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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戏
七月流火,城中一扫燥热,明月馆门外老少咸集,馆内座无虚席,伙计们给人人发一枚形如令箭的木牌,上书一个斩字。
大幕拉开。
山河破碎风飘絮,女主辛苦遭逢,众叛亲离,身世浮沉雨打萍,受尽皮肉之苦、蚀骨之痛。
红绡的曲绕梁不绝,岑无衣的词字字泣血,台上的艺人更是抓人眼球,一众看客哀叹连连、欲罢不能。
此时,男主钟辛登场,一纸婚约,峰回路转,众人释然长叹,纷纷以为剧情到了尾声,全然忘记互动一事。
全场陷入黑暗,好在明月馆事先说明,场面并未失控,说书人借机插入旁白,“钟辛借未婚身份私闯民宅,下药行不轨之事。”
再恢复光亮,台上已经换了景,主角二人对簿公堂。
如今人尽皆知,明月馆掌柜就是齐溦,底下人只敢窃窃私语。
“下药不轨的戏怎么不演?大老爷们来看这种小家子气的戏不就是好这口,好饱饱眼福吗?”
今日男女不分席,诸多女子周围都有相似的言论,但她们对此习以为常,正是现实多有不堪,她们才寄情于角色,纷纷猜测戏中男子有什么苦衷。
台上公堂,事实越辩越明,台下突然有人站起大骂。
“你们丑化男子居心何在?他家世高贵,洁身自好,没有妻妾成群只有几个通房,相反,女子流放千里,谁敢说她还是清白之身?”
“残花败柳配高门贵子,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况且两人已有婚约,分明就你情我愿!”
台上众人心无旁骛唱念做打,转眼就唱到男主对敷粉涂朱的男子情有独钟,强占未婚妻子不过是断袖一事败露,恼羞成怒才迁怒于人。
刚刚站起“鸣不平”的男子坐立不安,周围传来打量的目光,好似在揣测他也有断袖之癖,他不允许有人挑战他的男子气概,与台上一丑角一同咒骂。
惊堂木一拍,台上众人动作停滞,幕布缓缓合上。
“对于男子所犯罪行,各位可以宣判,判斩便将手中的令箭掷向台上。”
明知是虚构,多数人对此的态度也还是积极兴奋的,城中多商户,商户乃贱籍,连读书都是奢望,上下九族都未必有机会能坐在这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
有人是尊重艺术,投入其中做出顺心的选择,也不乏有人想过一把瘾,体验掌控他人生死的权利快感。
如此,即便明月馆给靠后的人安排了专人投掷,也浇不灭众人的热情,哪怕是挤到前排也要亲手将令箭投到台上。
令箭在幕布前堆了一层又一层,众人翘首以盼下,大幕又揭开。
细心之人发现钟辛换了模样,脸上没有浓墨重彩,身上穿的也不是戏服反而是绯色官服。
钟辛一下朝就被掳来,一睁眼就面对成百上千个陌生面孔,戏谑、蔑视、讥讽,怒目……
他四处看去试图搞清现状,最后抬头时才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怒骂被堵在嘴中只剩呜咽。
岑无衣!
她不是被流放了吗?为何会出现在汴京?
钟辛全身动弹不得,不仅仅出于被绑,倒像是神鬼志怪中的定身术,而岑无衣阅书无数又性情古怪,定是她使了什么奇门遁甲的方式!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斩草除根!
岑无衣尚不知情,但男子死盯着自己杀意毕现,三分熟悉便成了七分确定。
姬珩今日也来凑个热闹,她在一旁适时开口,“初见匆匆,这便是给岑主事补上的见面礼。”
岑无衣还未来得及转身致谢,听到台上宣判,“假借婚姻之名遮掩施暴之实。”
“其心可诛。”
“其罪当斩。”
刽子手手起刀落,鬼头刀点地,钟辛的头颅滚到台沿,又掉落到地面。
头排的观众连连拍手叫绝,“逼真!太逼真了!!光这一刀就值回票价了!!!”
一传十,十传百。
众人哄闹上前,但求一观。
拥挤推搡比投令箭还有过之无不及。
无人在意处,大幕合上,幕后众人一言不发地清扫场地。
看客过了兴奋劲徐徐退场,台下有一怯生生的声音响起,“那女子后来如何了?”
众人四下寻找出声之人,问话的女子捏着令箭不知所措地低头逃避。
姬珩现身回答,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你想要她如何,她就如何。你选她死,她就死于礼教森严、蜚语流言。”
“你选她活,她就活在人声鼎沸处。”
“我选他死。”
“我等曲将军凯旋,安南王一死,柏潇潇的身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卫煦得到满意的回答,站在曲直面前,抬手去拍她的肩膀,抚去一路风尘仆仆。
曲直毫不掩饰心中厌烦,侧身避开卫煦的触碰。
她对卫煦本就无甚好印象,一收到接应卫煦的消息就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只求比娘子快一步,不管是威逼还是再威逼,她都要让卫煦明白,娘子不再受她卫氏掣肘。
岂料两人刚打一个照面,卫煦就大胆屏退左右、与自己独处。
娘子并非卫氏出身。
柏潇潇的真实身份是越金一位藩王之女的暗卫,这位藩王之女年仅十岁,早慧却心思毒辣,视生命如草芥,酒后曾放言十年内吞并东周。
两年前,越金不断派出死士渗透周朝地界,光卫氏就抓到不少,起初卫煦只以为对方意在刺探消息,正如她也往越金派去不少细作。
刺探,反刺探,离间,反离间,家常便饭而已。
卫煦借着向越金高层贩卖床弩一事,打入其皇室内部,总算在不久前查探到了柏潇潇的身份。
原本,柏潇潇爬得越高,便越是需要卫氏替她遮掩,如今看来,她的身份日后必会脱离掌控,幸好,她的妻子曲直可以代替她。
曲直还更受姬珩、齐潋的信任。
卫煦再看这位曲将军,从头到脚都满意得不行,也不计较她的失礼,转身却用言语刺激她。
“不知柏潇潇得知曲将军的深情不移,是会感激涕零?还是早下杀手呢?”
曲直眼皮一跳,利剑出鞘,但剑刃还未搭在卫煦的肩上,她颈侧皮肤就被利刃划破。
卫煦依旧背对曲直,岿然不动,“有卫氏在,姬珩并不缺一位女将军,曲将军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是要孑然一身,还是抱得美人归?是白身布衣,还是紫袍厚禄?”
曲直空手握住颈前的利剑,另一边拿剑尖挑断卫煦的头发,“若是食言,有如此发。”
卫煦回身时,曲直已经离开,卫迩也再度隐匿了身形,冯春时不知何时出现,蹲在她脚边捡拾断发。
“起来。捡它作甚,你也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一套?”
冯春时乖乖起身,夫人果然要和姬珩联姻,连手下都能与之共用,语气浸满酸涩,“我信的是结发为妻妻,恩爱两不疑。”
卫煦今日心情大好,她从腰间拔出一把袖珍的匕首,反手撩起一撮发丝利落割断,又从冯春时耳后捻出一缕。
冰凉的匕首贴在脸侧,冯春时丝毫不躲闪,眼巴巴地注视夫人的锁骨,默数自己留下的牙印。
发丝被切割的声响被无限放大,滋滋作响,强势地钻入耳道,喉头既渴又痒。
卫煦耐心十足,她将两簇发丝系在一处,大方道:“合鬐锦囊也要吗?”
冯春时已然知足,无意间泄露了心思,“这就够了,否则姬珩会不乐意的。”
卫煦将打好的发结放在冯春时手心,漫不经心道:“我们的婚事,她以什么立场不乐意?”
冯春时难以置信,“我……们?”
“自然是我与你,房里还有第三个人?”
冯春时抿唇,抬头往梁上看去,卫迩脚下一蹬,风一般逃离现场,不忘带上房门。
日常起居中卫煦习惯性忽视暗卫的存在,但她先发制人,反咬冯春时,“你将我比作朝三暮四的男子?”
冯春时甚是冤枉,她只是认为族长拥有同等的权利,长乐侯懦弱无能,尚能妻妾成群,那夫人为何不能?
即便这个妻是姬珩,是未来的帝王。
姬珩不也有齐潋吗?那族长自然也可以同时拥有自己。
在冯春时心里,是自己低于姬珩,而不是族长低于姬珩。
“三妻四妾,男子能拥有的,夫人也可以拥有,姬珩能享齐人之福,夫人为何不能?夫人并不低于姬珩。”
卫煦不可谓不意外,她是突然变得牙尖嘴利还是一直如此,但也不忘提点她,“此番言论不能与外人说,日后见到姬珩更要谨言慎行。”
“否则,她因此发落你,我可未必会为了你和她作对。”
起码在摸清姬珩的神秘盟友之前不会,但这无须与冯春时言明,卫煦一边想,一边忍不住出手将她手里捡来的断发清理干净。
“地上的东西不要乱捡。”
冯春时言听计从,张开细嫩的五指,她的心绪还停留在结发之约,至于夫人为自己对抗姬珩,听起来就是天方夜谭,她并未放在心上。
夫人合该如此,随心所欲,什么都信手拈来,什么都胜券在握,万事万物都无法阻之挡之才对。
卫煦一丝不苟地擦净两人的手,牵着冯春时去书桌前继续今日的习字。
曲直回到客房瘫倒在床,她眼皮困倦,头脑却十分清醒。
一闭眼,她就想起在武宁县明月馆大杀四方的柏潇潇,想起提亲时三日不出的柏潇潇,想起每一次欢好时非要做到力竭的柏潇潇……想到这里身体竟然还可耻地怀念她。
她还敢说人在欢好时说的话是不可信的,她分明就只说过这一句实话!
可悲,可怜,可恶!
曲直猛然坐起,将里外的衣袍一把扯烂,金蝉脱壳一般褪了个干净,直到被凉水浇了个透,她总算能细想刺杀一事。
她已命人传信承德,将行刺安南王一事上报,当日去往朔州寻矿她只带了五千兵,但安南王少说也屯兵十万了,遑论她还要深入对方的封地。
此事若成,对主子两人百利无一害,若非如此,卫煦一心妄想要挟自己的话,那她便鱼死网破。
反正主子身边有酒仟足矣。
幸亏,她不曾将酒仟的身份说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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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会把新写的几章更新,下周开始修文,所以暂时没有时间按原定的进度更新,毕竟除了精神食粮,我还是要去工作赚点钱、吃点人饭的


不得不说真的太巧了,可以说我是前脚打算闷头写完,后脚就看到好心人的修文建议。
大数据推给我的信息都是:第一本等于,甚至恒等于祭天,硬写就完了

但要是说祭天以外,我自己有什么初步预期的话,其实也只有顺利完结而已,只是事实证明,我对自己的认知是非常局限的,自己唯一不被数据支配心情的时候就是专心码字的时候

所以,内外因素加在一起,我就假性坚持,真性逃避了。
不过好消息也是因为我是新手,别人的建议会在这个时期对我的影响最大,所以欢迎提出各种建议,来者不拒

因为做读者和作者的区别好大,我大抵已经彻底失去客观了

类似知识的诅咒,有一种角度的诅咒。
我快两个月没有看新文了,很遗憾以这种方式戒掉了熬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