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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属下...属下到的时候刺客已经服毒自尽了!有锉牙、有熊头纹身,里衣的针脚是八字缝法,是个...蛮族人!”守卫队长跪伏在地上,他不敢抬头去看书桌后的世子,滴滴冷汗顺着他脸颊流下。
“几指?”那日都翻着书,靠在书架上问。
“五...五指...”守卫队长的头更低了些,几乎贴住地面,声音也丝毫没有底气。
“苏日图州怎么可能有五指的蛮族人?”那日都重重合上书,表情里有一丝诧异,“别说蛮族了,就算是个带着蛮族虱子的兔子都别想进来。”
苏日图州的城门看守十分严格,守城的士兵两米一隔,携带军犬,居民、商贩、猎户、牧民全部登记在册,持有纹样不同的过关牌子,清晨开门到夜间落锁,每一个人出、入都需要两只以上军犬闻过才行,且要进行登记查验身份,查明所带货物、牲畜,城外有铁延将军和拖雷带的骑兵彻夜不休地巡防,范围达半径四十里,放牧狩猎都有划定范围,要出界必须有王宫授权的文书。
且不说苏日图州,岚部的防线覆盖了神山以东,蛮族的西部是终年不化的冰原,他们没有自主制作冰钉鞋的本事,无法在冰原行军。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真有办法过了冰原来到神山以西的大陆,铁河部的斥候同样会发现他们,而且想从西部越过神山来苏日图州,三道要害峡谷都有堡垒和重兵把守。
无稽之谈,那日都想,他嗤笑一声,“更别说那么准确地等在那里对嫂嫂动手,蛮族人的情报倒是全面。”
“属下失职,请世子责罚!”守卫队长甲胄下的衣服早就被汗浸湿。防卫不周,导致世子妃受伤,这罪名足够他掉脑袋,就算世子大发慈悲,也起码会被流放去跟奴隶一起放羊。
敖敦背对他坐在案上,抿了一口杯里的茶,他早就迷上这种入口微苦、无限回甘的南陆茶,寝殿书房全是。
他似乎在想什么,另一只手撑在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敲得守卫队长提心吊胆。
“你下去吧。”良久,敖敦开口,“加强守卫和巡查,要加多少人都行,不许再出这种事。”
“谢世子!谢世子!”守卫队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慌忙叩头退出去了,生怕退晚了敖敦会反悔。
“嫂嫂才来了半年,要是在苏日图州被刺杀了,南盛的皇帝不会善罢甘休,势必与我们开战。”那日都看门合上才开口,“这样想对蛮族确实有利。只是城防出现如此纰漏,我真不甘心!”
那日都咬了咬牙,一拳捶在书架上,震得书架晃动,上排书籍摇摇欲坠。
“有利?”敖敦额头青筋暴起,一声脆响,他手上的茶杯骤然被捏得粉碎,尖锐的碎片刺入他的手掌,茶水混着鲜血把他脚边的绒毯染成赤红一片,而他就像全然不觉得痛。
“大哥!”那日都冲过来挨个翻开台案的抽屉,找出纱布,想包扎又无从下手,只好先皱着眉头去挑那些扎入皮肤的碎瓷片。
“一个五指齐全的蛮族,越过了苏日图州的铁壁,掌握了情报找到药庭,提前埋伏在角楼上,瞄准了公主根本不常去的后院。蛮族什么时候有这么了不起的死士了。”敖敦压下的唇角和缩紧的瞳孔透露出他正在盛怒中,可他放过了那个守卫队长,将怒气发泄在了茶杯,或者说自己身上。
“被带进来的?”那日都已经清理掉了碎片,正用纱布简单包扎,“赛罕有这个本事,他藏在王帐里,就算要带进城门,也从来没有几个人敢认真去查他。”
“你也知道他的嫌疑大,他就更不会做了。”敖敦看着包在手上的纱布慢慢被浸透,他不禁想,公主那天的衣服是不是也是这样。
“...是我思考得不够,赛罕的谋略虽然不够,”那日都摇头,“但他谨慎得很,父亲眼皮底下,他确实不会做这种事。”
“我要去药庭了。”敖敦抽出尚没有包扎好的手。
“大哥!你的手...”那日都看着他已经到了门边的身影,“去药庭记得处理一下。”
敖敦站在暖阁内室门口,低着头许久没有迈步进去。他向来是不愿意限制宣卿的自由的,因为不想看到任何一点失落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况且让宣卿做想做的事,这是他和宣霁之间无声的约定。
可这次刺杀后,他还是下了死命令,短期内不允许宣卿离开王宫。所以这段时间他只能代替宣卿来药庭主事。
“世子?”陆元君站在门边开口提醒,门已经被她推开半天了,敖敦却没有进入的意思。
“换一间吧。”敖敦伸手拉上了内室的门,昨日就是在这里,他失控地越过了那条界限,宣卿的那副表情仿佛还在眼前,他没办法在这里沉下心处理公务。
“是...”陆元君心下起疑,昨日公主受伤是他亲自处理的,不让任何人看。从上药到包扎,比太医的手笔还细致,可是他匆匆走了,公主的表情也不太对。
他今天还是带着手伤来的,她帮忙包扎时,分明看出那伤口就是握碎了什么东西造成的,现在还不愿意进公主的暖阁内室...这是吵架了?但她不敢多问,带着敖敦去了一间会客用的茶室,将各类公文搁在桌上后就离开了。
这间茶室对着白玉回廊,忍冬的藤蔓垂在空中,敖敦让她不要关门。
敖敦埋首于账册和公文,在药香和茶香中慢慢放松,试图用这些琐事挤走烦恼。
下午的阳光斜照进茶室,在书案上投下忍冬藤摇摇晃晃的影子。廊下极力放轻的一阵脚步声没能逃过他的耳朵。
“阿勒坦。”敖敦没有抬头。
门外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片刻沉默后,阿勒坦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挡住了原本明亮的阳光。他捧着几卷新编的草席迈过门槛走进一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惶恐:“世子...您...您有吩咐?”
“为什么算计她?”敖敦开门见山地问。
阿勒坦眼睛瞬间睁大,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敖敦左手的纱布,“您在说什么...”
“后院的院墙尚未完全建成,防守薄弱,掩体也少。工人们午后休息交班,药童正好也在那时候更换上午和下午分批翻晒的草药。你观察到了规律。”敖敦重重地在文书上盖下朱印,“她不常去后院,是你引她过去说话,又刚好角楼上埋伏了个刺客。真巧啊。”
空气凝固了,阳光照在阿勒坦背部,他也不觉得暖和,他脸上万年不变的怯懦表情像老旧的壁画,正在一块块剥落。
他看着敖敦,嘴上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那双逐渐放松的眼睛里闪过明显愉悦的光。
这个细微的表情像火星,直接点着了敖敦心里的引线,他冷着脸抬起手,看上去像要去拿案上的茶杯。
下一秒那只茶杯如同被强弩射出,划过一道极起眼的白弧,直直撞在了阿勒坦的额角。
很清脆好听的声音落在地上。
茶杯在阿勒坦额头炸开碎裂,碎片爆向四面八方。阿勒坦甚至被这个力度带退几步,被门槛绊倒在廊下,草席稀稀拉拉散了一地。
他眼前一阵发黑,温热带有腥气的液体从他额角流下,血和茶水模糊了他的左眼,还有些碎瓷片仍然扎在他皮肤和发缝里。
院里劳作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阿勒坦受不了这种被审视的感觉,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他伸手捂住额头,手指就瞬间被血染红,只能一点一点摸索着去取那些皮肤里残留的碎片,他咬了咬牙看向敖敦。
敖敦甚至没有抬眼看一下自己的杰作,他仿佛只是掸去了衣摆的一点灰尘,这远不能让他解气,他仍然冷静地压抑着愤怒。
“这是最后一次放过你。”敖敦终于批完了公文,抬头看向窗外王宫的方向,现在回宫还赶得上陪她吃晚膳,他站起身,“回王帐养伤吧,最近不要来了。”
“是,”阿勒坦用袖子抹了一把血,在敖敦经过时俯下身跪在一边,“世子。”
敖敦在前厅放下公文就离开了,骑着马不快不慢地走在回宫的路上。他迫切地想要见到她,但又害怕见到她。
所以当他来到寝殿外,甚至没让丹烟通报。
门里传来龙格巴图洪亮的声音:“聊了这半天,敖敦那小子呢?自己的妻子伤成这样,他跑哪儿去了?”
敖敦本来就犹豫敲门的手僵在空中。
“哪样?”宣卿的声音,“我这就是皮肉伤,过几天就愈合了,父亲真是大惊小怪。再说了,您自己乐个清闲,给敖敦那么多政务,药庭他还要帮我看着,这会儿当然没空了。”
“这哪里是一点小伤的事?我听人说,要不是那把匕首,你就...”
他的话被宣卿打断了,“您别听他们夸大其词!根本没这种事。”
“你就肯护着他!”龙格巴图的语气又生气又无奈,“他就是平时看着沉稳,到底还是个孩子,连你都...”
“父亲!您要是这么说,那您就请回吧,我真的不爱听。”宣卿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敖敦已经够自责了,您还要说他,他是您儿子,您能不能对他别那么严格?”
她还在为他辩解。在他那样对她之后,她还在为他说话么?
“你这丫头...”龙格巴图还想说什么。
“父亲说得对。”敖敦推了门进去,头低着,像脖子上坠了铅块。
寝殿里陷入短暂的安静,龙格巴图愣了愣,宣卿面前正摆着一盅炖好的血燕,纯娘娘坐在她身边。
“不是,敖敦...”宣卿拍着桌子起来想解释,“父亲只是...”
敖敦的目光极快地掠过她,再次低下头,干脆地承认:“父亲说得对。”
龙格巴图再也没说过话,他看着敖敦沉默了半天,带着纯娘娘离开了。
等只剩他们两人,敖敦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新塑的雕像,死气沉沉。
“他明明说的就不对!”宣卿还在小声嘀咕着。
“我还有事,晚点再来看你。”敖敦涩涩地说,说完转身就想逃。
“你才刚来,等...”宣卿急忙开口,眼看着敖敦要出去,她故意没说完这句话,假装撞在桌上发出很大的声响,随后捂住肩膀,用细微的呻吟声告诉他自己在忍痛。
这招确实有用,敖敦去而复返,硬装的平静碎了一地,满脸担忧地凑到她身边扶她坐下,想伸手碰她的伤口却又不敢,“伤口疼?我去叫太医。”
“不用...”宣卿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力度很轻,但足够令他停下,她仰起脸,眼眶红红的,“我不想一个人,我想你在这里陪我,有公文的话能不能拿来批...”
嘴上不说,但是遇到刺杀,她果然还是受惊了...敖敦假想过无数遍当时的惊险,看着宣卿泫然欲泣的脸,那点逃离的念头瞬间土崩瓦解。
“那些不急。”敖敦坐在她旁边,立刻开口应道,“真的不用叫太医?”
不急?有事什么的果然是借口,宣卿心想,但她眼里满是期待,“真的不用,多吃点饭就能好起来,我让人备了晚膳,可能快好了,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吃?”
“好。”敖敦点了点头,在旁边坐下。
丹烟就像在门口观察了很久,见状打开门赶忙督促侍女上菜。今天都是些清淡滋补的菜,不太合宣卿日常的口味,她摇了摇头,又开始看敖敦。
“你的手怎么了?”宣卿留意到他左手的纱布。
“没事。”
“那还能喂我吃饭吗?”宣卿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的小算计是成功了,却不打算多问手伤的事,万一又戳中什么,敖敦逃了怎么办?还是先尽量把他留在身边...
“喂你?”敖敦愣了一下。
“我的肩膀受伤了,不能自己吃饭。”宣卿说得理直气壮。
“公主伤的是左肩。”敖敦歪着头,眼里带着清晰明显的困惑。
宣卿被他耿直的反应噎了一下,随即心一横,委屈地说:“可本公主就是没有力气,就是觉得很疼,握不住筷子勺子,不喂我,我就不吃了!”
理性的思考没法解释这种不合理的情况,但是兵书上清楚地写过这是美人计。事实证明,理性总是会败给感性的,美人计永远好用,因为她说了她需要。
“好。”敖敦没有再反驳,他端起桌上炖得喷香软烂的羊肉苁蓉粥,用勺子舀起吹了吹,确定温度合适才递到宣卿嘴边。
宣卿低下头喝了一口,“味道怪怪的。”
“是药膳粥。”敖敦又舀起一勺喂她。
“要吃这个!你先尝尝味道怪不怪。”
“好。”
一个静静喂,一个静静吃,敖敦心里的焦躁意外的被抚平了些。
现在如何让公主好好吃饭这件小事成了头等大事。
宣卿看着他专注的眉眼松了口气,有道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敖敦现在明显全是缝,只要找到机会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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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真像条被打瘸的狗。”
阿勒坦点上灯,映出说话的男人,赛罕坐在床边,表情戏谑地看着他。
“这种时候你还敢来。”阿勒坦垂下眼走到桌边,对着铜镜掀起头发看伤口,那些血迹已经干硬结痂。
“为什么没有商量就对她下手?你想连累我么?”赛罕怒喝。他和敖敦不一样,是个一点都藏不住愤怒的人。
“不会连累你,敖敦知道是我干的,他最多只会怀疑你偷偷带了蛮族人进城。”阿勒坦从水缸舀了一盆水,打湿软布又坐到镜子前。
“这还不够么?”赛罕阴着脸,“让龙格巴图知道我勾结蛮族,我死定了。”
“死无对证啊,你不必担心,实在不行就找个伴当做替死鬼,推到我和他身上,我来承担。”阿勒坦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一点一点擦去眼皮上的血迹。
“你?”赛罕冷笑一声,“你凭什么承担?不怕敖敦咬死你么?”
“只要能复仇,我死就死了。”阿勒坦将沾满血的布丢进盆里,看着鲜血化开。
“但你失败了。”赛罕抽出一把小刀,在空中抛着玩。
“在今天之前都可以说是失败了,大败特败。”阿勒坦咬着牙说,“她被迫来和亲,我以为她会很讨厌敖敦的,说不定愿意跟我们合作。”
“南盛人最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一套了。”赛罕不屑地说。
“所以我改主意了啊。我最初的计划是,能杀了宣卿最好,如果她没死躲掉了,刺客就会朝我射一箭。我穿了软甲,会受重伤,却不会死。这足够引起她的愧疚了。”阿勒坦慢慢包好自己的额头,“但我没想到她那么蠢,居然会替我挡箭。不过这突然让我意识到她还不能死。因为我验证了一些事,这对我们的计划更有利。”
“哦?”
“敖敦的底线。看我的额头,”阿勒坦指了指纱布,露出狡猾的笑容,“敖敦干的。”
他洗干净自己的双手:“他今天心情很差,还自残,我当时甚至以为他会杀了我,因为他的怒气都要溢出来了,但是没有。我想了很久终于想通了,他已经被驯服了,他太过在意宣卿对他的看法了,怕杀了我会招来宣卿的讨厌。”
“醉倒在女人温柔乡里的...畜生么?”
“这会要了他的命。”阿勒坦笑了,“郡王动动脑子,如果哪天我们用宣卿威胁他,一头拔了牙的畜生还有什么用?”
帐内响起赛罕诡异的冷笑,“我真好奇,你能这样对那个女人,会不会也有哪天背叛我?”
“我们本来就各怀鬼胎,说什么背叛?”阿勒坦掀开地垫,露出下面的土地。他取来铲子刨开表面的土,打开埋在那里的暗门,“从这里走,敖敦的人在监视我。我们暂且安分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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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字缝法在医院经常见 很顺嘴 所以我直接瞎编进来了啊啊啊
蛮族人特征是纯瞎编的不用在意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