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心香风远

　　四十一
　　杨若愚的暑假生活是自由而安逸的。斯年一般都爱跟着奶奶，他每天只是看看文学书，玩玩手机，偶尔去镇上店里转转，帮帮忙。然而，他天生不具备商业头脑，又不善言语，除非店里需要体力活，不然他在店里反而碍手碍脚，影响店里的生意。因此，杨守智每每便叫他还是在家里好好待着，看看他的书好了。
　　一个人如果成天无所事事，尤其是颇感无聊、空虚和寂寞的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那纷扰的思绪像是无缰绳的野马，在天空自由洒脱地驰骋。况且，杨若愚是有情感故事的人。
　　苏蕙之是一个以事业为重的工作狂。往日不是特殊日子或是想念儿子斯年，她很少打电话或视频回家。现在离婚了，除了偶尔视频看看儿子，她更是难得打电话了。杨若愚不好意思亦没有勇气去“打扰”苏蕙之。于是，在空虚、寂寞、无聊时，杨若愚更多的是想念鹿羽，去寻找鹿羽聊天。然而，鹿羽现在也不搭理他，那一个个信息有如泥牛入海——有去无回；打电话又总是听到“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们将会用短信通知对方！”或者“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等等所谓温馨的语音提示。苦闷、惆怅、痛楚，齐刷刷一律向杨若愚袭来。杨若愚这个暑假就这样一天天在痛苦中挣扎，感受不到一丝生活的快乐和情趣，每天萎靡不振，怏怏不悦。
　　赵红梅看在眼里，愁在心里，可又找不到现实的好办法让儿子快乐起来，只能是“纸上谈兵”去安慰和开导儿子。
　　“若愚，儿子，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满街跑。前方的路肯定是越走越顺畅，幸福就在前面等着你。”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话，是这么说；理，是这个理。可是人生有时候就是会遇到迈不过去的“坎”，车到山前就是没有路，让你只能望“峰”兴叹，坐以待毙。所谓“寻死”，甚至“约死”的某些现象想必就是无法逾越这道“坎”吧。
　　“妈，你还是保重自己，不用担心和安慰我。”
　　“要不你带着斯年去蕙之那玩一阵子？”
　　“这合适吗？”
　　母亲的话，正好说到了杨若愚的心里。杨若愚一直想去苏蕙之那里，和苏蕙之处在一起。只是现在，他该以什么身份去呢？还能堂而皇之去见苏蕙之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们即便不是夫妻，她总是斯年的母亲吧。”
　　“我去了住哪啊？总不能天天住宾馆吧？”
　　“宾馆就宾馆，咱不差那钱。”
　　“天天住宾馆，这去了有意义吗？”
　　“去了就有意义。咱要的就是一种姿态。”
　　“带着斯年去，对蕙之不好吧，她以后总还要再婚吧。”
　　“这不更好吗？大家知道她有孩子，再婚有了难度，你的机会不就大了吗？”
　　“你这也太自私了吧！再说，蕙之又没说一定要找那里的男朋友。”
　　“这不是你说的吗？那就不带斯年去。”
　　“不带斯年，我一个人去，更不合适，莫说人家可能会议论纷纷，蕙之会不会理我都不知道呢！”
　　“肯定会，蕙之不是那种人。人们议论纷纷就让他们议论纷纷好了，这对你不正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吗？”
　　“妈，你又来了。还是算了吧，以前都没有去过，现在去，我总觉得不合适。”
　　杨若愚当然希望获得把苏蕙之推向他怀抱的舆论效应。可凡事都有两面性，这只是一种可能，另一种可能就是适得其反，反而把苏蕙之推向他的对立面。杨若愚很矛盾，他不想给苏蕙之增加任何负面影响。
　　“有什么不合适，你可以以远方表哥的身份去。去了，你们复婚说不定有希望呢。”
　　“蕙之，你还不了解吗？”
　　“这也不合适，那也不合适，那随你吧。你没事就多看看你的书或者去外面散散心。”
　　赵红梅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着去找亲家帮忙，让亲家母探探蕙之的态度。可她又一想，让亲家母说不如若愚自己说。于是，赵红梅又对若愚说：
　　“你明天打个电话给蕙之，好好和她聊聊，看看蕙之怎么说。”
　　“还是等星期天吧，工作时间她没空。”
　　“胆子大一点，想要蕙之回心转意，你就要像当初追她一样。这个社会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现在的女孩子一般更喜欢所谓的渣男。当然，真正的渣男是没人会喜欢的。如果你们还有缘分，复婚了，以后可不能再犯浑！”
　　“知道啦！蕙之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心里有杆秤。”
　　赵红梅一方面叫若愚积极主动，大胆表白，真心“忏悔”，做到动之以情，以感动苏蕙之；另一方面走“亲家路线”，借用亲家母的晓之以理，母爱如水，来感化苏蕙之。赵红梅这种双管齐下的策略，真可是淋漓尽致地诠释了“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母子之爱的涵义。
　　期盼着又害怕着的星期天终于到了。杨若愚知道苏蕙之上午可能要补觉，于是，他决定下午跟苏蕙之视频。每一次和苏蕙之打电话或视频，杨若愚都要先吃两颗“稳心丸”，心里进行一番排练。然而，每一次在通话或视频时，杨若愚依旧常常短路和断片儿，将一幕好不容易接续上的“话剧”给演砸了。
　　“蕙之，今天没有加班吧？”
　　“没有，总算是安心休息了一天！”苏蕙之平静而感慨地说。
　　“工作累，多注意休息，不要只有工作，没有自己，那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知道。爸爸，妈妈——苏蕙之离婚后一直这样叫着——都还好吧？”
　　“他们还是那样，爸爸天天忙着生意，很少回家。”
　　“斯年呢？”
　　“他跟着妈妈去店里了。”
　　“哦，现在放假了，你就多陪陪斯年，好好教他唱唱歌、画画画、算算数、玩玩积木等游戏、读读古诗词等等。妈妈事儿多！”
　　“嗯，我知道，我一定会教育好儿子。”
　　苏蕙之很想念儿子。她有时候幻想着儿子天天在自己身边，那该多好啊！
　　“晚上儿子回家了，你发视频过来，让我看看儿子。”
　　“好！蕙之，要不……要不我和斯年去你那玩几天？”
　　杨若愚鼓足勇气终于说出了这次视频的核心话题。
　　“这……我这里不好住，再说我也没有时间陪你们。”
　　“我可以住宾馆。你不用管我，你忙，我就带着儿子四处走走，不会打扰你。”
　　“住宾馆？这你都想的出来。你和儿子来我这里，然后你去住宾馆？你这不是把我们离婚的事公之于众吗？你脑袋进水了吧！”
　　杨若愚被苏蕙之的“训话”吓着了。本来还算通顺的情节又卡顿了，他傻愣愣地看着苏蕙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时间就这样在他们的沉默中过去了一两分钟。
　　“人家都知道我们离婚了，你还来我这里，那不是把我置身于众矢之的，被人指指点点的境地。”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全。”
　　“你和那个女老师怎么样？你还是努努力，说不定她会嫁给你。”
　　苏蕙之从鹿羽前两天特意给她打电话，知道杨若愚和鹿羽不可能有“下文”，有结果。她这样问杨若愚，只是想试探他对鹿羽究竟有多爱，他们现在还有没有联系。
　　“什……什么怎么样？早……早就结束了。”
　　杨若愚本来就是一个不懂得撒谎的人，而苏蕙之的这个问题又没有入选他的排练内容，所以结结巴巴，流露出心虚的表情。
　　“真的吗？你不会想她？”
　　苏蕙之步步紧逼的再次追问，杨若愚越发窘迫了，他的谎言再也编不下去了。他老老实实交代了暑假发了几次信息给鹿羽，鹿羽一个也没有回复他的事实。苏蕙之一看杨若愚这么经不起吓唬，轻易地就把底细老老实实给兜出来了，心里笑骂他真是个憨厚的没出息的人。
　　“那你岂不是很失落，很伤心？”
　　“你还是不要嘲笑我了。我们真的已经结束了。我现在就想跟你好好把斯年抚养大，培养好。”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说假话？”
　　“你不希望斯年健康快乐地成长，将来有出息吗？”
　　“这还用说吗？当然希望！你不要答非所问好不好？”
　　“妈妈和斯年回来了。”
　　赵红梅在店里并没有什么事情，斯年也闹着要回家。因此，赵红梅迎着烈日载着斯年回家了。
　　赵红梅刚踏进院门就听见若愚和蕙之在视频聊天，顿时心花怒放。她把车子停好，立马抱着斯年来到若愚跟前。
　　“妈，回来了啊。”
　　“蕙之，你可想死妈了。你在外面还好吧？”
　　“我好着呢，妈，你不用担心。倒是你和爸爸要注意保重身体！”
　　“嗯，斯年，快叫妈妈。”
　　斯年一看见妈妈，高兴地抢过手机，拿着手机左转转，右转转。
　　“妈妈，妈妈。”
　　“嗯，乖儿子，想妈妈吗？”
　　“想，想。”
　　“来，儿子，这样拿手机。”若愚教儿子拿好手机。
　　“儿子，要好好听话啊。听话，妈妈回家给你买好多玩具。”
　　“好。我要这么多的玩具。”斯年双手比划成一个圆。
　　“蕙之，你们聊，我去做饭了。”
　　赵红梅走了，斯年把手机扔了，跟着奶奶后面跑了。
　　看着斯年那么依恋奶奶，联想到婆婆对小时候的若愚是那么溺爱，苏蕙之真的有点担心斯年会被奶奶惯坏。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苏蕙之再三嘱咐杨若愚要好好教育儿子，要正确引导儿子养成良好的行为习惯，要加强幼儿时期的养成教育。
　　这一次视频，杨若愚和苏蕙之聊了一个多小时。杨若愚获得了暑假里的首次快乐。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