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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苓摸真相
闹了一个时辰,众人都有些倦怠,纷纷要起身归去。
只宝玉还不尽兴,伸手要留,晴雯拦住他,直言道:“你顾着自个儿快活,不知外头深宵凝露,仔细冻着姑娘们。”
宝玉一拍脑袋,觉得有理,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全。”言罢,又担心夜深路滑,硬要起身送黛玉回潇湘馆。他想到便做,快步走到壁橱里翻外袄。
袭人停下收拾酒碟的动作,拉他坐下:“快快消停些,这么多姊妹只送林姑娘算怎么回事,也不怕别个多心。”
宝玉轻拍炕桌,微恼道:“我与颦儿自小吃住一块,自是比别人亲近些,哪个没眼色的多嘴。”他嘴上这样念叨,身子却不动了。
宝玉那边闹着,众姊妹却浑然不知,早就说笑着出了怡红院。
林苓照旧将鹤氅抖开披在宝钗肩上,一股暖热从斗篷中散开,挡住了冬夜的寒气。宝钗将帽子戴上,随着众姊妹往前走。
渐渐的,路上只剩林苓和宝钗二人。林苓落后一步,跟在宝钗后面。沉默从二人周围散开,除了偶尔传来寒鸦的吱哇乱叫,只剩耳畔的风声。
林苓只觉一阵尴尬,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莺儿去一趟茅房竟不来了。
此刻莺儿正坐在下房的靠椅上,在火盆旁与彩佩、文杏烤火吃点心。
“啊嚏—”忽然她觉得鼻子有些痒,猛地嚏然一声。
文杏有些忧心道:“莺儿姐姐,你真的不打算去吗?”
莺儿拍了拍她的肩,学着袭人、鸳鸯那些大丫鬟的口吻:“放心吧,金钏儿办事我放心。”实则是她胆子小,夜间不敢独自出门。
彩佩噗呲笑出声,刚要拆她的台,又念及自己决心要改掉乱说话的毛病,遂又闭了嘴。
忽然屋外传了丫鬟们的开门声,莺儿、文杏赶紧起身出去,彩佩则挪到莺儿先前坐的靠椅上悠闲的躺下。
林苓与宝钗一路无言,走了一刻钟终于到了蘅芜苑。宝钗四平八稳没有异色,林苓却是个顶不住尴尬的。
所幸莺儿迎的快,她轻声吐出一口气,这才放松下来。
回到房内,她就着秋纹透露的消息,与彩佩嘀嘀咕咕的讨论了好一阵子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却不知不觉熬到了深夜。
次日,两人顶着黑眼圈笑作一团。
林苓暂且把邢夫人那边的事抛之脑后,用过早膳后便往药房去了。
时辰尚早,药房内没有人。林苓照旧拿起布巾擦拭柜子、药舂、戥秤等物件。而后又拉开百子柜的抽屉仔细翻看药材的品相。
待她拉开柏子仁的抽屉时却皱着了眉头。柏子仁具有养心安神的效果,却不可多用。
虽然容易保存,寻常却少有人抓这种药材,故而药房里积攒了许多。然而她拉开的屉子里却没剩多少了。
林苓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端倪,深想起来却好似隔了一层纱,怎么也抓不住。
她又拿起案几上的册子,细细翻看,却惊讶的发现这小半旬零零散散的有丫头小厮来抓柏子仁、去芯远志、合欢花皮等药材。每项里还混着些党参、麦冬之类的补药。
只是这上面的人名她认不齐全。
林苓揉了揉眉心,收起册子后靠在百子柜上出神。
这时厘儿哼着戏曲小调走进来:“金钏儿姐,来这么早。”她笑眯眯的跑进来打招呼。
说罢,她又学着牡丹亭里面的调子模仿了一段,笑道:“昨个儿在老太太那看戏学的,怎么样还可以吧?”
林苓此时无心陪她说笑,拉住她的胳膊走到案几前,指着摊开的册子问道:“这几个人是哪个房里的?”
厘儿只随意扫上一眼便道:“大太太屋里的呗。”而后又解释道:“大太太染了疫病后许是落下了隐疾,据说夜里总睡不安稳,需要些静心养气的药材。”
林苓拾起册子边翻看边问:“你又是哪听到的?”
厘儿随意的靠在案几边:“这些人拿方子抓药的时候我多问了几句。”
为了增加可信性,她又道:“我觉得她们说的不假,昨儿赖妈妈带我看戏,大太太也在,眼下乌青,精神不大好的样子。”
林苓点点头,心里却总觉得事有蹊跷。只是她到底算是半路出家,对这些药材混在一起的药效不太熟悉。
林苓先将此事搁置在一边,想着哪日出府去问问裴大夫。
她不再追问,倒是勾起了厘儿的兴味。厘儿拉着她的手:“你问这些做甚?”
在没弄清楚之前林苓并不想乱下定论,故而只随口敷衍道:“柏子仁这类药材寻常少有人抓取,忽然少了那样多,我当然要仔细过问。”
“哦。”厘儿嘟嘴应道。瞧她先前那副严肃凝重的模样,还以为有什么大事。
两人将药房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忙到午时终于得闲。厘儿摆了摆胳膊,叹喟一声:“终于忙完了,走,一起用午膳去。”
等了半天没听见林苓应声,她扭头一看,林苓又在出神。
“喂,怎么了你,一个上午都心不在焉的。”厘儿凑到她的跟前道。
“不行,我还是得出去一趟。”林苓喃喃道。
“什么?”厘儿挠挠耳朵,没有听清。
林苓没有再回她,捞起册子便急急忙忙的跑了。留下厘儿在屋子里满腹疑惑。
却说林苓拿着通行的牌子顺利的出了府,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跑到了巷子口。
她弯腰喘气,拿出帕子将额间的汗擦尽,然后才快步往仁心医馆走去。
偏偏今日不赶巧,医馆内看诊抓药的络绎不绝。裴父忙的不行,病人一个接一个排着队。
林苓心道:“此刻进去大娘必定要倒茶请坐,倒耽搁了病人抓药。”于是便站在医馆对角的梨花树下等着。
从贾府急匆匆的跑出来发了一身的汗。她在树下站了一会儿,热意褪去,冷风一吹便觉得背脊处凉飕飕的。
“啊啾—”林苓没忍住连打几个喷嚏,她便绕到树后的背风处蹲着。只是梨树枝干并不粗壮,挡不了什么风,但聊胜于无。
最后实在冻的受不住,林苓理了理被风吹得分外凌乱的头发,灰溜溜的进了医馆。
裴大娘果然热心招呼她坐,林苓在裴大夫身边的烤火桌旁坐下。
裴父给跟前的妇人开过方子后,顺手给林苓倒了杯热茶。林苓不愿打扰他看病,只点头示意。
林苓没有立刻喝掉,捂住茶杯暖了暖手心,而后才轻抿一小口。
“好烫!”林苓心道。
待杯壁温热她才一饮而下,一杯温茶下肚,终于驱散了身上的冷意。
她将双手拢在桌被里,静静的瞧着裴大夫看诊。只见他神色认真,望闻问切一步不落,十分有章法。
林苓叹了口气,好似看到了自己爷爷看诊的样子。随后她又摇摇头心里劝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怀念过去只会徒增伤悲罢了。
坐在火桌上等了半个时辰,医馆里终于没了人。裴大夫锤了锤颈脖,笑道:“丫头,急哄哄的有什么事?”
裴父其实一早便瞥见林苓蹲在树下,只是医馆人多没空招呼她。
林苓赶紧将药房的册子翻开,指着上头抓的药,问道:“裴大夫,这几种药材煎在一块有什么药效?”
裴大夫拿起册子,捋了捋胡子思考片刻,而后皱眉道:“这是两个方子的药材吧,柏子仁、远志这些镇定之药怎的和党参搭在一起?”
裴大娘也凑近瞧了瞧,惊叹道:“豁,抓这么多次,不会是倒卖药材的吧。”
林苓摆手笑道:“是府里大太太支使丫鬟来抓的,哪会有倒卖的嫌疑。”
裴父皱眉:“那可奇了,此类镇定安神之物短时间不可多食,于大脑有损。”
裴大娘到底是常和药材打交道的,思考的比裴父周全些。她严肃道:“这个剂量把控也有讲究,用多了可就迷晕过去了。”
而后她又想起一段往事,叹道:“以前村里拐子多,常溜进农户家里,往人家的茶壶里掺迷药,然后将孩子撸走呢,我本家就有个亲戚的孩子因此没了。”
林苓诧异道:“这东西可以制迷药?”
此话倒点醒了裴父,他取了张麻纸蘸了墨,写出一张方子递给林苓。
只见麻纸上写着:酸枣仁、柏子仁、远志去芯、少量合欢皮混合炼取,有镇静嗜睡之效。混入汤羹茶酒中,服下后一刻钟内昏沉入睡。
裴父缓缓道:“方子剂量我记不太清了,但药效确如上述所写。”
林苓懂了,原来党参、黄芪、百合之类只是障眼法,取制作迷药的药材才是目的。只是邢夫人也忒大胆了,她就料定别人看不出来吗。
林苓向二位道谢后便回荣国府去,裴大娘要留,林苓只道有要事要办便匆匆离去。裴大娘见她神色凝然便也罢了。
林苓一路上沉思默想:“她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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