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做梦了吗

　　我觉得世界上有另一个我，过着完全倒退的时间，经历了全部的一切，最后被轻飘飘地一笔带过，一切归零。

　　谢江钰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现在我决定跟她分开一段时间，去追逐她的足迹，用自己的方式去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小周在的话，这种旅程她肯定很乐意的，可惜她昏睡了。我下午回了学校，在副本里的学校四处游荡。

　　这里谢江钰重刷过，就从这里了解她开始。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间教室门口，我头也不回地走进去，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

　　老师还在讲课，同学们也鸦雀无声，我单手托腮，到处偷偷拍照片，给三个梦找素材。

　　也许今晚他们俩就会醒过来，那时候再问问他们怎么回事。

　　顺便邀请他们一起去学校食堂吃晚饭，再一起回宿舍。

　　老师在点人回答问题，不出意外点到了我，利落大方地回答完后，我心不在焉地坐下，小周，她好一些了吗。

　　看着上课的白板显示，我的视线落到最后一个空座位上，第四个室友没有来，她能不能穿梭到上课显示的白板上呢，甚至控制老师。

　　其实我对她不太感兴趣，只是印象里记得，这是一个很凶残的室友，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虽然她就是信奉者，但是对她没有用了也是一样可以随时抛弃。

　　我坐在教室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老师的讲课声像是隔了一层水幕，模糊而遥远。

　　谢江钰的影子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下课铃突然响起，我猛地回过神。同学们开始收拾东西，嘈杂的人声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我抓起背包，快步走向讲台。

　　“老师，请问谢江钰平时坐在哪个位置？”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随意。

　　不知道她重刷这次副本后，有没有暴露自己的名字，碰碰运气吧。

　　老师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谢同学啊...她总是坐在靠窗那一排的最后一个位置。很安静的一个姑娘，但笔记做得特别好。”

　　他顿了顿，“说起来，她上周交了一篇关于时间感知的论文，很有意思。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图书馆找找看。”

　　图书馆。感觉是谢江钰会喜欢的地方。

　　我道谢后转身离开，径直走向图书馆。傍晚的阳光穿过走廊窗户，将世界分割成一节一节切片，每一个微小的瞬间，都浸泡在无话可说的寂寞里。

　　在这座经历过“重置”的学校里，一切既熟悉又陌生——墙壁过于洁白，地板一尘不染，连空气中都飘着消毒水的气味。副本中的学校总是完美得令人不安。

　　图书馆在三楼东侧。我推开沉重的木门，里面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管理员抬头瞥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整理书籍。

　　我凭着直觉走向哲学与心理学区域，果然在一排书架后发现了谢江钰常坐的那个角落。

　　桌上放着一本翻到一半的书——《时间的秩序》，卡洛·罗韦利著。旁边还有一本笔记本。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翻开了那本笔记。

　　纸页上是她熟悉的娟秀字迹，但内容却让我脊背发凉。那不是课堂笔记，而像是一种观察记录——关于我的观察记录。

　　“3月14日，她再次经过了那条路，依然没有注意到墙上的涂鸦已经改变。”

　　“3月17日，她在食堂选择了和上次一模一样的菜，连坐的位置都没有变化。”

　　“3月22日，她第三次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仿佛永远学不会，避开那块已经松动的地砖。”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早就就注意到了吗？那些那些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重复行为？嗯，是的，这所学校偶尔会出现一些怪异事件，就从这些细节上发生。

　　关于怎么过关的技巧，我还历历在目，因此完全不用担心。

　　从这些不正常的细节处入手就好了。继续翻下去，记录变得越来越奇怪。

　　“4月2日，她今天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同，好像认出了什么。不可能，重置是彻底的。”

　　“4月5日，她开始接近小周，这不在计划中。需要调整。”

　　“4月8日，她问我是否相信世界上有另一个自己。心率为什么这么快？这不应当发生。”

　　最后一条记录停留在一周前：“必须离开了。她觉醒的速度超出预期。如果相遇不可避免，那么至少由我来控制方式和地点。”

　　笔记本从我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我弯腰去捡，却发现书页中夹着一张小纸条，飘了出来。

　　那是一张手绘的地图，标注着学校里几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顶楼的钟楼、地下室的旧档案室、后山的小亭子。在每个地点旁边，都写着一个时间。

　　最下方有一行小字：“如果你找到了这个，那么你已经开始记起来了。来找我吧，在我们最初见面的地方。”

　　什么，这些都是谢江钰的过关记录吗，她还提到了小周，这跟小周有什么关系吗，她一直跟我待在一起。

　　还是说又发生了什么事，我错过了什么吗。

　　我猛地抬头，四周书架投下一片阴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移动。图书馆的灯光忽然闪烁了一下，远处传来轻微的笑声，像是小周的，又不太像。

　　管理员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同学，我们要闭馆了。”

　　我吓了一跳，慌忙将笔记本塞进背包，转身离开。

　　走出图书馆时，天已经半黑。我站在楼梯口，不确定该去向何方。那张地图上的地点在我脑中盘旋——每个都熟悉又陌生，像是梦中的场景。

　　最终，我决定去最近的一个地点——顶楼钟楼。据我所知，那里已经废弃多年。

　　楼梯间十分阴暗，脚步声在空荡的空间里回荡，仿佛有人跟在我后面。我加快脚步，终于推开了通往顶楼的那扇铁门。

　　钟楼里空无一人，只有巨大的钟盘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中央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一个老式录音机。

　　我按下播放键。

　　先是沙沙的杂音，然后小周的声音响了起来：

　　“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你已经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不自然之处了。对不起，以这种方式告诉你真相。我们确实生活在一次次的循环中，而我是少数保留记忆的人之一。更准确地说，我是这个系统的‘观察者’。”

　　她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

　　“那天晚上，我们几个在宿舍里看见了一排吊死的尸体，我就怀疑事情不简单，在你们俩睡着后，我偷偷潜入了走廊上，想看看这些尸体最后会去哪里。”

　　“我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我怀疑这些副本会不会跟你发现的那些日记，以及失去的记忆有关。”

　　“也许你之所以收藏这三个副本，正是因为你发现了不对劲，这或许跟你的过去记忆有关，所以你才收藏了，只是一直没有深究。”

　　“而这三个副本，恰好被谢江钰大人没收了，还重刷了几遍，你觉得这一切是巧合吗，我觉得不是，所以就想自己调查一探究竟。”

　　“很快，我遇到了困难，我发现这所学校的时间会循环和重复，还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麻烦。”

　　“你感觉世界上有另一个你，过着完全倒退的时间——那是因为确实有。每次重置，都会产生一个‘倒影’，承载着所有被抹去的记忆和情感。而现在，你正在与自己的倒影融合。”

　　录音机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

　　“我本不该介入，因为这是你的私事，但这次循环出现了异常。武景阳的昏睡不是意外，而是系统开始崩溃的征兆。第四个室友...她不是学生，而是系统的‘清理程序’。如果她开始对你们感兴趣，意味着系统已经视你们为威胁。”

　　声音突然变得急促：“武景阳他恐怕也去私自调查了，现在也许有危险。”

　　“你必须找到武景阳，把他带出学校。在旧校舍的地下室有一条通道，可以暂时避开系统的监控。地图上标注了入口。我会在那里等你，在——”

　　录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刺耳的噪音。

　　与此同时，钟楼的门砰一声关上了。我冲过去试图拉开，却发现门已经从外面锁死。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地平线，黑暗笼罩了整个校园。

　　在逐渐降临的夜幕中，我仿佛看到远处教学楼里，一扇窗前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老师，另一个，竟然是我自己。

　　她们静静地看着我，然后同时抬起手，指向同一个方向。

　　地下室。她们指向的是地下室的方向。

　　几个我，正在跟我融合？这件事谢江钰知道吗，还是说这是她默许的，这不可能，她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出现了这样的意外，我一下变得谨慎了。

　　开始思索一直以来发生的事情。

　　唯一有可能的是，我们三个人里，有人反水了。

　　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时间里，做了什么事。

　　该死的，我昨天晚上就不该那么早睡觉的。

　　小周不可能，她人很好，不是那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女孩。况且这一路以来她帮了我很多。

　　那只有武景阳了，他看着其实不像好人，还对这个副本很感兴趣，一直捣鼓他的高危险作弊道具。

　　又或者是出现了第三个人吗，只是我不知道，还是第四个室友提前残害他们了？

　　我站在钟楼的阴影里，指尖冰凉。录音机的余音还在耳中嗡鸣，而窗外那个“我”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她们指向地下室——那个地图上标注为“出口”的地方。

　　系统正在崩溃。倒影正在融合。而我们当中，有一个叛徒。

　　我的第一个念头是武景阳。他对那些高危作弊道具的痴迷近乎反常，总是躲在床帘后摆弄那些闪着不祥红光的仪器。

　　有一次我半夜醒来，曾看见他悄无声息地站在小周床前，手里拿着一个像罗盘又像匕首的金属物件，屏幕上流淌着我看不懂的数据流。

　　当时他解释说是在检测“睡眠辐射值”，我也就信了。

　　我信个鸡毛掸子。

　　都拿把刀，半夜趁你睡着了不知道，拿你做实验了，还检测睡眠辐射值。

　　但现在想来，那眼神深处的狂热，根本不像我认识的那个的武景阳。

　　冷风从钟楼的缝隙灌入，我打了个寒颤。

　　今天很冷，夜是一把生锈的弯刀，艰难地割开关于今夜的一角，不信任和背叛从那一个小缺口鱼贯涌入，看来要多注意一下武景阳了。

　　我再次用力撞向铁门，它纹丝不动。锁是电子式的，侧面有一个小小的虹膜扫描仪——这根本不是旧钟楼该有的配置。系统已经在干预了。

　　“需要帮忙吗？”一个声音突然从阴影里传来。

　　我猛地转身，手电光束刺向声音来源。

　　是第四个室友。她倚在巨大的钟摆旁，穿着干净的校服，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她手里把玩着一个熟悉的物品——武景阳从不离身的作弊器，此刻正发出断断续续的蜂鸣。

　　“你把他怎么了？”我压低声音，害怕别人发现我们的谈话。

　　“放松，我只是让他睡了一会。”她抛起作弊器又接住，“他试图用这个入侵主控台，触发了一级防御。很不明智。”

　　“主控台？什么主控台？”

　　这不是灵异元素副本吗，怎么整这么高级了，我有种淡淡的不安感，但很快烟消云散。

　　实际上我自从进副本后，就浑身不适的觉得时间很别扭，是的，像是一点点拼凑的，并不连贯和流畅，这或许是谢江钰做的，她修改过时间，不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在此之前，这里又发生了什么。

　　我意识到被谢江钰重刷过的副本，一些设定和环境背景改变了，不由得多加警惕。

　　“哦，你还不知道啊。”她歪着头，笑容扩大了，“学校地下的那个。控制所有循环、重置、还有我们这些‘异常数据’的——主控台。”

　　她向前走了一步，光线照亮了她的脸。我第一次注意到，她的眼睛颜色不太一样：一只是深棕色，另一只却在灯光下泛着极淡的红。

　　“谢江钰是维护者，小周是观察者，武景阳想当黑客。”她数着手指，“而我，是清理程序。至于你…”

　　她又向前一步。

　　“你是核心。那个一次又一次选择重置、选择忘记、选择重新开始的核心。每一次循环都是因你而起的。你感觉到的‘另一个你’，才是最初的你。我们都在你的梦里。”

　　“他们早就参与了游戏，也跟我达成了共识，只有你被落在后面，在时间的最后，大家都在保护你。”

　　我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铁门：“我又落后了吗？”

　　自从遇到谢江钰后，我的节奏总是被莫名其妙的打乱和牵制，现在连小周和武景阳也开始无意识地帮助她了。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害怕记起自己为什么需要不断重置吗？”她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几乎带着怜悯，“如果说，你的朋友早就背叛你了呢，我们寝室里没有一个好朋友，大家一开始就是彼此在针锋相对，对了，还是害怕记起武景阳和小周真正的作用？”

　　作弊器在她手中发出一声尖锐的长鸣。

　　“武景阳不是想救我们，他想永久终止循环，即使那意味着所有数据——包括我们——都会彻底消失。而小周…她从来不是‘帮你’。她在记录你每一次的崩溃阈值，提交给系统。”

　　她举起作弊器，屏幕正对着我。上面滚动着代码，但偶尔会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一个女孩蜷缩在角落哭泣；一页被泪水浸透的日记；还有…一具躺在血泊中的身体。

　　我的头突然剧痛起来，像有无数根针同时刺入太阳穴。一些碎片试图拼凑：昏暗的走廊、尖叫、一把沾血的裁纸刀、小周苍白的脸…

　　我们寝室的人之前发生过矛盾，但是我完全都记不清楚了。

　　第四个室友蹲在我面前，声音如同耳语：“她们都想控制你——武景阳想毁灭你，小周想研究你，谢江钰想保护你。而我……”

　　她伸手，冰凉的手指触碰我的额头。

　　“我只想给你自由。地下室有一条路，不是出去的路，是向下的路。去主控台的路。你可以亲手结束这一切，或者…想起一切。”

　　钟声突然敲响，午夜降临。

　　铁门砰地弹开了。

　　走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老师的呼喊声：“有人在里面吗？”

　　第四个室友瞬间消失了，如同融化在阴影里。只有她的话还在回荡。

　　——他们都想控制你。

　　我站起身，看着门口气喘吁吁、满脸焦急的老师。

　　握紧了口袋里的手电筒。

　　我不明白这个室友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些，分明我们之间的关系很淡薄。

　　事情已经远远超出想象了吗？小周和武景阳早就参与其中了，仅仅只是一晚上，事情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而我无所察觉。

　　记得昨天晚上，我们三个还一起喝红茶吃点心，有说有笑，并且一起目睹了走廊上的尸体。

　　今天学校里的时间就各自分裂了，成为了多元化的复杂场所。

　　而小周和武景阳似乎待在不同的时间线里，并且各自有一番探索，最后□□陷入昏迷，甚至他们还可能操作过时间，才形成了目前的情景。

　　第四个室友平白无故找我——

　　我看见了不同时间线自己的幻影。

　　昏迷不醒后，留下留言的小周。

　　还有可能已经背叛我们的武景阳。

　　这一切都在短时间内乱成了一团线，彼此之间的信任，悄无声息地崩塌了，时间混乱，暗流涌动，之前还决定等他们醒后，三个人一起去学校食堂吃饭，一起回宿舍，但现在……这所学校还隐藏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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