她的身边人,没有及时察觉到他的挣扎与痛苦。
她蹲下来,直视拉其的双眼,“你是怎么认识的江措?”她不想让拉其抓住话口,她想一点一点的将以前的江措从他人的口中挖出来,而后拼凑出一个整齐地他。
拉其不知道安旭心中所想,他猜想的可能很多,但是对江措的不屑让他随随便便就将知道的脱口而出。
“认识他还不容易,草原上谁不知道他从乞丐一跃成布巴族的贡布。”
拉其似乎和江措又众多的龃龉,他谈到江措总是有一种厌恶和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他一口一个小乞丐让安旭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安旭心平气和的问道:“你似乎和江措早就认识了?”她不动声色的引导拉其,就像是闲话家常一样,套出她想知道的部分。
拉其隐隐有些奇怪,安旭的话里三句不离江措,似乎是对他格外的在乎。
他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或许是灯光照的他有些眩晕,又或许是对江措身份的放心,他将一个安旭从未见过的江措展现出来。
“江措就是草原上的小乞丐,他从福利院被上一代的贡布选中,才从福利院里出来。”
“我小的时候去过那个福利院,是一个养老院改的,里面全是布巴族的孤儿,条件很差,里面的小孩吃不饱穿不暖,我十多岁的时候去里面送货,那时候见到的江措哪有现在的样子。”
“他那个时候脏得很,又瘦又可怜,还要在福利院里面干活,不过他的命真大,病得都快死了。”
安旭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后背发凉,双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那时六七岁的江措在寒冬腊月里发热没有治疗拖成小儿肺炎,发烧、咳嗽几乎让他痛苦的快要死去,院长在得知后第一时间请了藏医。
那时候西藏的现代医疗条件几乎为零,藏医也束手无策将肺炎当成普通的感冒,还好江措最终顽强的活了下来。
安旭说不准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她几乎是带着一种类似于悲壮的心情听下去。
“江措从八岁起流转在布巴族的每个家庭,听说有些家庭对他不好,经常的不管他……”
这就或许是江措性格内敛不会表达情感和需求的原因。
在众多的家庭里辗转,没有亲人、朋友,就像是乞丐一样不得不接受那些家庭对他的善意、恶意。
或许他遇到友爱的家庭会让他过得稍微好一些,但寄人篱下的日子就像是在一场又一场的暴雨中不停地被冲刷。
拉其的话安旭几乎是听不下去了,她一直以来都在江措无限的包容和爱里,江措对她无条件的予取予求总是很耐心,可能是因为他一直都没有获得多少爱。
江措在遇见她后就将他能够拿出的爱全都倾注在她的身上,缺爱的人会用本能去爱一个人,江措就是这样。
安旭的双眸微湿,但眼前之事未了,她情绪收敛的很快,几乎看不出有什么波动。
拉其似乎是困极,他对于江措的事情没有耐心讲下去,于是他觑了下安旭的神色,脸上也露出讨好的笑。
“您看,事情您都知道了……”
深知这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的秉性,知道了应该知道的事情,安旭淡漠扫了他一眼。
“明天过来找我。”她没有天天取一沓钞票放在枕头下枕着睡的习惯。
拉其抬头,白玉面庞虽冷但贵气异常,这不是他能随随便便接触的阶层,也不是他惹的起的人物。
他没说话,站起身略有些踉跄的扶着墙走远。
木兰的视线在他的身上停留好一会儿,他不敢跟木兰对视,那道目光就像是刀片刮的他面红耳赤,刮的他皮开肉绽,刮的他心里千疮百孔。
安旭心里有些乱,有些疼,她来不及打招呼就关紧房门。
眼泪就那么任性的从眼睛里流出来,一滴两滴三滴……
她摸向眼角,手指被浸湿,指甲里全是水,她眼前一片模糊,有些喘不过气。
江措温柔的眼在她的眼前明明灭灭,她无法想象江措以前的生活,但就是这种无法想象才让安旭受尽折磨。
虽然江措不说,但她也偶尔能感到他的孤独和不安。
她猜不到原因也就没有过多的关注,或许是得到的太多,在对江措的态度和事情上,她有很多事都处理不当。
她想到过年期间两人的分离,她无视江措留守原地的忐忑,回到南城没有过多的关注他;想到她招呼都不打的去了红岩乡,回来了却没有任何解释。
她在物质与爱里长大,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和她一样。
怪不得江措对扶贫的事情这么上心,几乎是以一种献祭的心情。
怪不得她多次明里暗里暗示让江措和她一起去南城,他都沉默了。
他欠这里太多了,他走不了,出不了神山脚下,也走不出对自己的禁锢。
安旭的眼泪在夜里都快流净了,她颤抖着手拨通江措的电话,关机,关机,一直关机!
她有些焦躁,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后渐渐平静下来。
夜渐渐深了,就像是许多个平常的夜晚一样,她拿起平板看一些论文,电子屏幕上密密匝匝的文字渐渐地散开又突然的聚拢,组成了“江措”两个字。
她就像是得了阅读障碍一样,她怎么努力也不能聚精会神的读进去。
她想起上次晚归,江措那时会不会也像她一样坐也思、行也思、吃也思,但又不仅限于思,还有忧。
或许是夜里太安静了,也或许是手机迟迟没有动静,屋外的风刮的树飒飒作响,归人不归,星辰高悬。
黎明之际,安旭就已经起床,门外的五菱宏光闪着银色的光芒,车钥匙被安旭紧紧的握在手里。
从木兰那里知道江措回了神庙,她干脆直接找到多吉借了他的车。
车比较旧,好不容发动机预热安旭也被机油的味道熏得脸色惨白。
此时此刻,她无比庆幸当时考驾照考的是C1,她踩上油门在颠簸中朝神庙的方向出发。
天已经大亮,安旭下车吐的昏天暗地,拖着全身的不适朝着冈仁波齐南麓而去。
江措在薄雾和金光中跪在主殿神像前,他双手合十,双眼微闭,面前是一沓布巴文字的祈福之语。
江措的布巴文字写的规整而俊逸,就像他的人一样漂亮真实。
神庙白墙被早霞染成金黄色,门外的金色转光色鲜亮,朱红色的殿门紧闭,安旭站在神庙的台阶上,背后是洁白的雪山。
台阶很干净,疲惫和肠胃不适让她不得已坐下来。
她惨白着脸,双手抱膝坐在门外。
转过头看向那扇门,心急火燎的到了却又不敢进。
她升出了胆怯的心情,她应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江措?
还没想好。
她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在不知道江措心里塌的那一角之前她依旧会像以前一样,毫无顾忌的对他予取予求,但是知道后,她的心里却充满怜惜。
她知道江措的心里应该是住着一个敏感的孩子,她应该要换一种方式对待江措,就像他对待她那样。
她转过身,庙门还是没有要开的迹象。
这很不正常。
她的手抚上殿门,轻轻的将门推开一条缝,江措跪着的身影映在安旭的眼睛里。
木门“吱呀”的声音让江措睁开双眼,他只以为是哪个祈求神灵保佑的布巴族人,他并未起身。
身后人久久未动,江措转过脸,撞进一双水眸。
安旭站在主殿中央,光从她的身后照进来,青丝散乱,脸色苍白,眼含水光,身上的衣服有些皱,裤腿上还有些灰尘。
江措睁大双眼,明显有些吃惊。
“江措。”安旭浅笑歪头唤他,声音嘶哑。
才一天未见,就好像是隔了一个世纪,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江措仓促起身,有些踉跄的走到安旭身边,在主神像的注视下,一把将她捞进怀里。
安旭毫不吝啬自己怀抱的温暖,紧紧的搂住他的腰身。
江措似乎是感受到她些微的变化,慢慢的放开她,低下头额头抵住她的。
“怎么了?”悠扬轻缓的语气就像是在呢喃。
安旭抬眼,未语先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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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绝对恶的人,没有绝对善的人,每个人都有缺陷,我想江措一定不是完美的,上天给了他美好的皮囊、人品、智商,一定要给他一些不好的东西,于是江措就要成为一个孤儿,一个他自己会自卑的方面,这样他们才会走的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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